那是!我的孩子?
“昆仑大会上,玉罕以为你已经死了,但是她怀了你的孩子,一直苟活在于家,就是为了等着把孩子生下来,临产后,她亲手杀了于荣光,于家老爷大怒,将她淹死在瀑布底下,她本可以反抗逃走,但是她心意已决,没有任何抵抗,可惜,大哥,你终将改变不了历史,任何人也没有办法!”

我的脊背上几乎感觉不到痛了,颤颤巍巍的伸手出,将婴儿一同搂在了怀中,她是个女婴,猫叫似哀嚎着,身上包裹着一条碎花色的布袋。我弯着脊背,为她们挡着风雨,她渐渐不哭了,似乎在暴雨中重新睡着了。

我将她的脑袋贴近玉罕的脸,轻吻着她消瘦的脸颊,泪水垂直下落,打在她苍白的肌肤上。我再也按捺不住了,猛地伸直了脖子,像个野兽一样对着苍天哀嚎。

“放开于怜甄!”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我充血的双眼盯向了他,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长须冉冉下落,眼角的褶皱密密麻麻挤在一块,最令人注意的,是那双充斥着痛苦与愤怒的双眼,他的手中抱着一个男子,体格高大,身上穿着深色的西装,没有气息,玉罕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是他!就是他杀了玉罕!”阿兰吼道。

我轻轻的俯下身,将玉罕和孩子放在了河岸边,重新站起了身,长发几乎挡住了我的视野,可惜,已经不需要了,从今天起,我放弃用这双眼去看透光明,只用心去捕捉人世间的黑暗。

“气!”我全身一震,肉体内的刀刃全部弹飞了出来,直接射杀了四处的黑影,我感觉不到疼痛,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看着四周的黑暗,袖中抽出了那把匕首,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前面迈进,迅速在各个黑影间穿梭。

凄厉的哀鸣响彻山谷,鲜染红了整个湖面,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充斥着一阵浓重的猩红色。

我拔出匕首,将目光重新放在了于生财身上,脚步逐渐朝他靠近。

丧子之痛,他同样对人生丧失希望了,他的双眼望着天际,表情僵硬,头发也在顷刻间变得煞白,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手中的匕首上闪着寒光,我竟然犹豫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兰平静的告诉我,“他杀了你最爱的人,你本应该将她碎尸万段,如今他的生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可是你,竟然无法抉择了!”

“你错了”我脸色阴沉,静静的看着地上的于生财,“此时的我,一切都不一样了!”

话音刚落,我抽出匕首,直接切断了他脆弱的喉管,鲜血飞溅到我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沾染上长袍,他没有任何挣扎,身体像木头一样倒在了泥土中,像只蚯蚓一样剧烈的抽搐着。

现在,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回到玉罕身边,轻轻抱起了她的身体,就这样,一直沐浴在风雨中,脑中一片空白。

“大哥,曾经你最恨的人,竟是你此刻最亲的人!”阿兰哀叹道:“不仅是玉罕,秋月,于小艾,他们都是这样因为你而死,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你根本无法去抗拒!”

我沉默着,贴着她的脸颊,泪水又一次浸湿了眼眶,哭得像个孩子。

“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你不过是个时光的偷渡者,历史终将继续上演,于怜甄将会难产而死,于小艾也同样会降生,但是,能逃过岁月苍老的你,眼睁睁的看着于小艾一天天长大,当你们再次相遇时,你还能对他说出‘我爱你’这句话吗?”

“阿兰!”我轻轻叫道了他。

“我永远听候大哥的安排!”阿兰站直了身体。

“有办法,能够让玉罕重生吗?”

阿兰愣住了,他表情变得呆滞,嘴里竟然吐不出一个字,甚至连一句安慰我的话都无法说出。

高家为了得到重生,将我引到了兰陵岛,秋月为了我,将生命永远留在了里面,不过,高家那可悲的重生失败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那不过是可悲者的自欺欺人罢了。可是,现如今,我也逐渐向那些人所靠近,变得一样迷信,疯狂!

“或许吧!”阿兰沉重的宣布道,“但是我从来没事试过,我并不能跟你保证!”

“麻烦你了!”

阿兰告诉我,我的体内有魂珠和金丹,鲜血可以治疗玉罕的伤势并且保证她的身体不腐,但当她死的那一刻,灵魂已经回归净土了,即使治疗好了伤势,她也没办法再醒过来,于小艾的灵魂曾在上海的时候献给了我,我体内还保留着她灵魂的一部分,因为小艾与玉罕有血缘关系,可以先将小艾那一部分灵魂保留在玉罕身上,等到时之将至,于小艾回到灵异旅店,倒是便可将灵魂转换,玉罕便能重生!

“但是!大哥……”阿兰犹豫了,“距离那一步,还有需要等待四十多年的时光,你会目睹于小艾长大,看着她一天天变成玉罕的模样,他还会爱上那个傻兮兮的你,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外孙女,到那个时候,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眼泪凝固了!我的表情变得生硬。

“动手吧!”我抱起玉罕和怜甄,朝着瀑布后的山洞走去,我已经感知到了,里面还残留着玉罕的气息,那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坟墓。

我走过那熟悉的索道,回到了原来那个令我痛恨至极的山洞中,里面横着摆放着两口棺材,棺材里面还摆放着许多的金银首饰。

“于荣光留下的,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因此作为陪葬品!”阿兰猜测的。

我将玉罕放入了棺材中,她的周围闪着光亮,看起来要温暖了许多,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一动不动。我看见她躺在里面,又一次控制不住情感的爆发,跪倒在她的面前,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跟她一起点点滴滴的往事出现在模糊的视野中。

我们在西双版纳相遇,跟她一同躲过人猿魔蛛的追击,我们到了张家,又一同踏上了海棠的旅程,她见到了亲人的逝去,哭得撕心裂肺,却仍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们又一同到了吴家,每天每夜都睡在一起,她从来不害怕我会乘人之危,她相信我是个正人君子,每次练完功,她都会在屋子内做好饭菜等待我的归来,在我痛苦的那一年里,她依旧悉心照料我,绝没有半句怨言,峡谷之中,为了拆穿吴天风的阴谋,不惜以身试险,遭尽羞辱,最后,她本想殉情一了百了,却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忍辱负重苟活下来,在怜甄出生之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从不奢求荣华富贵,也不贪图权贵武力,她只想安安静静的陪在最爱人的身边,以此终老。

“阿兰!”我又叫道了他。

“在的大哥!”阿兰应道。

“我拜托你一些事,可以吗?”

“别说是一件,一千件,一万件,我兰兰也再所不辞!”

我低垂着双眼又重新打量了她的脸颊,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再一次哭得痛不欲生。

“大哥,我知道你在干什么!”阿兰耸了耸肩,见我没搭理他,便自顾自的解释道:“你在跟玉罕做最后的道别!”

“从今往后,我将身体交于你管理,你必须帮我完成以下三件事!”

“说吧!就算是上天揽月,我也给你做到!”

“一、前往四大家族复仇,他们应该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二、将于怜甄送到城郊的金山寺,交于那里的主持寄养,三、帮助我,让玉罕重生!”

“好的,兰兰听令!待伤势痊愈,将他们所有人,杀的片甲不留!”

我最后凝望着玉罕的脸颊,视野宛如碎片一般开始消散,意境中没有任何颜色,我蜷缩在黑暗之中,静默着,回首我们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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