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的消失并非人去楼空,而是在视线之内已经没有了白马寺的踪影。
这种消失让九霄和琼萝简直无法接受,视觉上的冲击让二人的心跳变的极快,尤其是琼萝,总觉得身边的九霄也开始不那么真实起来。

“如果我们出不去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琼萝看着九霄问道,九霄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只是在仔细的找寻着什么。

“心诚则灵。”九霄的话来的突兀,似乎在自言自语。

“或许你永远无法理解我,十岁的时候,我被人卖到窑子里给人端茶送水;十五岁的时候,一群人看着我被玷污;十六岁,我第一次被人赎身,那个人打了我足足一年,最后一天没打是因为他跟人赌命输了,可我解脱了,所以我笑了;十七岁,我用自己换了一块肉,但那个屠夫转手就将我换了一头牛,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畜生不如;十八岁,我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间房子给自己,我以为从此以后能好好生活,但是一场大病让我再次一无所有;十九岁,我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没有钱来的重要,只有钱才能让我有安全感,但我还是错了,因为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我开始反思自己,这么久以来,我从未做过坏事,但人间疾苦却没有一件放过我,人家很好,但下辈子,我不来了。”琼萝的声音有些颤抖,转头之时正好与九霄的眼眸对上。

在他的眼睛里,琼萝看到了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只是迟迟没有掉下来,琼萝不敢眨眼,她看到自己拼命掀起的嘴角,但是很丑,九霄的拇指不知何时轻轻的触碰道她的脸颊。

决堤的泪水把脸上的胭脂水粉冲的乱七八糟,九霄却笑了,是那种纯粹的笑,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意味深长,只是因为开心,但琼萝哭了,她觉得嘴里发苦,她已经分不清这苦处是生活还是泪水,琼萝蹲下来,用力抱住自己的身体。

此刻的琼萝突然想为自己挖个坟,然后给自己好好上柱香,这么多年,她没有好好善待过自己,但所有人仍旧觉得是她有问题,她累了,不想再纠结这些,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待着,什么都不想,死亡什么时候来她都觉得是顺其自然。

唯一觉得有些别扭的是,这些东西居然是在九霄眼里看到的,这让琼萝特别的不自在,或许是看出了琼萝的窘迫,九霄自顾走向了别处,但仍旧没有什么发现。

“如果出不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九霄的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办法?”琼萝问道。

“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九霄的话让琼萝一阵头大。

“结界的边界在哪儿都不清楚,怎么走?”琼萝看着九霄,满脸的不可思议。

“心诚则灵。”九霄再次搬出这句话。

琼萝觉得九霄现在就是在赌运气,虽然没有拒绝,但却转身坐在了就近的一块石头上,看那样子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但是下一刻,身边的景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空气中有明显的褶皱,而且不止一处,道道虚空裂缝出现在原本白马寺的上空,然后就是老旧的钟楼,满是岁月痕迹的台阶,房顶上长了很多枯草的大殿,所有的东西都一一开始出现。

后山的百丈崖壁之上大佛依旧,佛眼之中的红色仍旧让人有种观之灼热的感觉,奇怪的是,二人看到这些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然后看向脚下,所有的谜题在这一刻全部解开。

原来白马寺在地表裂缝出现的时候已经沉到了地下,只是这一切都处在一个幻境之中,所有看到这个场景的人都觉得自己看到的才是最正确的画面。

但是,在那么着急的情况下没有谁会分出心思来想一下这个事情的发生是否合理,能顾忌到的早已看透了这里的形势,而看不透的也就成为了这个怪圈中的一部分。

再出现的就是白马寺中的三个和尚,不过此时的三人已经成为白骨,跪在佛像之前,双手合十,不过奇怪的是全部背对佛像,低着头,似乎在忏悔。

此时的九霄和琼萝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稍有怪异之处就会心生警惕,果不其然,三具白骨站了起来,向着九霄走来,素无血肉,但有灵气流转,但下一刻九霄却被三具白骨的举动惊的愣在当场。

“三皇阵?”九霄无论如何都没想过,三皇阵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何为三皇阵?”琼萝的好奇心很重。

“三皇阵,攻守兼备,上通苍穹之神,可调仙班为兵,下通阎罗,可遣万鬼铺路,中通人界,主杀戮,伏尸百万。”九霄的解释简单明了,但修罗地狱的场景瞬间在眼前浮现。

此时的琼萝已经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东西司空见惯,心中反而有了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不过九霄的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开始慢慢后退,这才让琼萝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琼萝还未开口,九霄已经先一步开口道:“三皇阵内尸骨不存,人神难留,鬼怪克星。”只这一句话,琼萝转身就走。

九霄看着琼萝的背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得微笑,嘴唇微动,却未发出丝毫声音,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你能活,我死又何妨。

不过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要不是身边有琼萝在,九霄早已将这幻境破的一干二净。

不过现在琼萝离去,反而有利于九霄大展拳脚,这对九霄而言没什么坏处。

不过此时的佛像不仅睁开了双眼,而且阵阵梵音响彻天宇,不过却不是念经:“贪得一场镜花水月,终得一场曲终人散,山高水远独自走,从此清风配浊酒。”

虽不是经文,但却直指人心,九霄猛然抬头,看着佛像心潮起伏,没有丝毫的预兆的跪了下去,此刻那三具白骨恰好赶到,将九霄围在中间。

九霄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盯着佛像,双手合十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佛偈诵罢,闭眼等死。

下一刻,刑天手持巨斧出现,佛像轰然倒塌,这一次是真的倒掉了,九霄宝相庄严,似乎对于眼前之事没有丝毫察觉,不过这些却瞒不过刑天,毕竟是活了几千年的人物,这点小伎俩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唯一笃定的就是人本自私,这是几千年以来用血得出来的金道理,即使是夫妻也会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分崩离析,更别说只是认识时间不长的男女而已。

他不相信人世间还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即使是所有的人都来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能够发生。

信仰这个东西很是奇怪,看不见摸不到,但是在关键时刻却又有很多人可以明确的感受到这个东西的存在。

就比如现在的刑天看着九霄。

“你居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你是疯了么?”刑天虽然没有头,可依然看着九霄,那种感觉很明显,我们通常称职为不解。

此刻的刑天也是万分不解,一斧子批下来,将三具白骨劈的化成了飞灰,三皇阵自然也就破了,没有了人阵法自然变成了死物。

但是刑天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一个和尚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而留下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让她活着。

刑天感觉到心中某一处的一些东西似乎活过来了,那东西的名字他久已忘怀,想了半天都没什么头绪,九霄却笑着开口告诉他,那东西叫真情。

刑天的巨斧在天地之间疯狂的劈砍,几乎要将苍穹打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他不想让九霄看到一个天神的内心世界,那怕只是一点点都不可以,他不是不屑,而是觉得九霄的实力不足以让他平等对待。

所以在看着九霄的时候,刑天的心中一直有痛苦的阴霾驻留,但是天条的规矩是死的,使用天条的人却是活着的。

可惜,刑天还是想不明白这样的事情需要让九霄活下来么?

毕竟那也是曾经的高手,自从上古之后女娲就将人族的最后一个人皇的气运夺了去,而这个人的名字或许无人知晓,但他的另一个名字却是人尽皆知——纣王!

自此以后,所有人族的领袖皆称为天子,再没有帝王气运加身之事。

所以在初期之时,只有寥寥几人敢于称为天子,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得罪了上古的这些存在,恐怕以后的修行之路会变的更加艰难。

九霄看着刑天,只是为了将所有的东西都从他嘴里得到最确切的消息,不过刑天却不会再为别人做嫁衣,可是为了能好好活着。

九霄说出的话让刑天大吃一惊。

“我要挑战你。”九霄的声音让刑天瞬间来了兴趣。

可是走出去的琼萝却再次折返,看着九霄热泪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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