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莹自然不会顺着他这个话接,副厅级领导自有副厅级领导的架子,几个副处在她面前,她还是能够稳稳地拿住的,伸手点了点了张文定,笑着摇了摇头,丢下一句话:“你呀,还是这样子。我先上去一下,啊。”
这个话,那就真的说得相当不见外了,只差在脸上写上老娘很赏识张文定这几个字了。

徐莹要去一下房间,团省委的众人自然也要到房间去洗把脸。邹怀义等人不可能跟上去,便有说有笑地往餐厅而去。

这是张文定到安青县之后,跟县委领导的第一次接触。

这个接触让他感觉有点意外,在他想来,黄文化身为县委办主任,应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可怎么刚才见面的时候说话那么傲气呢?一点都没有委办主任的圆滑劲!

而邹怀义呢,也没有表现出一个组织部长所应有的矜持,反倒有点委办主任的感觉。

啧,这事儿,也太他妈怪异了。

更怪异的事情还在后面,喝酒的时候,开始都还挺正常的,轮到张文定起身敬酒了,他先敬了徐莹,然后才敬县委书记姚雷。

姚雷端起酒杯,人也站了起来。

今天所有人敬酒,徐莹和姚雷都没有坐着受敬,而是很客气地站了起来,当领导的,坐着不动坦然受之,那叫威严,站起身微笑点头,那叫谦虚,反正不管怎么做,领导的做法,都是有道理的。

对别人,姚雷基本上都只是站起身点点头,碰一下杯沾下嘴唇就算了,最多说句再平常不过的套话,但对着张文定,他居然来了句很有意思的话:“文定同志,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啊。”

就这么一句话之后,姚雷就闭起了嘴巴,脸上带着微笑,双目紧盯着张文定看。

张文定心中暗暗叫苦,这个姚雷,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难道是怪老子没去向你汇报工作?

老子只是一个非常委的副县长,这初来乍到的就跑去找你这个大书记汇报工作,也不合适啊!

“是啊,第一次见面,姚书记的风度,令人折服。”张文定也不是刚进官场的初哥了,本来按规矩,他这时候应该说一些诸如安青县在姚书记的领导下会怎么怎么的,自己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要如何如何把工作干好之类的话的,但现在这酒桌上就他一个人是县政府的,他要真说了那样的话,传到县长姜慈的耳朵里去了,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反应呢,所以,他干脆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夸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姚雷和张文定之前没有私人恩怨,但张文定到安青来任副县长,让他错失了一个立威的好机会,所以对张文定就很看不顺眼了。

不过,他怎么说也是个副厅级干部,张文定对他的攻势采取了回避的态度,他也就不好再步步紧逼了。要不然,那岂不是在团省委的领导面前留下一个欺人太甚的印象了?

其实,留个什么印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徐莹可是张文定的老领导,自己如果在这酒桌上逼得狠了,徐莹肯定会跳出来,那事情就不美了。

所以,姚雷没再紧逼,而是笑着跟张文定碰了杯,照样只是轻轻一沾,然后便坐下了。

张文定礼数还是敬到了的,一口就将杯中之酒干掉了,把对领导的尊重,表现得相当明显。

姚雷只是稍稍试了一下张文定,虽然不能一下就看出张文定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也明白,这家伙跟他的靠山市委组织部长木槿花应该是有点相似的性格的。不过,一个分管农林水的普通副县长,姚大书记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姚大书记不怎么把张文定放在眼里,可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黄文化是县委办主任,前任县委书记走了之后,生怕自己的工作会被姚雷给调整掉,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姚雷,并且也早早地就表了忠心。

不表忠心不行啊,那么多县委常委,委办主任这个位置,县委书记是一定要拿在手里的,而市委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跟县委书记争什么。

这就像省委对各市委常委都是有安排的,可是市委秘书长这个位置,省委却会充分尊重市委书记的意见一样。

黄文化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很厉害的。

虽然姚雷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对张文定哪怕一丝的讨厌之情,他也能够通过这短暂地交锋,了解到书记大人内心真正的感受。所以,黄文化就决定要在书记面前表现表现了。

有了这个想法,黄文化敬酒敬到张文定那儿的时候,就笑眯眯地说:“张县长,你是我们县最年轻的县领导。啊,有了你的加入,我们县里,啊,县领导的平均年龄都年轻了好几岁呀。岁月不饶人呐,还是年轻好啊。来,为年轻的这几岁,我敬你一杯。希望你在安青工作得开心。”

这货真的是县委办主任吗?没吃枪药吧?

张文定就不明白了,这个黄文化怎么就处处跟自己过不去呢?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啊!

这话里话外,处处都透着邪门。

你说我把县领导的平均年龄都扯低了,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在别的县领导那儿给我上眼药啊?

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让张文定心里很不爽,你一个县委办主任,难道不会说些好听的套话吗?而且,一句话说得这么干巴巴地不算,居然不是祝而是希望,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咒人呢。

“谢谢黄主任关心。”张文定微笑着道,“安青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人也美,能够到安青来工作,我很开心。来,黄主任,我敬你。”

说完这话,张文定就跟黄文化碰了一下杯,然后一饮而尽,他不想和黄文化在嘴皮子上多做什么纠缠,所以就喝得很快。

黄文化是存心不想让张文定舒服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张文定呢?

所以,虽然张文定喝了酒,可他却不急,酒杯还捏在手上,脸上笑容依旧,似乎刚遇到了个知己一般,谈性相当浓:“安青地方好不好,我们说了不算。但是张县长有句话说得好啊,山美水美人更美,刚才看张县长的样子,想来是深有体会的……张县长,听说你还是单身?这个,个人问题,还是要抓紧呀,安青这边美人多,你可要抓住机会,如果张县长做了安青的女婿,那也是美事一桩啊。有没有看上谁?我给你牵牵线。”

这个话,那就是赤裸裸地欺负人了。

张文定见他步步紧逼,就知道今天这顿酒,光忍是不行的,还得露点股肉才是硬道理。

微微一笑,张文定就不紧不慢地问:“县委办还有婚介业务?”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团省委的一名女干部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马上就收住了笑声,可是这声笑,还是让黄文化那张喝上一斤酒都不会变色的脸瞬间红了一下,而姚雷更是冷冷地看了黄文化一眼。

当然,这一眼之后,姚大书记的目光,就落到了张文定脸上。

张文定感觉到了姚雷的目光,但他却装作没发现似的,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黄文化。刚才他可是先干为敬了,现在黄文化的酒还在杯子里呢。

通过民政局的事情,黄文化就听说了张文定的凶猛,可是他觉得那只是对下属的凶狠,对上他这么个县委常委,想必姓张应该不会太造次的。

所以,他急急忙忙跳出来,想在姚雷面前表现表现赚点印象分,却不料张文定的凶猛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居然胆敢问出这么个让人下不了台的问题来。

县委办还有婚介业务?

看看这话,哪儿像一个有素质的副处级干部嘴里冒出来的啊,这他妈的简直就是在耍无赖。

黄文化恨得张文定牙痒痒,但刚才被姚雷冷冷地扫了一眼,却是没胆子发脾气了。

邹怀义在心里骂了黄文化一声蠢猪,但现在两个人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而且还有姚雷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也不能在一旁袖手旁观了——万一要让姚雷心里生出不满了,那就不美了。

“黄主任你对张县长还是不够关心呀。”邹怀义笑着插话进来了,“张县长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你要真给他介绍了女朋友,到时候他女朋友过来,可怎么收场哟。”

黄文化有了这个台阶,赶紧顺着就下来了:“啊?这个情况,我还真不知道……呵呵,看来我这也是瞎着急了。想来张县长这样年轻有为的同志,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以后有机会可得认识认识。”

这话一说完,黄文化也不等张文定有所表示,一口将杯里的酒喝下了肚,总算渡过了这尴尬的一刻。要不然,他这杯酒拿在手里,可真就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了。

“呵呵,这个嘛,恐怕机会还真的不多。张县长的女朋友是国际著名的投资家,圣金鲲投资的董事长,工作太繁忙啊。”邹怀义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大有深意地看了黄文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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