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呐,我要请您吃饭,吃满汉全席!”
“哦?您说说有什么菜色先,我看看有没有我爱吃的!”

“我呀一说出来您看着就跟摆在面前一样真真儿的,今天我请您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锦卤子鹅卤虾,烩虾炝虾仁儿,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烩鸭腰儿,烩鸭条儿,清拌鸭丝儿,黄心管儿,焖白鳝焖黄鳝,豆豉鲇鱼,锅烧鲇鱼,烀皮甲鱼,锅炒鲤鱼,抓炒鲤鱼……呃……”

“哎呦,说得真好,后面呢?”

“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水煮肉回锅肉!一张炊饼我够了!谢谢大家!”

“嗨!去你的吧!”

站在台上的清秀少年露出了羞涩的微笑,然而身着一身深青色大褂站在灯光下的男孩子,长身玉立,不算俊美的脸微微发红,在灯光的照耀下,另有一种潇洒的风姿。

他就像是邻家出来赏景的贵族少年,又像是每个人都有过的年少时候的天真模样。

常远夕站在后台入场的帘子后面,安静的看着那个人的表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台下更是掌声雷动。

这段被千倾城叫为“贯口”的表演《报菜名》,他已经演过好几次了,许多老观众已经看过几次了,记住了里面的笑点和包袱.

正常的情况应该是背完整段之后,捧哏的问:“那您请我吃什么呢?”逗哏的回答:“哪个都没有,因为我没钱!”

但是千倾城稍微改了一下,在中间的部分停下来,换了新的包袱,听得新老观众都乐不可支,还展示了自己背贯口的绝技。

常远夕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千倾城的表演了,自从那次见过了千倾城之后,常远夕就成了他们落梨园的常客,除了他们受邀去深宅大院看之外,只要他们一天演,常远夕就一天跑过来听。

后来还是他们园子里唯一的女孩子小依看不下去了,请常远夕进了落梨园的后台,给了他一个看戏的好位置。

也就是常远夕现在在的位置,戏台子的侧后方,只能看到千倾城的半张脸,但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千倾城转身下台时,脸上满足惬意的表情。

千倾城常说常远夕就是那种追星追的疯狂的小迷弟,要是搁在千倾城他们老家,不知道多招人待见了,就指着这样的追捧者赚钱呢。

小依就笑道:“少班主,常公子见过您台底下的样子还这么喜欢您,您就知足吧!咱们戏园子全靠常公子才没倒闭,多几个这样的小迷弟才好。”

常远夕就傻呵呵的摇头:“别介,我可不想有别人跟我抢千先生!”

千倾城佯怒抬起一脚,不轻不重的踢在常远夕小腿上:“净瞎说,这么多人呢,多不好看!”

千倾城从来不介意有人拿他开玩笑,也从来都只觉得这只是玩笑。

他说他自己是个相声演员,最没用的就是脸皮,根本用不着的东西。如果观众有需要,哪怕是他父亲死了要回去奔丧,他也会乐呵呵的给所有人讲完这一段相声。

常远夕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千倾城,喜欢他的笑,喜欢他在台上不做作的表演,喜欢他一举手一投足的潇洒风姿,喜欢他台下有些羞涩,甚至是木讷的样子。

千倾城以为那只是玩笑,常远夕却是真真正正的喜欢上了这个少年人。

常远夕说:“千先生,我喜欢你啊!”

千倾城说:“你可别介,我爹等着我给他带个老婆回家呢!”

常远夕就说:“那我不介意你娶我啊!真的。”

千倾城就说:“真的啊!诸位都听到了吗?常公子说要嫁给我,你们给我作证啊!省得他以后抵赖啊!”

常远夕就说:“不会不会,我说到做到。千先生,小生今年是二十岁,下个月初九就是我的生日!不知道千先生的生辰八字是……”

千倾城却愣了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啦!为什么不认真?”

千倾城盯着常远夕的眼睛,问道:“常公子,我们作艺的人,地位是最低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座京城里,随便拎出来一位主儿就是我们的老板,我们就得伺候好人家,你不要把对我的才华的崇拜当作是爱情,你明白吗?”

常远夕正要说话,千倾城又扭头对着小依笑道:“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很没羞没臊?”

小依白了他一眼:“是很没羞没臊,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千倾城哈哈一笑,抱起自己在舞台上穿的大褂,跟常远夕告了个罪,扭头就走,只给常远夕留下一个挺拔谦逊的背影。

小依说,千倾城其实很木讷,他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台上说的段子,每句话都能抖出来一个包袱,只是因为他不想过台下的为了生计奔波的日子,他想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尝遍人间冷暖,一半笑尽人生百态。

那句话说得好,不疯魔不成活。

千倾城把笑尽了人生百态的那一面永远的留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里,因为他说他是个喜剧演员,希望所有人看到他的时候想到的都是最开心的事情,他内心强大,从来不愿意把苦楚和心酸与人分说。

“因为快乐可以越分越多,可是不快乐再怎么分,也没有人会搭理你,在他们听来就是故事,你只能自己慢慢消化品味。”

常远夕会庆幸自己看到了千倾城沧桑沉默的一面。

因为真正的千倾城,站在台上口述风云色变,回到台下勤恳做人作艺。

那个少年站在台上,笑着唱道:“说天亲,天也不算亲,天有日月和星辰,日月穿梭催人老,带走世上多少的人。说地亲,地也不算亲,地长万物似黄金,争名夺利有多少载?看罢新坟看旧坟。要说亲,您各位亲!您们和我心连着心啊!曾记得早年间有这么句古话,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昨日里堂风冒雪来到塞北,今日里下江南,桃杏争春!我劝诸位,酒色财气呐君莫沾,吃喝嫖赌也莫沾身,没事呢就把这落梨园进,听两段儿段子您散散心抱拳拱手尊列为,愿诸位,招财进宝,日进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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