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先生已去世的消息,我感到无比震惊,但又不好多问,只好留了点钱走人。
路上我一直在想,先生的死会不会也跟那个女鬼有关,两条人命了,它究竟有多大的怨气,竟能轻易害死两个人!

回去之后我跟黄伯说明了情况,黄伯也非常惊讶,然后他和二婶的家属商量了一下,最后家属决定可以免去超度这道程序,但是必须要找一只大公鸡引魂。

公鸡引魂,就是在下葬当天,坟头上绑一只大公鸡,要连续绑三个晚上,据说横死之人怨气重,鬼魂不肯离开阳间,所以要用大公鸡来引领鬼魂去阴间。做法事的目的也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让死者的鬼魂能够尽快进入阴间。

因为据说,有些鬼是六亲不认的,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也会害。这种说法究竟是否正确,我想没几个人知道,反正我们这个地方的陋俗就是这样。

既然先生突然死了,这方圆十里内已找不出第二个人选,于是只能找一只大公鸡引魂,该出殡还是要出殡。

正常来讲,人死了要在家里停放七天,在此期间死者的直系亲属需要守灵,但二婶是自杀的,经家属协商,守灵这个环节都跳过了,直接出殡。

黄伯和二婶的男人父辈有点关系,他必须去吊孝,至于找大公鸡的事就交给了我。

村子里养鸡的挺多,但我问了几家,都是养的母鸡,用来下蛋的,要买公鸡,恐怕要进城。问题是我没有交通工具,回来的时候是坐的出租车,如今通往阳城的公交车已经改变线路,往城里去有点麻烦。

正当我苦于想不到办法时,忽然就看到了一只大公鸡出来觅食,于是我就打听了一下,用一百块钱买下了这只公鸡。

回去时二婶的棺材刚被抬出院子,为首的一个女人怀中抱着二婶的遗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女人可能是二婶的姐妹,她们长的挺像。

过了一会儿,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我见过他,是二婶的大儿子。小伙子噗通一声就跪在棺材前,磕了三个响头,哭的昏天黑地。

唢呐声掩盖了哭声,队伍继续往村外走,不少人走出家门远远站在一旁围观,有些人还跟在后面凑热闹。按理说人家出殡,闲杂人等应该避让,这种事没什么好看的,但我们都是农村长大的,受过的教育不多,也没人在乎这个问题。

送葬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死者家属和亲戚清一色披麻戴孝,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来烧纸钱,一路上撒了许多纸钱,每过一个路口就会放鞭炮。

严格来说,这是我第一次看人送葬,以往见到这种事情我都会远远避开,毕竟是白事,没什么好看的,这次主要是我要把大公鸡送过去,所以必须跟着。

坟地距离村子半公里,送葬队赶到那里时,墓坑早已挖好了,接下来就是埋葬仪式,通常埋葬之前需要懂道行的先生念咒作法的,由于没有先生,就免去了这一环节。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二婶已经入土为安,二婶的亲属都回去了,只有直系亲属在场,我和黄伯本来想把大公鸡交给他们,然后回去吃午饭,谁知哭丧的那个女人让我们留步,她说:“黄叔,我姐命苦,嫁了个男人身体不好,又恰逢中年丧子,受不了刺激撒手去了,我想请您帮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守坟是吧?”黄伯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把黄伯叫到一旁,悄悄说了些什么,再次回到人群时,黄伯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收买人的,恐怕就是利益,从黄伯的笑意来看,那女的似乎给了他一定好处。

黄伯答应了,然后大家便回村吃饭,我本来以为人埋了就可以让公鸡叫魂了,没想到叫魂要等到晚上才行。

所有参与出殡的人均在二婶家吃饭,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回去和大娘一起做了顿午饭。

刚吃过饭,黄伯回来找我,说是有事情跟我商量,他把我叫到了里屋,然后问我:“娃子,想不想赚点钱?”

我一听愣了,大概真被我猜对了,那女的一定答应给他钱,让他守坟,因为二婶家唯一的男人卧病在床,女人阴气重,不适合守坟。

黄伯可能还不知道,我继承了我爷爷的遗产,现在已经脱离了贫穷,对外我只说在哈尔滨打工,实际上,我在那里游手好闲,手里不差钱。

我不知道该答应还是该拒绝,想了想,还是答应吧,黄伯已经答应了人家,他自己没那个胆子,所以想让我陪他一起,我总不能让人难堪吧,再说二婶那么可怜,帮帮她也是应该的。

这所谓的守坟,是引魂之前的一个步骤,让大公鸡引魂,就必须有人守坟,否则野狗什么的有可能会把鸡吃掉。单单吃掉一只鸡是小事,最主要是可能对鬼魂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于是我便答应了下来,大伯承诺完事之后给我五百块酬劳,我心里寻思着,五百块可能只是总数的十分之一,我也不跟他计较,这点钱我不会看在眼里。

随后黄伯让我赶紧睡觉,今天晚上要守通宵,必须打起精神,确保大公鸡平安无事,不然钱拿不到,还会遭人唾骂。

我只有苦笑的份,本来是回村来挖桃木剑的,谁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桃木剑还没挖出来,现在却背负上保护一只大公鸡的使命。

白天睡觉哪有那么容易睡着,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睡,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吃过晚饭,黄伯便拿着两盏煤油灯和几支蜡烛,招呼我该出发了。

我怀里抱着大公鸡,和黄伯一起朝二婶的新坟走去,今晚没有月亮,静悄悄的,快到坟边时,就看到了坟上的花圈,我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到了坟前,黄伯把煤油灯放下,然后在坟上钉了一根木桩,将大公鸡拴在木桩上,开始叫二婶的名字。

刚叫了两遍,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两盏煤油灯同时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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