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王主任和钟磬璃都忙去了。
沈少川一个人在病房陪秦洛。

不知不觉,窗外夕阳一点点西沉。

落日熔金。

火红的余晖打在秦洛苍白的脸上,让她的脸色奇异的好看许多。

他抬手,细细抚摸她这段时间快速消瘦已经已经有些凹陷的脸,内心却一阵又一阵的抽痛着。

“洛洛,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你可真下得去手,真忍心,还那么傻,不用麻药,为什么啊……洛洛,你说……”沈少川一脸失败,失声痛哭。

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失去腿的时候没有哭,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没有哭,可是现在面对这个失去的孩子,他也哭的像个无措的孩子。

秦洛的梦境是由无尽的黑暗和血色组成的。

黑和血就像是阴阳两极,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打来,将她整个沉浸,然后在里面沉沉浮浮。

她完全找不到方向,她不知道血到底是怎么来的,一摸一把,一摸一把,最后才发现,那好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流出来的……

她先是惊恐的呆住了,再然后,又发现一点不痛,于是慢慢的咧嘴笑了。

黑色与血色融合,行程诡异的暗红色,就像开遍地狱的血色曼陀罗,妖艳而窒息……

她沉溺在这样汹涌澎湃的梦境里浮浮沉沉,不愿意醒来,可不知为何,天空竟然飘起了雨丝,她伸手一接,冰冰凉凉的,似乎还打雷了?不停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她虽不愿意醒来,可是这这么一闹腾,居然自己有了意识,慢慢的睁开了眼。

沈少川埋首于秦洛的脖颈间,哭得双眼通红,刚刚直起身体,没想到秦洛悠悠转醒,她的眼神迷离而恍然。

沈少川来不及擦去泪水,于是他们就这么两两相望着。

秦洛眨了眨眼,目光重新有了焦距,她这才明白,不是天下雨了,而是沈少川在哭,她感觉到的凉凉的雨水,其实就是他的眼泪,滴在嘴里,还咸咸的。

沈少川狼狈的往脸上一抹,背过身去擦了擦,然后回头:“你醒了。”

秦洛轻轻嗯了一声。

沈少川似乎很累,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出来后精神好了许多。

她要坐起来,他在她背后放了一个枕头,语带生硬问:“你要吃点什么?”

秦洛搅着被角,突然啊了一声,掀被下床,可是沈少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按在床上:“你干什么!”

“我得去看看谭心影,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但是她一动,小腹就一阵阵抽痛,疼得她直抽气,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只能任由沈少川将她按在床上,乖乖躺着。

沈少川板着脸说:“医生说你急性盆腔炎,需要养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要打掉孩子!”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个问题诉诸于口。

秦洛一怔,心跳漏了一拍,却不敢看他。

沈少川昂藏的身躯如一把出鞘的利刃,笔直的竖在那里,他的眼神如力刀,寸寸生寒割在她的身上。

秦洛嗫喏的张了张嘴,力气全无,但又不知从何解释起:“这是我的事情……”

许久,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你的事情?你怎么不问问我,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沈少川声色俱厉的跺脚。

秦洛猛然睁大眼,抬头看着他,沈少川脸色实在难看。

“你说什么?”秦洛摇头,“你不知道,他是不对的……”

“什么不对,我只知道你打掉的那个孩子是我的,是我们那天晚上留下来的!”

沈少川言之凿凿,秦洛一边摇头一边颤抖,她觉得自己肯定错漏了什么:“不,不是这样的,少川……”

他们之间的认知衔接有断层。

她的手脚剧烈的颤抖着,沈少川说:“洛洛,你怎么能忍心呢?”

“不,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那天,我被胡璋剑给……”秦洛泣不成声,嘴唇上下翁动,声音细如蚊蚋,她试着毫无保留的将那件事情告诉沈少川,她不知道说了之后会怎么样,她只是单纯的想要依靠,忍不住说了出来。

而沈少川听完后,更是如遭电击。

“洛洛,你怎么那么傻,你难道不知道……”那晚的人是他吗?

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秦洛一直认为是胡璋剑强!奸了她……

“所以你自杀了?”

面对沈少川的询问,秦洛心底的勇气如潮水般褪去,她还没有回答,整个人再度因为痉~挛而晕厥。

夜,已经全黑了。

黑色的梦境再度袭来。

沈少川看着匆匆赶来的宋诗颖,然后对她点点头,“洛洛先交给你。”

宋诗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声叫住他,“洛洛现在正需要你,你去哪里?”

沈少川很想回答,却不知从何说起。

直接迈入电梯。

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他才掏出手机。

“喂——,老同学,你帮我看一下,你看管的那所监狱,是不是有个犯人,叫胡璋剑的?”

沈少川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位于市南郊的看守所。

将车胡乱停在看守所大铁门的外面,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所长姓谈,是少川的老同学。

看到少川一身风尘的冷怒模样,他有些担心地提醒道,“少川,你一会儿下手的时候,悠着点,万一闹出个什么,我们都不好交代。”

少川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径直朝所里的会客室走去。

里面等着的人,赫然就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学教授——胡璋剑。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一名等待判刑阶下囚了。饶是如此,如今的胡璋剑气焰还是十分嚣张的,他趾高气昂的看着沈少川,依旧志得意满,因为他坚信自己很快就会出去。

可是在沈少川眼里,他连禽兽都不如。

他直勾勾地看着面前一身囚服,发染秋霜的人,大踏步走到胡璋剑面前,然后抬起拳头,狠狠地挥了出去。

沈少川的力度很大,砸得胡璋剑连连退步,最后才扶住身后的墙壁,勉强稳住身子。

一缕红色的液体从胡璋剑的口角缓缓渗出。

这一拳不但长得胡璋剑两眼发黑,同时也打掉了他那一身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出声呼救:“狱警......”

少川一记冷笑,“你以为我凭什么能进得了这里来对你动手?”

胡璋剑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什么。呼救的声音被他吞了回去。

“有话好说......”

“好说?”沈少川笑得张狂而怒发冲冠,“你知不知道,你害我们失去了什么?”

少川步步逼近,冲着胡璋剑的脸上,又是一拳。

然后抬起脚,对着那个脑袋,直直地就踹了上去。

胡璋剑微微偏了偏头,少川的脚就直接落在了他的胸口上,直接将他整个人踢得蜷缩在地,开始呻~吟起来。

地上的人仰着头,狠狠咳嗽着,可后背一阵更加尖锐的痛,让他汗流直下。

沈少川双眼血红,疯了一样,骑在胡璋剑身上,一拳一拳,毫无章法地挥在他身上。

说不出的凶狠,说不出的凌厉。

最后,他踉跄着站了起来,还觉得不够,直接俯身,揪住胡璋剑的衣领,将他拎起来,然后再一次抬脚,将他撂倒在地。

胡璋剑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一样的痛。

却不敢呼救,生怕眼前这个男人会打得更加厉害。

沈少川再次弯腰,看着胡璋剑的眼睛,却觉得心底的怒气更甚,根本无从宣泄。

于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拎起会客室的木质椅子,冲着胡璋剑,愤怒地摔了过去。

胡璋剑本能翻身,躲开了朝自己砸过来地庞然大物。

沈少川更怒,走过去直接踩住胡璋剑的胸口,然后拿起一个摔断的椅子扶手,一端锋利处犹如匕首,他噙了一抹冷笑,然后将那个扶手锋利地一端,直接对准了胡璋剑的胸口。

然后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直接就抬起手,直直冲着那个胸口落了下去。

胡璋剑抬手一挡,顿时一股鲜血从他手臂的动脉中喷涌而出。

喷得少川的白色衬衣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沈少川感知到了那股湿热,低头一看,想起秦洛流的血,更加目眦欲裂。

拿起扶手直接朝胡璋剑的眼睛戳去。

身后传来迅速开门的声音。

谈云平奔了上来,拦住少川的手,“少川,不要打了,为了这种人渣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少川明白谈云平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一棍子要真下去了,胡璋剑死了,他也逃不掉。

可他却不管不顾,用下手中力道,往下压着。

谈云平一急,直接就喊道,“少川!你想想秦洛,想想孩子!”

沈少川和秦洛的事,早已在同学圈中传开。

大家无不唏嘘,都为这对苦命鸳鸯扼腕。

秦洛两个字让少川早已飞走的理智有了丝丝回归。

手紧了紧,然后丢掉扶手,最后再狠狠一脚踏到胡璋剑胸口,看着他猛地呕出一口血,才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从容地站到一边,看着那个吐血的人垂死挣扎的样子,一声不出。

沈少川在谈云平的劝阻下,站直了身体,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他的手因为揍人的关系还有些破皮和丝丝抽痛,但他选择了忽略,不以为意的恢复了长身玉立的模样,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谈云平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胡璋剑,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对站在门口的狱警使了个眼色,又急忙追上沈少川。

但是沈少川还未走远,就听到身后被人扶起来的胡璋剑叫嚣道:“沈少川,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告你,让你付出代价的!”

沈少川如嗜血的撒旦,抽动着嘴角转头,眼底是吃人的厉芒,他冲胡璋剑冷笑:“那咱们就试试看,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哦,对了,还是先看看你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再说吧。”

“你……”胡璋剑生气的踢蹬着双腿,身后的狱警用力按住他的手,“干什么,老实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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