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风回到了驯鹰人队伍里的时候,契瓯等人才对付了吃食,在小铜锅子里面煮着羊肉。
契瓯全神贯注盯着铜锅子,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撒了一小把红彤彤的辣椒粉末进去,就着死面大饼吃的满头大汗,嘴巴都肿胀了一圈儿。

见到王安风回来之后,忙不迭灌着马奶,一双眼珠子亮起来,凑到他旁边问说是不是那里有很多好看的美人,比方说刚刚他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提着剑的女人,往日里就从来都没有见到这样好看的人。

才十七岁,就有了老不羞的脾性,说其好看的姑娘来,眼珠子里放着光,给契苾何力一脚踹在屁股上,现些趴在地上去,在车师国周边素来是有着雄鹰名号的契苾何力挑了挑眉,说这个算是甚么,庸脂俗粉罢了。

要说好看,那还是得说是咱们车师国的明珠才行。那个出身西域的女人一眼看过去就不正经,摆明了是装模做样骗男人的女子。

若是轻易相信了,指不定最后连骨头都剩不下,全给啃得干干净净,契瓯屁颠屁颠凑过去,央契苾何力说说那位明珠的事情。

契苾何力折了根柴火扔到火堆里面,微抬下巴,道:

“想听?”

契瓯疯狂点头,没有注意到周围开玩笑不忌荤素的草原驯鹰人们都整齐划一地退避开来。

契苾何力看着燃烧的篝火,脸上神色变得郑重,皱眉沉思着,契瓯正在心里头想着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正干笑两声,推说不必了,契苾何力道:

“也是,你从没有听说过拓跋小姐的事情。”

“契苾何力大哥,若是不方便……”

契苾何力摇了摇头,道:“没有甚么不方便的。”

“我会跟你讲,不过,你要空出三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现在开始吧,我们先从拓跋月小姐第一次走的时候说起……”

契瓯笑容凝固了,抬头望了望天,看了看已经滔滔不绝的契苾何力。

三个时辰?

王安风在这之前就已经起身回去了帐篷,避开了往日沉默的雄鹰罕见的开嗓。

也没有听到故友的消息,不知道这位麾下雄鹰气地咬牙切齿,用车师国骂人的俚语大骂怂货,恨不得赶上门去,在大秦北域都护府而今炙手可热的斗将脸皮上狠狠抽上两巴掌出出火气。

这个帐篷是契苾何力等人随身带着的,就算是和牧民们所用的普通帐篷比起来都多有不如,更不必说和王帐相提并论,说起来只是多出个遮风避雨的东西罢了。

占地大小,按照悍匪口中说法,那就是三个半棺材地。

桌椅甚么的全无,若要休息,在坐骑旁边,将铺盖卷成了一团,到时候取下来铺展开来,和衣往上面一趟就是了,这是讲究些的,不用铺盖,就囫囵往地上一躺,眼睛一闭,呼噜声就想起来的粗汉蛮汉也是大有人在。

王安风抬眸看了看,踱步走了走,在南侧站定,右手伸出,流光从手腕处一寸一寸蔓延,五指合握,一声铮然剑啸,一柄连鞘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灼热之气瞬间侵占了整个帐篷。

地上的草皮瞬间化作齑粉,只留下来了一片火焰烤灼之后黑漆漆的地面。

旋即持剑,剑刃那一侧点在地上,双目微闭。

《渊海子平》,《三命通会》,《穷通宝鉴》,《滴天髓》。

一门门曾从古道人处看过的天机法门在心里流过,旋即持剑横扫,在草地上横划第一笔,落痕,长及一十三寸一。

契苾何力平素沉稳而可靠,年纪在众多的驯鹰人中并不是最大的,但是即便年纪比他大十多年的人,也都将他看做自己的老大,无不是心服口服,不怎么喜欢说话,每说一句话,就有一句话的分量。

就是有刺头不服气,吃过两次亏之后也就服服帖帖。

契瓯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么多的话,平素开口说话,总也都是惜字如金,一句话没有几个字,都常常倾向于是用行动代替语言,可是这一次开口那就是山崩石裂,就是大雪崩,一句话没听完,第二句就往脸上糊了过来。

第一次因为反应不过来而有些头昏眼花,脑袋都有几分胀痛。

一席话里头,羊汤都煮干了去,契苾何力才意犹未尽放过了这一头栽进来的契瓯,精神百倍拿着弓起身巡视,契瓯却已经头昏眼花,站起身来的时候,打了个趔趄,看到天色都已经黑了,就是没有三个时辰,也差不了太多。

只是今日没有星光,起身往王帐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帐篷一个帐篷,隐藏在黑夜里,帐篷前面都燃烧着火焰,像极了传说中的烽火联营,盘旋起伏,气魄极大,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契瓯还是有了一瞬的失神。

然后就想到了看上去似乎是秦人的翟大哥肯定也是没有见到过这种景色,少年心性,一有事情,总是要和旁人说道说道才能够觉得尽兴,一个人看,总是闷闷的没有甚么感觉。

而且他也想要从那个得了贵女看重的翟大哥眼里看到惊讶的神色来。

他是草原上的驯鹰人,而且还是和一帮子粗蛮大汉一同生活的,心里面就像是这草原上的雄鹰一样自由自在,没有甚么规矩在,当下转身两步,口中大呼小叫,一下就掀开了帘子。

“翟大哥……”

声音戛然而止。

带进去的冷风吹拂,里面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一片,穿着蓝衫的乐师负手站在了南侧,外面暗沉的星光流进来,黑沉沉的地面上,密密麻麻,满是他无法看懂的轨迹。

突然散起淡淡的星光,像是从天上引星火入人间,瞬间蔓延亮起。

三个半棺材的黑黝黝地上,只这一下,就仿佛盛放了整片浩瀚星空。

王安风抬眸,眸子里赤红色的流火潋滟,负手而立,在他的脚下,星空褪去光芒,一层一层往外黯淡下去,从澄澈的星光化作了平常的漆黑土地,像是星空弥散。

最后散去的星光在他的眼中潋滟散去。

……………………

赫连磐穿着一身黑蓝色的袍子,大步走到了一处大帐的旁边,这帐篷距离王帐并不算远,地方足够大,周围有一大片的帐篷,里面的牧民,都是属于大帐主人的财产,在这个时候,还有农奴在用匕首处理牛羊肉。

守在大帐前的护卫识得他容貌,只是点了点头,全当打了招呼,就给他掀开帘子来,放他进去,屋子里装潢比较简单,但是整体却给人一种很是舒服的感觉,并不像是许多的草原上贵族,要么就是炫耀武力,要么就只是大把大把黄金宝器堆积在一起。

矮桌后面盘坐着一个青年,一张国字脸,眉毛浓且乱,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慢慢切着烤好的羊肉,然后放在嘴里,咀嚼也很慢,很认真,赫连磐扫了一眼盘子里的肉,不怎么客气坐在他前面,道:

“只吃这些东西?”

青年笑起来一团和气,道:

“多大的胃口吃多少的东西,我今天胃口不大,这些就足够了。”

“吃多了的话容易胀着肚子。”

赫连磐没有深究这句话里面的味道,道:

“今天前宴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青年点了点头。

赫连磐皱起眉头,说:

“那你怎么看的?”

“周家的老家伙胃口很大,那么多的宝物,他肯定想要给自己的家族留下几件东西,他们周家这二十多年里死了不少的人,老家伙也没有几岁好活了,他家后人没有几个值得一提的。”

“麻烦的是赫连怜阳。”

“你的父汗死了以后,王上一定知道这里已经是麻烦上面堆麻烦,你,还有你的几个弟弟,仿照中原设立的左武卫大将军,肯定有一场硬架要打,这个时候,最受宠的赫连怜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青年笑了笑,随意道:

“大约是王上觉得赫连怜阳肯定不会有甚么事吧,就算是这里打得再不可开交,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伤了她一根毫毛。”

“至于那周家老头子,他如果真的只是打算要一两件宝器,可以给他,周家好歹为了我的父汗立下了许多功劳,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是为了我的父汗尽忠而死的。”

“可是他如果太贪心,也只好给他些教训。”

赫连磐点了点头。

眼前的青年便是桑彭泽,是坻川汗王的二儿子,也是而今汗王子嗣当中,岁数最大的一位,获得了原先贵族的支持,若无意外,原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代汗王。

是的,若无意外……

桑彭泽擦过了手,令人将桌上东西撤下去,笑道:

“现在二叔已经被暂时托住,留在了边疆,虽然手里攒着的家底,天字十八骑一下子用去了大半,但是也是值得的。”

“只要能够在这段时间,从母妃的手中得来汗王留下来的信物或者钥匙,打开宝库,想方设法令其中兵器认主即可,神兵有灵,二叔权势在整个北域中,只在王上之下,所求的,恐怕也只是可能存在的神兵。”

“有了神兵在手,只要二叔不是疯到不顾王上震怒,要和我拼死决斗,都不是甚么问题。”

赫连磐嗯了一声,心里罕见有些许的紧张。

由不得他不紧张,那个名字分量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些,放在整个北域,整个天下,都算是难得的人物,是砸出去能够让人抖三抖的金字招牌。

北域的左武卫大将军,年少时伪装面容三次游历中原。

曾经见识过了空道人出手,拜访道门,甚至于天山剑魁为何会断去一臂一腿,心如死灰的江湖公案,据传说也有他的功劳在里面,度过了中原最为混乱的数年,安步当车,花去一十七年春秋,闯出了偌大的名头。

一刀一马一岁春秋。

出大漠时候是十六岁少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身材魁梧,络腮胡须的大汉。

一人一刀,迫退大军后退三十里。

而今不过四十余岁,就已经是宗师手段,位列绝世名将双榜,麾下所统帅的王旗骑军兵锋所指,天下睥睨,也是难得被认为足以和七国仅剩的顶尖名将司马错硬碰硬而不落下风的将领。

对手是这样的人物,赫连磐不过只在年轻人当中称雄,撞上了真正横行天下,凶名赫赫的绝世,自然底气就有些不足了,眼前桑彭泽能提起胆量布局,在他眼中,已经是大胆到不能再大胆的事情。

不过,为何王上会将‘钥匙’交给王妃的……

若是有密令留下,直接转交给桑彭泽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造在消息传到王旗铁军处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入玉壶山中,将宝物尽数取了出来,哪里需要这样,与天下数得着的人物放对?

他现在都觉得手指有些冰凉。

赫连磐突然想到了一事,眼底有异色。

若是记得没有错的话,王妃。

是中原人?

………………………

契瓯为眼前所见到的一幕而目瞪口呆,那样浩瀚的星空,却是在大地之上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让从未曾接触过江湖中顶尖武人的少年几乎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王安风抬起手,在少年的头顶拍了下,笑道:

“正准备着给那些贵人看的戏法儿,你这一进来,把能发光的药粉就给吹散掉了,可惜……”

契瓯眨了眨眼睛,道:“这个是戏法?”

王安风理所当然点了点头,笑道:“那自然就是戏法了,不然还能够是甚么?这可是我压底箱的本事,本来打算是要在诸位贵人前面出出风头,挣得些金子打赏,你可要给我保密。”

“之后拿了黄金,分你些许。”

契瓯还是少年的心性,对于这个从没有见到过的戏法比对黄金更感兴趣,缠着王安风在这之后能不能教给他,王安风应下来之后,才得以脱身,少年也答应了一定给他保密。

王安风看他跑出去,然后也走出了帐篷,看向灯火如龙的王城。

果然灯火辉煌,气象浩大,数十万座篝火相连,如同星空坠落大地,气魄之大,不在大秦郡城之下,王安风吸了口气,收敛自身气机,仿佛飞鸿一般,在夜色中飘向了王城的中央,飘向王帐的方向。

他其实对于天机测算并不算精通,有神兵的辅助,还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推算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在玉壶山中,之所以花这么大功夫,也是受到了这一座山本身气机的遮蔽。

若非现在靠地近了,恐怕还是一无所得。

然后便打算去看看那为王妃所在的地方,无论是身为汗王嫡子的桑彭泽,还是说北域江湖庙堂的传奇大将,都似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那位出身寻常的王妃身上,无论如何,需要去看看才行。

至于那位王妃手中有些甚么,王安风大致已经猜地出来。

一路行去,他本身有神偷门的轻身功夫,又能够借助神兵天机的气机遮蔽,一路行去,竟没有人发现他,常理而言,北域江湖肯定有高手保护在王帐,不说三品宗师,宗师都是纵横天下的人物,并不是那般好招揽。

可是四品境界总该有的,但是在王安风的气机感知当中,这座王城中确实是有几道雄浑霸道的高手气机,却无一人在那王帐当中,一道道武者气血如狼烟,冲天而起,偏生那座王帐一片凄清冷寂。

便是充当门面的铁骑,也都无精打采,人数似乎也不甚符合。

王安风当下心中已经猜得出来,这位王妃似乎过得并不如意。

仿佛一缕青烟,轻而易举进入王帐之中,王安风第一反应便是凄清,偌大地不会比大秦宫殿差丝毫的王帐清冷无人,他迈步往前,行过一座座青铜灯座,走过了柔软的绣毯。

行不过片刻,王安风看到王帐中一侧分出的‘小屋’里,窗中透出淡淡的柔光,剪影能够看地到其中所住,应当是容颜绝美的第一等女子,那女子似在挑灯花。

放下了手中的器物,推开了帘子,端着个青铜灯盏从里面走出,正正看到了撤去气机,一身蓝衫的王安风,微微一怔,旋即并无半点紧张或者慌乱,只是抿唇一笑,颊边一点酒窝。

王安风已经将气机扩散开来,阻隔了声音和视线,此刻就是外面有万军厮杀,声音都无法进入,里面亦然,这也是为何他‘显出身形’的缘故。

眼前这位女子姿容自然是秀丽美好,却有一件事情出乎王安风预料,这位北域第一等贵重身份的女子王妃,居然不是北域八大部族之中的任何一支,笑容温和,黑发云鬓玉簪,浅黑色的眸子安静地像是一只鹿。

是中原人。

他听说过许多轶事,唯独这一点不知。

只听闻为了这一位王妃,坻川汗王曾经休去了三位大族出身的王妃,和其母族决裂,甚至于爆发战乱,坻川铁骑纵横之处,被生生灭去的小部族就超过三个。

一位和王氏有血缘关系的美人曾经辱骂过王妃是个不干不净的身子,中原战乱,不知道过了几手,被远征归来的坻川汗王捆住双手,拖在战马的背后硬生生拖死。

草长莺飞,柔软的草地上,最烈的马拖行了大半个时辰。

草地上一片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所谓红颜。

王安风心中慨叹,神色平淡,冲女子叉手洒然一礼。

“江湖散人,见过王妃。”

王妃放下了手中灯盏,福了一个万福,轻声道:

“宗师客气。”

想来也是见过江湖上顶尖武夫移山填海举手投足本身的人,从王安风的动作重,看出了些迹象,后者也并不解释,只是笑了下。

王妃蹲下身,将刚刚行礼时放下的青铜灯盏端起,照亮了周围,竟似没有半点的敌意,只柔声笑道:“我曾经想过有许多可能,想着今日来的,究竟是谁,是哪位殿下或者将军?”

“没有想到会是大秦的宗师。”

王安风从其中感觉到了不同的意蕴,皱眉:

“他们……曾经来过?”

王妃端着灯盏转身,裙摆迤逦,轻声道:“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这个是匈族的规矩,他们会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何况这里还有他们心心念念所求的东西。”

“我想想,已经有过三五人曾来过了,只是还未曾有人能在这里过夜。”

王妃笑了一笑。

王安风沉默了下,呼出一口气来,淡淡道:

“你可以不如此,只是交出那一件东西。”

王妃笑了笑,道:“若是交出那件东西,我才是会有大难呢,不过现在我倒是愿意交给你……汗王说过,若他死在战场上,我可以用这东西谋个退路,去寻找小叔,他会庇护我。”

“你不愿意。”

“自然不愿意,但是现在我却愿意将这东西送给你。”

王妃将鬓角的长发撩起,不等王安风开口,柔声道:

“他说过,那里面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给他的儿子,不能给桑彭泽,我也不愿意交给他;可我也不愿意交给小叔,他对我有恩,是他在中原救下了我的性命,一刀一刀杀出了兵匪的包围,为了一碗水,他险些死去。”

“现在他一个人肩膀上扛着江湖和朝堂,还有大秦北域两国战事的可能性,太重了,也太苦了。”

“呵……说到底是不愿意给北域的人,我虽然不是秦人,可毕竟是中原的人,经历过那些岁月,不愿再见离散苦,可又不能随便扔掉,他们总能够找到吧?”

“所以,你接不接?”

她伸出右手,手上拖着一枚玉佩。

王安风凝视着她手掌心上的钥匙,感受到了明显的独特气机,暗自测算,或者是因为刚刚他才用去几个时辰测算过相关的事情,瞬间肯定了这钥匙的存在,却未曾直接去接这个钥匙,而是抬眸看着柔和浅笑的王妃,过去了好一会儿,轻声道:

“你真的很聪明。”

是的,很聪明。

在北域,大秦宗师一级别武者,陌生的脸孔,不需要自报身家,任谁都会想到神武身上,杀死坻川汗王之人。

太多人想要玉壶山中的东西,这一枚钥匙若被他拿了,必然会有太多太多的麻烦,会有追杀,这钥匙交给他,若是他王安风死了,便算是为了死在他手上的汗王报仇,若王安风活着离开,就算是为中原消弭一处祸事。

这事情如何发展,都看天意。

或者她一直都笃定着自己会来。

王妃只是不答。

一直到王安风伸出手接过了钥匙,然后将玉佩收好,方才粲然一笑,似乎是因为完成了某个心结,整个人轻松许多,突然开口笑道:

“听说宗师有气机,能够遮蔽天地,使人不得知,不可见,可是真的吗?”

王安风点了点头。

王妃轻声道:

“近日事情太多,妾身想要安眠一日,不知道宗师能不能满足我的愿望?”

她笑容柔和灿烂,满是真诚。

王安风注视着她的面容。

抬手只一震袖,气机弥散而出,在神兵天机的帮助之下,将偌大的一座王帐笼罩其中,这个时候,就算是有宗师高手在,若是不擅长查探气机一路,也无法察觉。

旋即转身踱步而去,不再看那王妃。

在他的背后,王帐垂帘落下,女子脸上笑容消失不见,在一个人的清冷宫殿中呆呆站着站了许久,然后浅浅一笑,一个人穿着白色的宫装,双手轻轻搭在腹部,慢慢往前走。

迤逦的裙摆在身后拖动,绊倒了盛满灯油的青铜灯,心中默念。

楚国。

秦。

仇寇。

北匈,江湖,外戚,朝堂。

太多的事情,太难的选择。

天下太多太多英雄勇武的好男儿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在她的肩膀上,一念之下,就会有无数事情发生,该如何抉择呢?她没有那样的决绝和勇武英烈,她无法选择。

所以只能够选择一个讨巧的办法,交给上天就好了,天意如此。

她只是个寻常不过的人而已,软弱,大部分时候善良,可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直到最后也没能承担什么。

她似乎对自己都觉得无奈了,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眸子里映照着明亮的光。

七国大乱至此,活够了。

一生至此,经历了许多事情,可印象最深的,是那穿着沉重黑色铠甲的王骑乘着快马而来带着她在草原上疾驰。

被狼群包围,王下马步战,让她仍旧坐在战马的马背上,持刀将被人故意放过来的黑狼一刀一刀杀死,玉壶山冰冷洁白,冰川蔓延下来,黑狼的血在冰川上盛放。

王上解下了身上的盔甲,半跪在她面前,用花编制了手环,向她求亲。

为人女,为人妻,为君死。

您托付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王上,

今日共舞。

………………

这一日,坻川王妃自焚于北域王帐,北域宗师,左武大将军震怒,一日纵马杀十名中三品高手。

夜提精骑八千人,奔腾如雷,折转往内。

一日三千里。

日半即来。

兵锋近。

PS:今日更新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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