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任务没能成功,但赵思琴还是达到了他的目的,被那个他一只手就能捏死却还总是忍耐着假装顺从的鬼面具人带到了七公子的面前。
他刚一出现,那端坐着的青年就笑了起来:“宁王殿下,真是好久不见呀!”

赵思琴没什么反应,眼神还是如同被控制的木偶一般空洞。

领他来的那个鬼面具人谄媚地对着青年说道:“主子,他被操控期间一直都是这样呆傻的,根本不认人。”

青年没有说话,但他身边却有另外一个鬼面具人走了出来,一棍打在那人的背上,发出沉重的闷响,让那人疼得瑟缩了一下身子,却不敢叫出声来。

七公子看都没看那个被打的倒霉蛋一样,目光始终停留在赵思琴身上,继续道:“我还记得那时在陵墓里,宁王殿下可真是强悍啊!以一人之力,破除陵墓陷阱,还打杀了我不少手下,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把殿下您收归麾下,该是多好的事情啊!没想到,这个愿望还真的实现了。”

赵思琴看似没有变化,却听得极为专注,直到此刻,他才确定,自己以前是真的和这个诡异的青年见过面,并且从前就是敌对的。

七公子这番话明显是想要试探赵思琴,但对失忆的赵思琴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反而还给他提供了一些有用的讯息。

说着说着,七公子却忽然丢下了个惊天炸雷:“你的王妃舒柔在我的手里。”

这样一句话突兀地出现,还有舒柔这么个关键词,倘若是曾经的赵思琴,九成以上会中招,无论之前掩饰得多好,情绪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波动,轻易地落入陷阱,被七公子试探出真相。

但,现在七公子面前这个赵思琴,虽然有着同过去一样的外表,内里却是一个历经生死看破了一切的沧桑的灵魂,他对舒柔的情感早已随着那场无比惨烈的死亡之战而烟消云散,这个名字已不能再让他的心绪为之波动。

并且,这具身体里那个原本的十六岁的赵思琴的灵魂,其实也没有真的消散,只是因为催眠的效果陷入了沉睡,唯有舒柔的存在可以触动他沉睡的意识,然而,就在前不就,沉睡的灵魂已经接触到了活生生的舒柔,那样的刺激远超一切,甚至让他在沉睡中依然对沧桑的自己产生了影响。如此,七公子这拙劣的谎言,又怎么可能再影响到他?

两个赵思琴,一清醒、一沉睡,统统都不会被影响,七公子的打算自然是落空了,还让他对赵思琴的信任更加深了几分,这一回的试探自然也就到此为止了。

七公子终于转移了话题,谈到了今日的行动,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常正卿,还真是不能小瞧啊,也不知他是怎么发现的破绽,真是可惜,错过了这次,想要拿到钥匙就更难了。”

虽然是在惋惜行动的失败,但七公子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沮丧和消沉,提到朱雀统领也没有一点愤恨,有的只是浓浓的兴味和战意。

随后,他又抬起头来,温和地看向赵思琴,表情十分愉悦:“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惊喜也不是没有的。”

“宁王殿下的实力,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啊!我果然是得了个宝贝,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仰仗殿下出力啊!”

赵思琴木木呆呆,没有反应,刚才被揍的鬼面具人又被狠狠地打了两下,这才醒悟过来,冲着赵思琴叫道:“蠢货,主子如此看重你,是你的福分,还不快向主子道谢!”

鬼面具人与赵思琴之间有种特殊的联系,每次他催动起那联系的力量,赵思琴的身体都会有种被控制的感觉,但他的思想却是无比的清明,故意装作木讷地说了句:“向主子道谢!”

七公子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鬼面具人气急,当即想要对赵思琴动手,又被狠揍了几下。

七公子回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语气中充满了警告和威胁:“宁王殿下会是我的一大助力,你身为辅助者,若要我知道你再有对宁王殿下失礼的举动,就把这件事让给别人来做吧!”

鬼面具人当即向七公子讨饶:“主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还不向宁王殿下道歉?”

那人立刻转向赵思琴:“宁王殿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催眠的效果没有被发动,身体没有特别的感觉,赵思琴自然也懒得回应他。

赵思琴被这个无耻的鬼面具人多次欺辱,早就想收拾他了,但为了自己潜伏的计划,只能忍耐,没想到这次不仅成功地见到了七公子,还附带得了这样一个好处。

不清楚鬼面具人和他之间的奇怪联系究竟是什么之前,赵思琴不会弄死这家伙,但想要教训他一下却是不难。不过现在,要是这个鬼面具人能真改了,他的某些小招数可以忍着暂时不动。

收获颇丰的赵思琴在催眠解除之后,迅速地摆脱掉那些跟在身后的小尾巴,绕了圈,又再次返回了云山寺。

此时,答应了舒柔要保守秘密的温平郡主已经离开,而舒柔也已经进到后山元悯圣僧的院子里休息,这是圣僧明确愿意给她的一个帮助。

圣僧的院子总是宁静而祥和的,即便圣僧不在,院子里的僧人们的作息也一如过去,分毫不乱。

此刻,正是他们做晚课的时候,那念诵经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显得有些缥缈,仿若人们常说的真佛之语般,朦朦胧胧,听不出其中真意,却能让人的心灵变得更加平静。

因这诵经之声的洗涤,独自一人守在这里的舒柔并没有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反而有一种超脱之感,灵魂仿若与身体相分离,能够冷静地分析所有的讯息。

欢欢喜喜地想要与久别的恋人重逢,得到的却是最残忍的拒绝,换作谁都无法承受,而对舒柔的影响就更大!前世今生,她一次又一次地遭遇背叛,内心本已封闭大半,是痴傻的赵思琴用自己的真心付出一点点打动了她,让她在浓浓的复仇心愿之上,又重新注入了更浓烈的情感。

却没料到,这个她以为永远都不会背叛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与她分开的爱人,却突然给了她这样狠狠的一击!赵思琴这样的举动,就好像从黑暗的深渊里一点点把她拉了出来,却又在即将走到光明顶端的时候,又狠狠地将她重新推了下去!

倘若她就此掉下去,就会直接掉到更深的深渊,再也爬不出来了。所以,她紧紧地抓住了悬崖上的一根树枝。那根树枝很脆弱,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倘若无人拉住她,她就会真的掉下去了,而现在,能拉住她的,就只有站在悬崖之上的赵思琴。

对舒柔来说,那树枝就是她给自己的最后希望,她很想知道,推她的赵思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他还愿不愿意重新伸出手来,向过去一样,再次把她拉上去?

思索间,天色渐渐暗沉,舒柔点亮了蜡烛,静静地继续等待。她只给赵思琴这一天的时间,倘若他没有回来,那根树枝也就彻底地断开了,从今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他与她再不相干。

只要想到这样的未来,舒柔的心都疼痛难忍,让她忍不住抓紧了桌子,用指甲在桌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任指尖的鲜血一点点流出,似乎身体感受到疼痛,心才能不那么痛。

“你在做什么?”

期盼已久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要自然、要大方的舒柔却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迅速地转过身来,看到赵思琴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仿佛发出了亮光。

“小峰,你终于回来啦!”舒柔无比欣喜地唤着他的小名,她终究不愿与他那般生分。

可赵思琴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蓝眼睛紧紧地盯着舒柔指尖的鲜血,只觉得那红色是如此的碍眼。

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上前,从怀里取出一方白帕,利落地将舒柔的伤口包好。

一边包扎,一边冷声说道:“你不要以为一点苦肉计就能让我回心转意,这是没用的。”

舒柔心中喜悦的火苗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迅速地熄灭了。

但有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再听到这样的话,她的承受能力也高得多了,虽然依旧心痛不已,却不会吐血了,并且还能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就不再爱我了呢?”

赵思琴的动作不由一顿。

为什么不再爱了?

因为她将他的真心在脚下践踏,视他的情意于不顾,一次次地背叛他?

因为她泄露的情报,他的兄弟们全都在他面前惨死,让他怀着无尽的愧疚和悔恨而死?

是的,确实是如此。

但这都是前世的舒柔所做的事情,和现在的舒柔,嫁给了痴傻的赵思琴为妻并与小傻瓜赵思琴深深相爱的舒柔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此刻的舒柔来说,他的恨意的确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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