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的倒春寒,使紫禁城陷入了一片萧瑟之中。天蒙蒙发亮,卷着北风,蓅烟瑟瑟发抖立在墙角等康熙的轿子经过。御驾步伐齐整,橐橐而至。新到任和蓅烟一并清扫甬道的西三所小宫女圈九小声问:“你听过没有,她们说皇上喜欢你们北五所一个宫女,大庭广众之下在乾清宫拉拉扯扯呢,连太皇太后都惊动了,只是突然没了下文,当真奇怪。”
蓅烟讪笑,抿着唇不说话。

康熙掀起帘子,定定望着蓅烟单薄的身影,犹豫半响,才道:“停轿!”孙国安和刘进忠对望一眼,麻利传道:“停轿!”刘进忠墩身在轿帘前,支支吾吾问:“皇上...”没说完,康熙已撩起帘子下轿,道:“等着。”他的眼里只看见蓅烟,朝她走去。

圈九手脚都软了,蚊声道:“蓅烟,皇上他朝咱们过来了,怎么办?”

蓅烟抬起头,在灯烛辉煌里,清晰明了的看见玄烨明黄色的龙袍。她微微吃惊,听圈九在旁惊呼:“皇上万福金安!”她却愣愣立着,绷紧了双肩。玄烨唇角抿出笑靥,解开身上搭的一件黑呢披风,围住蓅烟肩膀,系紧金色的穗带,道:“我会等你。”

语毕,再无多言,大步回到御轿中。

圈九眼睛发直,双腿一软,直接倒在墙根里。

回北五所的路上,圈九问了蓅烟大约两千个问题,诸多“你怎会认识皇上?”“哎呦,这是御用的大氅,嬷嬷瞧见会不会打你?”“皇上在哪里等你呀?”“蓅烟姐姐,难道你就是那个在乾清宫与皇上嬉闹的宫女?”“好姐姐,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吸引皇上注意?”“天啊,难道皇上在约你见面吗?他会在哪里等你?”

到了庑房,圈九发挥了一个女人所有传播八卦的功能,她一会告诉暮秋说蓅烟就是皇帝的女人,一会告诉若湘皇帝在甬道里和蓅烟说了话,一会告诉萝儿皇帝把大氅脱给蓅烟穿,一会竟又跑到翊坤宫去了,拉着语兰讲了半会子的悄悄话,她就像个扩音器,将皇帝即将与蓅烟约会的消息告诉了全世界。

慈宁宫里团花簇簇,廊檐下挂着一溜的鸟儿雀儿,唧唧喳喳嬉闹耳侧。玉竹端着铜柄梨花木雕的漆盘,盘中用白瓷小碟装着鸟食。太皇太后一面喂鸟,一面问:“听说上早朝前,皇帝与北五所的扫街宫女说了话,还把自己穿的大氅脱了给她穿。”稍一顿,逗弄着鸟儿,啧啧道:“与乾清宫嬉闹的宫女是同一人吗?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

玉竹扫了眼身后随侍的宫人,宫人知趣退下,玉竹方道:“回禀太皇太后,这姑娘名叫江蓅烟,是长沙从四品同知江无的女儿。在乾清宫与万岁爷嬉闹的,也是她。”

太皇太后手里逗弄着翠鸟,问:“可是太后送去的人?”

玉竹摇摇头,蚊声道:“奴婢听闻此女骄纵,不太知道体统,大约与太后无关。前头景阳宫被人摘了蔷薇花,敢与那拉氏顶嘴的宫女,就是这个江蓅烟。还有去年在宫街上晕倒的宫女,皇帝还亲自命医女前去诊断了,为的也是她。”

太皇太后琢磨道:“如此,皇帝认识她不像是一日两日了。只是...皇帝既然喜欢她,为何不将她纳入后宫呢?”

玉竹迟疑片刻,方道:“听传闻说,直到乾清宫嬉闹那次,江蓅烟方知道万岁爷的真实身份。自此后,万岁爷白日里精神恍惚,夜里辗转反侧,昨日进讲还答非所问,连连叹气。奴婢只怕...万岁爷是动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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