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五爷思量半晌终于放弃了挣扎,站在那里等待衙差绑缚了他的手臂,然后看向李煦,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李煦暗中调查他,让他心中愤恨,可这些人却又在关键时刻救下他,虽然他知道他们不安好心,为的就是从他嘴里得到些供词,这样好去抓他效命的人。

李煦接着道:“凤阳大乱了,他的根基动摇,在我看来他的身份已经暴露,现在不过就是困兽之斗,与朝廷抗争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能在这时候对朝廷有所帮助,或许朝廷会对你从轻处罚。”

听到李煦这话,孔五爷脸上有了些许波动。

“你只有一次机会,”李煦道,“朝廷已经抓捕方家人,也许他们比你知晓的更多。”

孔五爷吞咽一口,朝廷早就怀疑到了他身上,自然会顺藤摸瓜找到方家,方家知晓的比他更多,只要方家一开口,他就再也没有了用处。

孔五爷张开嘴想要说话,不过很快就笑起来:“何必呢,他就算我说了也是难逃一死,我都要死了,也管不了别人。”

孔五爷指的是孔家,也许孔家会被他牵连。

黄清和身边的文吏想要说些什么,黄清和摇了摇头,孔五爷已经是阶下囚,他更加关心的是李煦的态度,李煦城府太深让人看不透,就像这次……他认为李煦要为孔家做遮掩,李煦却在这时候赶过来。

可李煦没有惊动孔五爷,是真的想要钓出方家那些人,还是见势不好调转了风向,黄清和心中弄不清楚,既然李煦愿意说话,他也乐在一旁仔细地看着,方家的事他也不用着急,有人自然会去办好。

李煦这时候转过头来:“黄大人,可以不用在孔五爷身上费太多心思,他不知道能让自己保命的消息,所以他才不愿意开口。”

孔五爷听到这话,眼睛中闪烁出愤恨的神情:“你抓到方家人也没用处,他们就算死也不会说出实情。

他们那些人要么被朝廷冤枉家破人亡,要么胆战心惊被人胁迫,多亏了他帮忙才能活下来,他们是不会背叛他的,我以为这次得了功劳之后就会被他重用,才能见到他的真容……没想到……”

孔五爷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煦没有再说话,黄清和吩咐衙差:“将他押去府衙。”孔五不用再审下去,幕后之人的手段他多少有些了解,如果不是被徐大小姐逼得太紧,幕后之人不会用孔五,孔五被抓之后没有自尽,证明他心中畏死。

光凭这一点孔五就不会得到重用,顶多就是一枚用过就会丢弃的棋子,所以孔五不会知晓幕后之人的真容。

方家就不一样,在这样的时候方管事出面安排这些,应该是他留在京中最后一颗棋子。

……

刑部大牢中。

张玉慈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吞服的那些毒丹已经侵入他的内腑之中,后来宋成暄拿来几碗药给他灌下,那些药仿佛对他身上的毒有一定的效用,但也带来了其他的痛楚,他知道宋成暄是拿来他试药,为的是给徐大小姐解毒,没想到他一个皇亲国戚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也挣扎过,宋成暄并没有开口要挟他,只是走到他面前张开手,他看见了宋成暄手里还有两颗毒丹。

这样一个举动他就已经明白,他不肯配合,宋成暄会毫不犹豫地再加深他身体中的毒性。

中毒再深一些,身上会有溃烂,死相更加凄惨。

张玉慈彻底低下了头,他的性命被宋成暄捏在手里,他只能静悄悄地在角落里等死。

“张玉慈,”一个喊叫声传来,“你还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张玉慈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说话的人是那老妇人。

“你就要死了,你的儿子张鹤也难逃罪责,你快想想法子,”那老妇人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总不能让张家断了传承,我听到有人跟你说,外面乱了起来,你答应……救出我、慧净还有被抓的两个乌斯藏人,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玉慈仍旧没有说话。

老妇人声音沙哑:“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你允诺我的事?这是你欠我的,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张玉慈的眼皮微微一动。

老妇人接着道:“张家还没有倒下,宫中还有太后娘娘,你向太后娘娘求情,太后娘娘保不下你,也会为你做些事……”

老妇人说到这里,慌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慧净。

慧净告诉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趁着外面乱起来,刑部看管稍稍松懈,她想方设法说服张玉慈救他们,否则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张玉慈依旧没有说话。

老妇人颤声向慧净道:“他是不是已经……”

“阿弥陀佛,”慧净道,“这位施主能听到你说的话。”

老妇人咬了咬嘴唇,终于下了狠心:“张玉慈,当年你说服我让我帮你传递消息,说将来会向安王爷要走我,就算我身份卑微只能做个妾室,也会让我生下庶长子,将来有你和庶长子在,没有谁会小看我。

你说安王爷防备二皇子,不想要二皇子立功,如果二皇子能够平定西北,定然是大功一件,将来会被立为储君,张家也会跟着出人头地,到时候不怕安王爷不给你颜面。

你只是说二皇子带走兵马为了突袭吐蕃,并没有告诉我松潘卫因此会有危险,没想到最后松潘卫被攻破,安王爷一家惨死,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老妇人说得悲切,想到了那时候的情形不禁落泪:“你可知我怎么才保住性命,战战兢兢地藏在尸体之中,忍受着尸身腐败的恶臭,整个城中到处都是死人,那真是地狱……”

老妇人哭声越来越大。

张玉慈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过去,见到了对面牢房中盘膝而坐的慧净。

“他是……”张玉慈嗓子沙哑。

老妇人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希望:“对……他就是……你走之后我才发现我有了身孕,他就是……”

张玉慈看着慧净,他其实已经猜到了,这老妇人说出慧净是安王子嗣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思量,所以他闭紧了嘴,什么都没说。

如果那人真的能救出慧净,也算是留下了他的骨血。

慧净也抬起头与张玉慈对视,他从乌斯藏来到大周,就是要找寻自己的身世,如今终于知晓真相。

“施主,你怨恨吗?”慧净半晌终于道,“落得如今的境地,是否觉得自己棋差一招?”

张玉慈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点点地支撑着坐起来。

是啊,棋差一招,仅仅差一点点,如果当年他杀了徐氏也许……

“施主是否觉得当年杀了徐大小姐,就不会有今日的结果?”

张玉慈惊讶,他听说慧净能看透人心,却没想到这样厉害。

“不,你错了,”慧净道,“想了这么多天,贫僧终于明白了,施主能有今日,那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利用你,利用你和张家作恶,他才能从中得利,才能笼络到人手为他效命,换句话说,张家害的人,都被他收为己用,他利用的就是那些人想要报仇的心思。

包括贫僧在内,都是他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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