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港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好事不断。
张溪岭隧道的开工典礼如期在张溪岭下举行。吴建平兵贵神速,旗下的两支生力军,都已经浩浩荡荡地开进张溪岭的东西两端。西端,通往施工现场的匝道是吴建平顺山势用推土机推出的一条毛坯路,坑坑洼洼。山坡下,靠近张溪河边,几处凸起的地块,也被推土机推平,几十个集装箱陈列其中,前面为办公场区,后面则为员工住地。此时虽是仲夏,但地处张溪岭的山中,绿树成荫,溪水潺潺,倒也风清气爽,不觉炎热。

尽管张溪岭隧道工程事关社港未来,但这次杨志远并没有像上次临社窄轨旅游专线开业那样大张旗鼓地搞什么开业仪式,嘉宾一个都没请,不用说省长,连普天市委书记陶然和市长都没有邀请。

连孟路军都觉得杨志远此举有些不可思议,说:“杨书记,这么大一件盛事,不请个领导参加,总给人一种不够隆重过于寒碜的感觉,朱明华省长出国考察,不在本省,付国良副省长可是在家啊,即便付省长事情再多,你杨书记盛情相邀,付省长难道会不到?谁信。再说了,上次旅游文化节搞那么大的声势,这次怎么就偃旗息鼓了?”

杨志远解释,说:“这次情况与上次不一样,具体事情得具体对待。上次旅游文化节开幕,搞那么大的声势,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旅游产业要想做大做强,靠得就是宣传和造势,动静越大,越吸引外界的眼球,越让外界知道,越对社港的旅游产业有利。可张溪岭隧道的开工就不一样,外界知与不知,都一样,于张溪岭的早日贯通无益。现在下面的县市但凡有重大工程动工都喜欢邀请上级领导剪彩,目的其实简单,无非就是为了突出政绩,玩点花架子,借此引起领导的注意,加深与上层的联系。做出了成绩,引起上层的注意,这无可厚非,是我,我也愿意去做。但得分清时辰,把握住火候,以社港目前的这个情况,张溪岭隧道刚开始动工,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还在后面,干部职工只怕都得过一段窘迫的日子,弄个浩大的开工典礼,省长、市长来上那么一大群人,吃喝住行,没有个几十万下不来,没意思,从现在开始,咱社港就奉行能省一个是一个的原则。”

孟路军笑,说:“你如此一说,我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听你的,咱就自个乐呵乐呵。”

杨志远笑,说:“孟县,你先把这笔账给我记上,等到张溪岭隧道通车那天,咱同样大张旗鼓地闹腾一下,让咱们的那些同僚看看,咱社港这个贫困县,同样也能办大事,那才够劲。那时我们向外界展示的就是我们社港的信心和众志成城,移山倒海的决心。”

孟路军心驰神往,笑,说:“真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开工这天,杨志远和孟路军带着县里的一干领导,到达开工现场。开工典礼自然定于西边社港这一端进行,工地上临时用山上的杂树搭了个拱门,几台挖掘机和3臂的隧道凿岩台车于拱门下披红挂彩,蓄势待发,只待杨志远一声令下,就开山掘土。

吴建平和杨志远、孟路军并排而立,准备剪彩,在等待吉时到来之时,吴建平笑,说:“杨书记,这么大一个工程,就我们几个在这剪彩,总觉得有点遗憾。”

杨志远笑,说:“吴董,这有什么好遗憾的,真要来上几个省长、市长,你我不都得靠边站。”

吴建平呵呵一笑,说:“这倒也是。”

三个戴着头盔,穿着帆布工装的彪型大汉端着放着红绸、剪刀的盘子走了过来,连杨志远一看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很是别扭,他望着孟路军哈哈一笑,说:“孟县,你我真是欠考虑,吴董这,什么都不缺,就缺美女,让几位男工友端着个盘子,还真不像那么回事,早知道,我们就该把张茜子和政府办的几位美女带来,穿着大红的旗袍,往这一站,这气氛就出来了。”

孟路军笑,说:“怎么样,现在就把张茜子她们几位女同志紧急调来,暂时礼仪一把?”

杨志远知道孟路军同样是在说笑,事已至此,哪还来得及调整。他笑,说:“劳师动众,还是算了,像这般剪彩,倒也是另有特色,值得回味。”

吴建平在一旁笑,说:“咱这是工地,都是大老爷们,杨书记你真要是带上几个美女在工地上晃来晃去,那岂不是乱我军心,我看还是这样好。”

孟路军笑,说:“咱们社港的民众看了今晚的新闻,保不定会有所埋怨,咱社港山清水秀,出美女,让几个大老爷们托着个盘,有没有搞错。”

杨志远哈哈一笑。

时辰已到,杨志远、孟路军、吴建平挥剪剪彩,几十个礼花弹冲天炸响,在山涧间隆隆作响,只怕整个社港城都可以听到礼花的回音。挖掘机挖开第一掘土,张溪岭隧道就此动土开工。

吴建平按惯例杀猪宰羊,求山神护佑张溪岭隧道施工期间凭平平安安,诸事顺畅。杨志远尽管不信这些,但省隧道桥梁工程公司旗下的员工信,杨志远知道员工们常年累月与高山大河打交道,难免有些禁忌,求佑山神图得无非就是心安,这能起到一种心理平衡作用,杨志远也就由着吴建平他们折腾。

中午就在集装箱中与吴建平手下的一干员工开怀畅饮,吃新鲜的红烧肉,喝羊血汤,不亦乐乎。这是吴建平的规矩,开工这天,所有员工都可以敞开了喝,过了今天,整个工地将见不到一滴酒,再喝酒,就得到逢年过节,工地放假休整了。

吴建平手下的项目经理、工程技术人员还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酒量惊人,吴建平知道杨志远的酒量不错,一使眼色,大家纷拥而上,今天图得就是个乐呵,杨志远也不端着,和孟路军、曹德峰他们沉着应战,虽然都喝得比较过,但也都喝得豪气不掉分,彼此尽兴而散。

陈浩天带着他们浩博生物的一干董事于这天上午到了社港,与杨志远一样,陈浩天事前也没有给杨志远打电话,其悄无声息地在社港转了一圈,直到临近下班之时才给杨志远打了个电话。杨志远一听陈浩天已经到了社港,也不多问,只问陈浩天现在在哪?陈浩天笑,说张溪岭下,张溪河边,社港工业园,杨书记可有兴趣过来一聚。杨志远明白,陈浩天此刻带着他们那些年轻的董事跑到社港工业园,自然不是为了河边垂钓,杨志远心里估摸了一下,自从五一前与陈浩天沿海一别,不觉又是三月有余,这其中杨志远虽然和陈浩天多有联系,但大家都是叙旧,不再言及选址一事,现在看来经过这么久的考察、权衡和酝酿,陈浩天这是准备定盘了,浩博生物的磷脂萃取提炼厂最终会花落谁家只怕已有定数。陈浩天这时候邀自己上工业园,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杨志远心有欣喜,放下电话,就兴冲冲地朝工业园而去。

夕阳西沉,张溪河波光点点,河水哗哗,陈浩天正带着浩博生物的一干董事在河边兴致勃勃地用石片打着水漂,一块块石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或是打着旋在水面上跳跃着落到对岸,或是扑通一声落在水里,引得大家竞相欢笑。杨志远并不说话,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有董事发现了杨志远,赶忙告诉陈浩天,说杨书记到了。大家这才拍拍手,停止了嬉戏。杨志远笑:“陈董,看来我还是来早了,打扰了大家的雅致。”

陈浩天笑,说:“哪里,张溪岭山清水秀,大家置身其中,一时有些沉醉和心情愉悦,不免就勾起了儿时的一些回忆,自娱自乐了一下,让杨书记见笑了。”

杨志远笑,说:“这么说来陈董也来自农村。”

陈浩天点头,说:“正是,我的籍贯在苏北农村,村前也有一条河,和张溪河一样,水清见底,儿时一到夏天,没少赶着耕牛在河边放牧,和小伙伴们在河边打水漂,下河里嬉戏,刚才一时心痒难耐,小试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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