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川捏着那两片面包,面上笑意逐渐隐去。
那失散的两年,是他们心中永远也弥补补了的痛。

秦洛瞥了他一眼:“干什么愣着啊,快吃啊,豆浆也赶紧喝,还有你,小宝,好了好了,别吃了,桌子上的不好了。”秦洛放下手上的调羹,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小宝的身上。

她解下他脖子上的围兜,又将他面前的碟子往里面推,然后将他抱下桌子,安置到沙发上,又拿了抹布回来桌上地上的擦拭,完全的贤妻良母。

生活已经将她打磨的如此圆润。

沈少川吃着她做的早餐,看着她忙进忙出,心中慢慢被一种平淡的幸福所填满。

洗碗洗了一半,秦洛突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了,冰箱里已经没有吃的了,我们待会儿得去超市一趟。”

沈少川正坐在阳台上厚实的地毯上陪小宝搭积木,听到秦洛的话应道:“没问题,你赶紧洗碗吧,洗完了我们就走。”

“嗯。”

秦洛快速将碗洗净,又去房间拿了个背包,便与沈少川一道出门。

“哦,坐飞机咯,坐飞机咯……”小宝骑在沈少川的脖子上,抱着他的头,笑个不停。

沈少川则一边说着,一边沿着S路线跑向电梯,浓浓的父子情跃然而出。

秦洛跟在他们后面,不停的提醒沈少川小心些。

电梯一路向下,没多久便停住了。

秦洛下意识去看楼层数字,真是好巧。

电梯门打开,宁采站在外面,同样穿着休闲的家居服,手上挽着一个大大的挎包,闲散的似乎也是出门买菜。

其实住在这里这段时间以来,每次出行,秦洛都会下意识的看看停泊的楼层数,因为同住一幢楼,遇到的几率实在太多了,不过这是她搬过来之后第一次遇到宁采。

她看起来清瘦不小,两个颧骨都凹陷进去了,上一次她被打了,秦洛也是后来才听说她因为一个官司没有处理好,得罪了当地的地痞流氓,他们便下手打了她一顿。

现在的宁采,没有任何的资本,她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为生活谋生的律师罢了。

“真巧。”宁采冲他们淡淡一笑,沈少川的身体往里挪了挪,宁采便跨进来。

沈少川微微颔首。

宁采看着小宝眼中闪过几缕流光,她仰脖笑道:“小宝好啊,我是宁采阿姨,你长得真好看啊。”

她伸手去摸小宝,秦洛的嗓子眼发声,想说些什么,不过硬生生的忍住了。

但小宝到底没给宁采面子,她的手一碰到他的,小宝便小嘴一扁,作势要哭出来。

秦洛顺势将小宝抱了下来,轻哄道:“乖,小宝,妈妈在这儿呢。”

小宝搂着她的脖子,不去看宁采。

宁采十分的尴尬,面色瞬间惨白的站在那里。

沈少川咳嗽了一声,对她说:“小宝比较认生,别介意。”

“不会。”宁采迅速的收拾起一地的惨败,“他长得真像你,要是我们……”话说一半,她突然摇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对了,你们去超市吗?”

沈少川嗯了一声。

宁采当即道:“那真是太好了,方便送我一程吗?我车子前两天坏了,还在修。”

沈少川不答。

宁采的笑容立刻隐没:“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去打车好了。”

电梯到了,宁采率先跨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少川抱着小宝带着秦洛去开车。

秦洛在后面叹气。

他们的车子开到大门口的时候,宁采正站在路边拦车,可是偌大的马路望过去全部是私家车,没有一辆出租。

车子离她越来越近,秦洛再次叹了一口气,示意沈少川停车,又探出头对宁采道:“上车吧,宁律师。”

“不用了。”宁采倨傲的回答,“你们先走吧,我自己能打车。”她的骄傲不容易她再度低头,这不是她的个性。

秦洛摇头:“这里不好打车,反正我们也是去超市的,不远。”

宁采幽幽朝车内的沈少川看了一眼,他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的道路,宁采一咬牙,便钻入了车子后座。

沈少川的车子平顺的滑出。

车内除了舒缓的钢琴声外,还有小宝牙牙学语的声音,以及秦洛温柔的提醒和沈少川不时醇厚的笑声。

宁采坐在车子后座,直接将头瞥向窗外,然后她管得住自己的眼睛却管不住自己的耳朵,他们和乐融融的笑声听在她的耳里是那样的刺耳,她恨不得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是她除了笑,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她扭过头,看着他们的互动,然后双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有丝毫的胆怯与懦弱流露。

她是那样辛苦,才能掩饰住自己的疯狂的嫉妒与不甘。

她的内心涌动着翻江倒海的恨意,几乎让她的目光怒红!

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偏执,真想冲上去取代秦洛,名正言顺的坐在沈少川的身边,她控制不住的嫉妒,真的,快要嫉妒成魔!

车子开到超市门口的时候,她便迫不及待的冲下了车,沈少川将车开入地下停车场,这才带着妻儿进入超市卖场。

小宝坐在超市车内,东看看西看看,虎头虎脑,逐渐表现出对周围事物的兴趣,秦洛摸着他的头发,笑容不减。

周末的超市真是人挤人,可是他们也享受这样浓浓的假日氛围。

一家三口,和美出行。

这是沈少川希冀了很久,一直可望而不可得的,如今终于得偿所望。

也许他还没有学会真正的放下,可他在努力,过程不尽辛苦,但他祈愿自己能够一点一滴的克服。

“哎呀,你别拿了,这些东西家里都有,而且买了也没什么用,占地方。”逛生活区的时候,沈少川看中什么都往车里扔,很快,便有了小小一车。

但秦洛看后,几乎否决了大半,最后,她终于看不下去,对沈少川下了通牒,只准看不准拿!

沈少川很无辜的望着她,但没有抱怨,而是看着秦洛慢慢的比对,最后才选一个合适的放进去。

这就是生活,充斥着平淡的幸福。

他的眼睛都在微笑。

而他们的背后,宁采怔怔站在人群里,凄清迷蒙的双眼望着他们成双成对的模样,几乎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

身边的顾客来来去去,唯独她,形单影只,好像行尸走肉的活在这个世上,她失去了所有,他们却依然在一起!

不,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秦洛推着一车东西,与沈少川边笑边说的从卖场步出,朝车子走去。

只是没想到宁采竟然提着一个袋子站在车边,宁采扬起笑容:“不好意思啊,少川,我刚才把购物袋忘在里车上了,我拿了袋子就走,不会耽误你们的。”

“一起走吧。”沈少川开了车门后,淡淡对宁采道。

宁采咬唇,也没有矫情:“那就谢谢你们了。”

回到寰宇天下后,宁采艰难的提着袋子进门。

而秦洛则牵着小宝,沈少川轻松提着两个大袋走进,到底是男女有别。

“我到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再见啊。”宁采将袋子挪出,与他们道别。

沈少川便按了关门键。

秦洛沉默着。

沈少川问:“怎么了,一路都没见你开口。”

秦洛心里说不上悲喜,她不知道如果没有宁采,那天的婚礼上她最后会不会有勇气捅破那个秘密。

可真相永远只有一个,纸终究包不住火。

宁采只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罢了,也许对秦洛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因为这样一来,他们都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宁采千夫所指。

她曾经也恨过宁采,只是现在看到她落魄成这般模样,而自己依然如沈少川成双成对的,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好了,赶紧去做饭吧,我都饿死了。”沈少川将袋子放在厨房,对出神的秦洛道。

秦洛嗯了一声,开始将东西分门别类,然后准备食材做午饭。

今天的午饭很丰盛,她要做红乳猪手,酱焗鱼头,杏鲍菇烧肉,糯米蒸蟹,孜然小土豆,以及玉米浓汤。

沈少川光听她说这些菜名,已经口水直流,催促她赶紧做饭赶紧做饭。

秦洛微笑着,为心爱的男人洗手作羹汤。

约莫一个小时候,厨房里便满室浓郁的香气,闻得是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沈少川与小宝趴在厨房门口,一大一小,从下往上,探头探脑,而秦洛抽空看了一眼花猫一样的小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沈少川,你对你儿子做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长得这么可爱,这样画一下会更可爱。”

秦洛手上的锅铲差点摔出去,她突然感慨,小宝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爸爸,然而,这就是平常人家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五味生活吧,充实而温馨。

“好了,你别闹了,赶紧给他洗干净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秦洛盖上浓汤锅盖,回头,看到两双如出一辙的乌溜溜的黑眼睛,顿时心就软了。

“算了算了,沈少川,你看着火,来,小宝,跟妈妈进去洗脸。”

她将沈少川推进厨房,又拉小宝去洗手间。

洗手间内,小宝还不配合,一脸盆水玩的不亦乐乎。

秦洛听到有门铃声,只得吩咐厨房内的沈少川去开门。

沈少川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锅盖,烫的直用手去摸耳垂,他放下锅铲打开门。

一只手还放在耳垂上。

门口是宁采端着一碗牛肉拿着一个布包站在门口。

沈少川慢慢放下手,奇怪看着她:“宁采,有事?”

宁采朝屋内张望了一眼,看到摆着的一桌子菜,顿时哟了一声:“少川,这是你做的吗?做的可真够丰盛的啊。”

沈少川岿然不动站在门口,敛眉:“不是,秦洛做的,你有事吗?”

宁采呵呵笑了两声,递上手中的牛肉:“我今天煮了一大锅,太多了,吃不了,所以每家都分了一点,这是你们家的,拿着吧。”

“不用了,我们菜也很多了,吃不了。”沈少川脸上并无笑意,宁采这样频繁的出现显然让他不快。

宁采艰难的挂着笑,秦洛牵着小宝走出来:“少川,谁来了?”

看到宁采站在门口,她也愣了愣,但他们都没有请她进门的打算,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宁采不由分说从沈少川身边挤入,将牛肉放在桌上,同时又从布包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来——

那熟悉的花色与纸张瞬间打击的秦洛血色全无。

宁采将日记本放到秦洛手上:“秦洛,这个东西现在就物归原主了,还给你吧,好了,我先走了。”

她与沈少川也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离开。

可是秦洛手上的那本日记却像滚烫的烙铁,烫的她几乎站不稳……

它是所有噩梦的源头,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与沈少川的家里……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