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到了,这个元旦加上大礼拜,有三天的假期。杨志远终于可以轻松几天了,周至诚省长这个元旦按计划回北京去了,这次他没有让杨志远跟着,特意放杨志远的假,让杨志远回杨家坳去看看自己的母亲。
临近元旦时,付国良特意问周至诚省长元旦怎么安排,周至诚笑了笑,说,还能有什么安排,回家。我家前天刚添了个小孙子,我得回家去看看,享享天伦之乐。

这等喜事,周至诚瞒得紧紧的,可好心情也是需要有人分享的。周至诚见付国良和杨志远是自己贴心之人,也就不再隐瞒,高高兴兴地说了。

付国良一听,连忙说,恭喜省长。这可是个大喜事。

杨志远笑,难怪这两天省长心情不错,早上起来还哼上几句京剧,原来如此。

周至诚乐呵呵的,喜悦溢于言表,说,是吗?我哼京剧了?呵呵!

付国良笑,说,省长,要不今天晚上乐呵乐呵,我们陪你喝一盅。

周至诚笑,说,这个可以考虑,我看这样,让食堂炒几个小菜,打包,上我住的地方喝去。

付国良,说,那就按省长说的办。

周至诚说,就我们几个,此消息决不能外传。

付国良心里明白省长的担心,省长位高权重,想溜须拍马的人太多,省长一直清正廉洁,对上门送礼之人深恶痛疾,这也是省长特意让保卫处在他住的地方加了道岗的原因,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家里添丁,在本省可是一件大喜事,一旦风声传了出去,知道省长家有如此喜事,肯定会趋之若鹜,明知省长不喜,还是会找上门去,大喜之事,省长自然不能伸手去打笑脸之人,只能推诿解释,很是麻烦,没那必要,只有不说,不让外人知晓。

周至诚说,我这次要是不回家聚一聚,乐呵乐呵,我家那口子肯定会满腹怨言,再不回家一趟,只怕总有一天真的会被拒之门外。

付国良笑,说,不是吧,省长不是一直说夫人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吗。

周至诚笑,说,通情达理是一回事,表现自觉又是另一回事。要知道工作固然重要,但亲情也不能漠视。工作永无止境,永远都没有尽头,可生活每天都在延续,我们共产党人,既要讲究革命的理想和斗志,也要注重亲情和生活的乐趣,劳逸结合,事业才会持久,才会有激情。元旦节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国良,你安排安排,让大家好好放松几天。

付国良点头,说,好,我排个值班表出来,除了留守值班的同志,其他人都休假。

周至诚说,就这样,地球离了谁不转,可对一个家庭来说,我们整天不着家,还真是转不了啦。

周至诚说,志远,这次我回北京,你就不要跟着我了。这近一个月来,你跟着我没日没夜的,也没时间回杨家坳去看看,趁元旦假期,你回去看看母亲。老人家这么久没看到你,心里不知道有多挂念呢。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可不能让你母亲说我周至诚不懂人情世故。

杨志远说,省长,还是让我跟着您吧,您一个人回北京怎么成,总得有个人在您的身边吧,真有遇上事情需要人帮着处理怎么办。

周至诚笑,说,志远,你放心,真有什么事情我让省驻京办去办就成了。

杨志远还是有些不放心。付国良说,省长,要不,让志远回家,我跟您进京。

周至诚笑,说,好了。这个问题就不要再争来论去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一个人回北京,志远,你给我订元月1号的机票,把时间告诉驻京办,让他们安排个人来接就成了。

周至诚的话不容置否,付国良知道,省长这是拿定了主意,没得商量。他望着杨志远无可奈何地一笑,摇摇头,意思是让杨志远不必纠缠。

从省长的办公室出来,付国良偷偷地和杨志远商量,意思是把于小闽叫上,大家凑个份子,给省长家的小孙子买个小礼物。杨志远跟省长这两个月来,从来就没见省长收过一分钱的礼物,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事,付国良一说,杨志远也觉得很有必要。这个礼物可不好选,贵重了省长肯定不会要,得价格不高,又有意义。

两个人商议了一下,杨志远说,秘书长,要不送个金脚圈怎么样。

付国良吓了一跳,说,你这是什么馊主意,那还不是找骂。

杨志远心知自己没有说清楚,杨志远说,现在的商场,有那种金珠子,三四克一颗,很漂亮,穿一根红线编织成的红链子,很是喜气。钱不多,三个人,每人不超二百。

付国良一想,说,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这个事情就由我去办。

下班,于小闽上食堂打了包,三人回到省长的住处。刚把桌子准备好,付国良就到了。

周至诚说,国良,怎么才来,下班的时候也没看见你,溜岗了吧。

付国良笑,拿出刚买的小金珠,说,我们三人合伙给省长的小孙子买了个小礼物。

周至诚眼一瞪,想要发怒,杨志远赶忙说,省长,大喜之事,可不许骂。这可是我们三个的主意。意思多于价值,您先看看再说。

周至诚不说话,从付国良的手里拿过红色的小锦袋,打开,中国红的丝带上绑着两个金黄的空心小金珠。漂亮、喜气,周至诚一看,价值不大,也就是个意思。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付国良一看,顿时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过了。

于小闽把酒盅满,于小闽照料只喝第一杯,第二杯酒开始就是三个人喝了。

周至诚感怀,说,这人啊,就是活在世俗之中。这大喜之事,我心里高兴,不和你们分享吧,我心里难受,一告诉你们吧,你们不聊表心意,你们又觉得过意不去,真是两难。

谈到那天常委会上的事情,周至诚同样感慨,说,志远,你说这体现了我高超的政治智慧,其实要我说,事情大可不必如此,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解决,那就是用党性、良知说话,坦坦荡荡的,你为什么要用这个人,你用这个人的目的和理由是什么,明明白白地摆在桌面上,谁的理由站得住脚,谁的建议对党的事业有利,我们就表决通过最好的那个提议。可事实上现在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个算盘,一到开会,就噼噼啪啪,计算得失,有如商人计算银两,逼着你去谋略,去迂回,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何必。褒义词那是智慧,贬义词其实就是城府。城府只会加深同志与同志间的距离,世态如此,无可奈何,不得不为。

付国良和杨志远知道省长这话犀利,是平日里难得一听的真知灼见。只是这些话题太沉重,与今天的气氛不符。杨志远笑,岔开话题,说,省长,今天这酒的味道不对,是不是假酒。

周至诚说,不会吧,就本省这老曲也有人造假,国良,你品品。

付国良抿了一口,看杨志远朝自己眨眼,装傻,说,只怕真还有假。

周至诚平时就很少喝酒,一听付国良这么说,指示于小闽,说,去里屋,把我的那两瓶茅台拿来。

付国良笑,说,省长,您哪来的茅台。

周至诚笑,说,这个大个省长,有几瓶茅台有什么好奇怪的。

付国良说,省长,您没茅台才正常,有茅台才奇怪。

周至诚点点付国良,得意地一笑,说,我原来在北京的时候,有次国办召集我们这些部委领导开会,席间我找首长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要来两瓶茅台,一直没舍得喝,就带到省里来了。

付国良连连说,小闽,赶快去把茅台拿来,这老曲我说什么都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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