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蓬莱有数座岛屿,许多岛就只因为位置稍微偏了些,便被岛上的人称呼为外岛,东方家的许多阵法布置,上千年前辈积累的手稿书卷,都放在了东海蓬莱最中间的地方,也是应了那句话,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可若论风光景致,被明里暗里布下重重阵法的蓬莱内岛远远比不过外岛,非但是比不过,甚至于不存在相提并论的资格。

紫竹林外可见的到碧波涛涛,海天一色的景致,又远离内岛繁杂俗物,海岸白沙,日落时候,便有有如融金般的夕光落在海面上,伴随起伏潮浪,让人不觉而忘俗。

而在夜间时候,天地群星闪烁,又是全与其余地方不同的景致。

王安风在紫竹林处落脚,呆了数日时间,这段时间当中,老人常常随口与他说些当年的小事,至于自己双目失明的事情,还有当年究竟发生了甚么,却是绝口不提,王安风数次询问都没有什么结果。

而除此之外,也取出了许多奇术方面的手稿典籍给他。

东方鹤轩的奇术修为虽已有所滑落,但是毕竟眼力见识还在,称得上一句奇术宗师,虽不知王安风为何有一身雄浑天机灵韵,却不懂应用,但是以自身天机修为,高屋建瓴之下却也有别开生面的想法。

见王安风于奇术基础上几乎错漏百出,便让他只知其然,不去弄懂内里的道理规矩,只传授他如何调动天机珠当中的庞大灵韵,不过数日间,便摸索出了几种用法,无不是放弃效率,纯粹以力压人的法门,要他自行熟练。

按照老人所说,若是寻常人家,家无余财,便要学得生财之道。

但是他既然已经是家中金玉满堂,便简单了。

大把往外撒钱谁人不会?

说来道理简单,但是非奇术一脉震古烁今的宗师人物,绝难以做出这等大手笔的事情来。

其余东方家弟子前几日得见他退敌时的风姿,对于他几乎从里服到外,后来又知道他就是当日乘船而来,一下震碎百人算筹的人,那种热切之心便更为厉害,几乎每日都有人来寻他外出赏景。

王安风碍于东方鹤轩的面子,除去了几人他记得清楚,曾欺负过东方熙明的人视而不见之外,大多也都应允下来,倒是令那些人心里打鼓,辗转反侧,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里得罪了这个一出世就震动东海的年轻人。

东方鹤轩也曾听闻了这件事,有一日吃饭时候随口一问。

王安风回答说当日曾问过熙明,那些年谁人对她好,谁人欺负她,当时便将这些事情都记在了脑海里。而今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时间,却也没半点淡忘。

虽然没有办法去按照他的想法‘讲讲道理’,却不妨碍他对其视而不见。

东方鹤轩怔然,旋即大笑不止,笑出来眼泪。

“便如你娘一般记仇。”

王安风尚未能够记事的时候,东方凝心便已经离世。这里是东方凝心自小生活的地方。好不容易来了蓬莱,王安风自然想要多走走看看。

前几日听老人说蓬莱岛外有一处名为海角,是他娘年少时最喜欢散心的地方,每每受了委屈就要去那里看看。还曾经在那一处小岛之上留下了不少的宝物,有她自己写的诗句,有看完之后,舍不得扔掉的杂书,一一都寻了盒子装好,埋入海岛之下。

东方鹤轩将方位告知了王安风,便由着他去那里看看,还寻了个外门弟子给他撑船带路,王安风身上仍旧还是穿着那一身灰衣,东方天魁曾经遣人送来了一身袖口有云纹的白衣,王安风辞谢之后,没有穿过哪怕一次。

老人一直将他送到了海边。

当那一艘小船离开了海岸之后,才缓缓回到了紫竹林。

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静坐了许久,喝干了王安风给他沏好的茶,外面传来脚步声音,身材高大,满头银发的东方天魁提了一壶酒过来。伸手推开竹庐大门,随意进来,没有看到王安风,道:

“支走了?”

东方鹤轩淡淡点头。

东方天魁并不意外,走到石桌旁边,倒了两杯酒,慨叹一声,呢喃道:

“走了也好,走了最好。”

东方鹤轩随口问道:

“其他弟子呢?”

东方天魁道:

“岛上的年轻弟子,大多也都已经遣散,现在离开了内岛的位置,当然也不在这里,剩下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则各自都留在了原来的地方,呵,守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有些感情,舍不得走啊。”

“这几日间,东海卫的飞龙巨舰已经聚集,恐怕一时片刻就要过来了。”

“三十艘数十丈长的铁甲舰啊,墨家的人当真甚么都能够弄出来啊,真是厉害,给他们足够时间,谁知道还会弄出些什么东西。”

“飞灵宗那边也蠢蠢欲动。”

“那老不死的估计是打算要拿蓬莱岛这个地方来养蛟龙,借助旁门手段入大宗师,别人是要推开天门,上十二重楼,他们却打算二踏龙门,入龙宫,同样能够证得大宗师。”

“蓬莱地气充沛,除去蛟龙,也养得了千百条大蟒。”

“到时候飞灵宗便当真能一飞冲天,代代皆有宗师出世。”

东方天魁一杯一杯饮酒,每喝一杯,就说一句话。

东方鹤轩神色平淡,道:

“坐据宝地,自然引得旁人觊觎。”

东方天魁自嘲一笑,道:“守了这里五百年,不可能在你我手中断绝,蓬莱岛是那一帮人的道标所在,你我皆知他们终究会回来,五百年前致使天下大乱,虽然剿灭,也留下了五百年七国之争,二十多年前才中原一统。”

“一千五百年前,悟道之后的天龙院祖师怒撞不周山,将其阻拦。”

“五百年前,天下群雄争锋,将其剿灭。”

“不周山崩裂,剩下了蓬莱岛,未曾想再度有大难,却是来自于中原,可笑,无论如何,现在我等会将这里守住,不负这东方二字。”

东方……

东方鹤轩沉默不言,想到了三十年前离开蓬莱岛的独女,呢喃低语。

“东方一脉,坐井观天。”

“我坐此蓬莱枯井中五百年,可观这天下泰平。”

东方天魁一一数过了强敌,豪气大发,起身笑道:

“承君一诺,守此一生。”

“我东方家守天下人已五百年,鹤轩,这一次且容你我动动身,看看这天下记不记得,东方家为何能是东方家,前一千五百年便有前辈能够撞断不周山,这一次你我便填平蓬莱岛。”

“东方家五百年的宿命自此终结。”

“也算是幸事。”

东方鹤轩神色平淡无波。

两位老人一人喝酒,一人饮茶,等着因人心贪欲注定而来的灾祸,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

东方蓬莱今日有死劫。

不打算以逃避去躲开劫难,他们已经决定利用蓬莱岛上的阵法,将对手也一同埋葬,借助煞气和死气,将这一处地方死死封住,少说能够封上百年为止。

以两人破万军一宗。

东方鹤轩眯了眯因为窥视天机而失去光明的眸子,呢喃道:

“真是够盛大的赴死。”

“只是可惜,最后也没有能看到熙明和安风,呵,终究还是想要用眼睛再看看他们……”

老人接过了东方天魁那边的酒盏,喝了口酒。

蓬莱岛外,原本会行经这里的船只全部被清扫一空,苍蓝的海域上,陈列着一艘长及四五十丈的庞然大物,钢铁巨舰,其上陈列强弩手,以及五十人以上才能开的墨家机关巨弩,这种弩箭轻易可贯穿八千步距离,势若奔雷。

左右,以及前方各有一艘长三十丈的飞蛟舰。

森严之气压在整座东海上。

飞龙舰上坐着一位穿黑甲的将领,旁边有道人,两人正在看着蓬莱岛的方向,低声交谈,突然有人来报,有一名蓬莱岛弟子拦在了船前。

道人看了一眼,认出来者身份,和那将领低语,片刻后,一袭灰衣的青年踏上了舰船,面对着重重兵甲和强弩的包围,仍还是显得不卑不亢,道:

“东方家蓬莱外岛之人见过将军。”

“你来此何为?”

“来与将军说一件事。”

“何事?”

“蓬莱并没有损害大秦,反倒有镇守之功,此次还请将军退去罢。”

来者说话太过于认真,那名将领微愕然,旋即忍不住和左右一齐大笑起来,笑得肚疼,想着这人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脑子?说出这样憨傻的话来,许久之后,那将军揉着肚子,起身冷笑道:

“那我若是不答应呢?”

公良子墨看着那曾经在天机术上惊艳众人的年轻人。

周围那些校尉副将大笑,其中一人得令往前,手中兵器未曾拔出,朝着青年腿脚处落下,被伸手抓住,本该削去了五根手指,可却是那百锻铁的兵器直接碎成齑粉。

公良子墨心中微微一突,看着数日前才见过的蓬莱弟子,有种难言的危险浮现心头。

青年一拂袖袍。

碎裂的齑粉凝聚成剑。

清越凌厉的剑鸣声音骤然暴起,旋即猛然劈落。

海面分开,如同一面幕布被人生生撕开,显出陆地,游鱼穿出水面,坠入崖底。

东海上被生生撕扯出一道百丈深渊。

手中之剑承受不住庞大气机,缓缓崩碎,这名来这里之后不卑不亢的蓬莱外岛弟子面对着笑容骤然凝固的众人,依旧平静道:

“不答应的话……”

“那就请称呼我为大秦神武,王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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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awsl………诸位,护肝养肝,从我做起,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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