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暗,甄意看着盘子里的血腥物,脸煞白。
那个眼神奇怪的男人走了,脚步声也渐渐消失。

甄意立刻起身,强忍住头内铺天盖地的晕眩,用力摁住太阳血,往门外跑。

出了门,却惊得毛骨悚然。

面前是好几条横竖交错的走廊,空荡荡的,像很多口深井,井口对着她,井底却没有尽头。

墙壁上几步一烛台,不知是哪儿来的阴风,火光摇来摇去,仿佛时刻有幽暗的影子从背后爬上来,很瘆人。

她脚有些哆嗦,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快步却悄声地从走廊穿过。

可这里像个迷宫,找不到出口,更没有窗口。且不论如何,林涵肯定在这里,她不能把他留下。

寂静昏暗的走廊里,一道道门无声地闪过。

她吓得毛骨悚然,试着推过几道,都是锁着。

很快,黑暗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虚掩的门。门缝里有红色的光投射出来,红得吓人。

甄意握住门把手,竭力想稳定自己,可脚在发软。

她闭了闭眼,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坏呢!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一推。

吱呀一声门开,红色的光倾泻而出。空旷干净的房间,门口有一个四五米宽的水池,漂浮着奇怪的心形小红点,密密麻麻。房间是白色,可灯光是血红色,乍一看,池子里的水也像红的。门口有一条传送带,往屋内延伸,从对面的白帘子绕

进绕出,一个圈又回到门口。

林涵果然在。

他被绑在一个铁柜子上,胶带捂住了嘴,头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甚至绑了绷带。

甄意跑过小水池,去他身边,慌不迭给他松绑,可他绑着专业的水手结,甄意心急反而拆不开。慌乱之际,林涵的手忽然紧握住她,制止了她的动作。

甄意一僵,便见有道影子已经到了她脚下。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身后男人的声音非常冷漠:“小护士,你要把我的心脏偷去哪里?”

甄意听不懂,诧异地回头,一瞬间,她惊得浑身发凉。

身后的墙壁上放着水族馆的玻璃柜子,里面没有鱼,却泡着暗红深红血红各种红色的心脏!

叮叮两声清脆,水族馆开闸,流泻出一大堆水和心脏,水落进池子,心脏掉在传送带上,传送带开始转动,由远及近,转了半圈,消失在帘子后边,停止了。

甄意瞠目结舌。

男人跋涉过池水,缓缓地走过来。

甄意盯着他背上的猎枪,慌忙转身拦在林涵面前:“别杀他!”

“我不杀他。”他在离甄意一米处站定,单手举起猎枪,抵在甄意的胸口。

月色寂寥,南中山角灯光冲天,一派忙碌。

各路分队紧急赶往救援,指挥部则立刻开始重新分析情况。

夜色浑浊,言格立在车边,依旧身姿挺拔,像一棵树。

昏暗的夜与灯光打在他脸上,给他静默的侧脸投下几道深深的暗影,更显棱廓分明。他很静,没有任何表情。

思绪放空了十几秒。

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

只是,脑袋里会不自觉地重复几个画面:

她蜷在他的副驾驶上,呜呜地打哈欠,累得歪头睡去,却因有人敲玻璃猛地惊吓醒来。

她歪着头,探到他面前,肌肤在灯光下轻盈,透明,脆弱,眼神却俏皮勇敢,垂下长长的睫毛,凑近他的唇,用力一吮。

她单薄的身体被车灯的光切割得虚幻而朦胧,应该很累了,还跳着和他招手挥别。

不该放她走的。

他深深低下头,用力摁住眉心。

不能再想。

不能再想了。

一想,就疼;一疼,就不能呼吸。

“言医生,我们需要开个会。”陈队过来了,还有几位警官和季阳,“队员在山里发现的碎肉组织是动物的。”

言格抬起头来,外表仍是淡漠疏远的,看上去和平时无异。

不等众人开口,他便直接道:“嫌犯在安瑶的门诊患者名单里,无病情,却频繁来求诊。”

陈队原准备是要他听听季阳的意见,毕竟人家才是专业的,现在他这一开口,其他人都反应不过来。

这样的响应速度叫他微微皱了眉,道:“嫌犯的外貌特征家庭背景和我一开始描述的无差别,与林白类似,长相清秀,家境富裕,没有稳定工作,和父母同住,有一个姐姐或妹妹。不同的是,这个男人比林白还要好看,脸很白,身体瘦弱,朋友

很少,不善交际。

他可能遇到过大型事故,却奇迹般毫发无损,或者,他在感情方面遭遇过重创……

他的家人有人患过心脏病。最近他身边有人心脏病发死亡,刺激了他。

他有虐待小动物的历史,或许杀害过邻居家的狗,引起过纷争,治安警察那里会有记录。另外,他家有一个牧场,或者他近年买了一个牧场。

他最近经常出现在医院里,找安瑶看病,但他没有病,请认真排查心外科安医生的挂号和诊疗记录。”

他不许任何人插嘴地快速说完,见众人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了忍,道:“请问你们还站在这儿做什么?等着我冥想出嫌犯的名字告诉你们吗?”

陈队微愣,和言格合作很久,这是第一次见他疑似“发脾气”,从来温儒清淡的人,只是蹙着眉,声音低沉,就让人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他看了一下季阳,后者点头:“我赞同言医生的观点。”

陈队第二次不能犯险,保险起见:“脸很白,身体瘦弱,朋友少,是怎么回事?”

言格眼神静默,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季阳揉了揉额头:“妄想是一个循序渐进,从轻度到重度缓变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他常年妄想自己有心脏病,会避免各种外出和运动,久而久之,会缺乏阳光,缺乏锻炼,也避免了和朋友的交流。”

“事故和感情呢?”

“这是他怀疑自己得病的触发点。”

“那虐待动物?”

季阳解释:“他想找到合适的心脏,所以会下意识研究各种动物,一开始只是小动物,但小动物的心脏太小,他会转向大型牲畜。可大型牲畜不像小动物容易获得,所以他必须有牧场。”

陈队这次心服口服,立刻派人去医院调查,同时加大山林里的搜索力度。

言格听言,冷淡道:“不要再本末倒置浪费时间了,为了找到嫌犯目前所在位置,请立刻找到嫌犯所在的家庭。”

有位警官疑惑:“他会躲在家里?”

“不会。但他不一定躲在山里。”言格表情冷肃,“你们谁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他只是开着车出来抛弃废弃物,或者寻觅合适的心脏?”

众人哑口无言。

季阳也表示赞同:“与其盲目地在黑夜的丛林里寻找,不如快速找出嫌疑人,然后分析他可能待的地方。”

工作便如此展开。

不到一个小时,警方锁定了嫌疑人。

言格拿到照片和资料时,再度隐隐地,感到不安。

枪口冰凉,甄意吓得没了知觉,听到自己的心跳几近癫狂。

男人却没有开枪,朝甄意伸出一把手术刀:“小护士,帮我把心脏取出来。”

甄意惊住。

身后,林涵的呼吸很沉重,喷在她头上,她头皮发麻,枪口仍抵在她的左胸,随着她剧烈的心跳,一簇一簇。

细小的手术刀发出淡红色的反光,刺眼。

甄意张着双臂,像护雏的母鸡。

其实她害怕得神经都紧绷起来,扯得耳朵撕裂般得疼,却本能地不肯屈服,她迎着那人笔直而诡异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眸微微敛起,不悦。手指摸去了扳机处。

甄意惊得瞪大眼睛,被恐惧攫住无法呼吸,身后的林涵拼命想要说什么,可他蒙着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调。甄意听出来了,他在喊“甄意”。

她立刻伸出手:“把刀给我!”

男人把手术刀给她,示意她去穿手术服,并遵做严格的消毒模式。

她做完一切,对男人说,能不能换个地方让林涵躺下。

可男人不让她松绑,坚定地摇头,说已经给林涵清理消毒,让她立刻把他的心挖出来放进贮存箱里。

甄意想说自己不是医护人员,但只怕这一说,她的利用价值也变成“心脏”了。

她走到林涵身边,悲伤而绝望地看他,可这位警察的眼神坚定执着,对她点了一下头。

甄意心里更苦,缓缓作势把刀尖对准他的胸口,她停了一下,惊诧道:

“哎呀!”

背后抵着的枪口松了,男人凑上前来看,甄意抓住机会,手术刀挥过去,瞬间划开他的脸,鲜血直流。

她奋力扑上去拿刀刺他,可这人反应极快,她尚未近身,他已握起枪狠狠砸向甄意的腹部。甄意一下摔倒在地,还不屈服,又是一刀划在他腿上。

她刚要爬起来,他上前踩住她的手,狠踹她腹部。

甄意口吐鲜血,蜷在地上,痛得没了知觉,眼前发黑。

男人一抹脸,盯着手上的血,眼里烧起了火,端起猎枪,拉动保险拴,瞄准甄意。

保险栓拉动时金属碰撞的声音叫人惊心。

甄意已没有反应。

“许莫!”安瑶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制止了他的行为:“我和你说过,她是我的护士,杀了她,你就别想做手术!”

安瑶的声音冷静而冷酷,可甄意听出了一丝极细的颤抖。

许莫收了枪,却难解恨,上前一手揪住甄意的脖颈,把她拖着走。甄意奋力挣扎,却挣不脱他的手。他把她拖到池边,狠狠把她的头沉进水里。

池水无孔不入,带着动物内脏的血腥味苦涩味,灌进她的口鼻耳朵。

空气!

她竭力想要呼吸,却眼睁睁看着口中的空气化作泡泡浮出水面。她的肺焦灼烧痛,她需要空气,可每次呼吸,涌进去的却是更多的水!

啊!

她拼命挣扎,池子里扑腾作响,水花四溅。

可这男人全身的力量都摁在她脖子上,她眼睛模糊了,只看得到池底密密麻麻漂浮着红色的心。

窒息的感觉叫她全身扭曲。她的胸腔要爆炸了!

她抓着刀,反手去划他的腿。这次他敏捷地躲过,甄意立刻浮出水面,跪在水边,大口大口地呼吸,每一口空气都像是火,火辣辣地灼烧着呼吸道。

她双手紧握成拳,屈辱,羞愤,痛苦得想哭。

她努力忍住眼泪,抬头却看见淮如绑在林警官的柜子的背面。她此刻没心情管她,四处寻觅安瑶的踪影,她一定是在白帘子后面。

果然,许莫摁下开关,帘子拉开,对面……

甄意止了呼吸,毛骨悚然。

许莫是许茜的孪生弟弟,因为许莫的伯伯无法生育,许莫的爸爸把婴儿时期的许茜就送去了伯伯家当女儿。

许莫家在市中心的一栋高档酒店式公寓楼里,面积四五百平,俯瞰整个繁华市中心。

城市的夜景格外璀璨。

许莫的父母坐在沙发上掩面叹息。

女警官耐心地询问许莫有没有别的去处,平时都待在哪儿,他的父母都答不上来。

许莫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不像一般男生的房间,没有篮球美女,也没有汽车模型……

倒是和言格的房间很像,只有一整面墙壁的书。

举目望去,全是医书。

言格检查了一下他的抽屉,望远镜,口罩,胡子,墨镜。

——跟踪。

开衣柜,有几件非常普通低档的衣服在高档衣里格外显眼。

——跟踪。

翻开相册,家族间的照片被剪得稀烂。

——不和,仇恨,不公。

床头有一个大相框,放着罗马神话里月亮神阿耳忒弥斯和太阳神阿波罗的裸身画。

——姐弟,情感。

走去书柜旁,拿起几本翻看得最旧的书,讲医疗器械的保养与维护,书页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

——他不仅是简单地幻想换心脏,已经有非常系统且规范的研究。

言格阖上书,走去客厅,道:“他需要一处非常大且足够隐蔽的地方进行实验。不止一个操作台和一把刀,他所在的地方能装纳整个手术室,ICU室,能容纳下他所有的手术工具和照护工具。”

许莫的父母捂着头:“我们也想阻止他,可很抱歉,我们是从内地来的,在这里并没有购置其他房产。虽然有厂房或建筑地,却看管很严,不可能让他胡来。”

言格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说:

“陈警官,请立刻让信息科工作人员查询医疗系统外,近几年连续购买心脏类药物、手术消毒药、手术器械的个人及公司。也请卫生部门调查医疗系统内重大器械的置换销毁回收情况。”

许莫的父母仍是低着头,没有动静;可他捕捉到父亲的手指微僵,母亲的哭声轻了一点点,虽然其他人察觉不到,但这些微小的情绪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微微敛瞳:“许先生,许太太,你们其实知道你们的儿子在哪里。”

肯定的语气,掷地有声。

十几个人的客厅里,顿时落针可闻。

这对父母仍是低头捂着前额,不表态。

甄意望着帘子的对面,呆住。

一个透明的玻璃房子,里面是精细复杂的无菌的工作室,手术室和ICU病房。

标准化的手术台,无影灯,操作台,一整套精密的医学仪器,上边红色的符号跳动,显示着诸如空气湿度细菌数等等的数据。

玻璃房子的另一头是工作室,放着一堆堆动物心脏,正是刚才传送带送过去的。

许莫对心脏有非常高级的等级分类,一部分吃掉,一部分用来解剖做实验,满足他对治疗心脏病的各种需求。

安瑶穿着手术服,立在手术台旁,脚被链子锁着,看不清表情,脸色很苍白。

甄意这才明白,许莫不是开玩笑,他真的要换心。或许他原准备要杀甄意,可安瑶说她是护士,救了她。

身后,许莫再度拿枪推她的后背:“不要耽误我做手术,马上把捐献者的心脏挖出来。”

甄意回头,强忍着愤怒:“他不是捐献者,他是活生生的人!”

许莫静止几秒,开口。他说话时,嘴角会奇怪地抽抽:“我妈妈说,不能杀人。所以我不杀。你去,把他的心挖出来。”

甄意不可置信,这什么逻辑?

安瑶做最后的挽留:“许莫你听我说,你没有生病,你很健康。真的。你不需要换心脏。”

“你们骗我!”他咆哮起来,一抽一抽地歪着头,斜着眼睛,目光却笔直,“我的心一直在疼,它要死了。还有一小时,只有一小时了!你们不肯救我,就骗我!我不想死,我要心脏!我不想死!”

他是个疯子。

甄意无力而无助,面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以讲得通。

他拿枪抵住甄意:“把他的心挖出来!我要手术。”他不助地颤抖,惊恐万分,“只有一个小时了,再不手术,我会死的!”

“啊!”

他惨叫一声,用力抓住左胸口,痛苦得面目扭曲,仿佛他的心正被千刀万剐。

可握枪的右手毫不松开,逼着甄意往林涵面前走。

这次,甄意知道不能再反攻伤害到林涵,可这次,她的心却异常平静了。她站在林警官面前,望着他急切而命令的眼神,微微笑了,摇了摇头。

这个女孩如此平静地倔强着。

许莫大怒,走到柜子背后,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铁皮柜子上,震耳欲聋。甄意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淮如脚上的链子断开了。

许莫示意她过来:“我可以不用你这个人质,也不要她这个护士。你们三个里,我要一个心脏!别惹我,不然,三个备用也行!”

淮如手被束缚着,直哆嗦,望着甄意,泪如雨下:“我不能死啊,淮生还要我照顾,甄意,你就听他的吧。跟他讲什么都讲不通的。”

甄意想说什么,又听淮如道:“他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平民吗?难道要我们替他去死?”

甄意简直闻所未闻,气得想笑。

她听说淮如学姐是搞科研的,甘于清贫,却没想她竟有这种想法。

“是,他的职责是保护你,但你也不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去享受别人的生命!”

淮如哭喊:“他是警察,他就不该让平民死。”

许莫惊住,恐慌道:“谁?谁是警察?!”

甄意心一沉,想要阻拦,已来不及。

砰!砰!

两声枪响在甄意耳边炸开,林涵额头上青筋暴起,胸腹处血流成河,血水如涌泉一样汩汩流出。

林涵极尽痛苦地嘶吼,可声音被胶带捂住,只化成喉咙里沉闷的声响。

甄意扑上去,捂住他的伤口,哭喊:“把安医生放开,让她来救救他!”

安瑶也挣扎:“许莫,让我先救救他,救救他!”

许莫看见林涵面色惨白,比所有人更加惊恐:“快!快!他要死了!快点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快挖出来!”

甄意的泪水湿透了双眼,拼命想堵住他的伤口,可粘稠熨烫的血液不断地往外涌。指缝中每溢出一点,她的痛苦就增加百倍。

“求求你们救救他,许莫,你救救他!”

“我叫你动手!”许莫眼见着他的心脏要死去,托起枪,再度扣动扳机。

“啊!”

甄意惨叫,腿上被子弹灼烧而过,穿出一个坑,鲜血直流。

她疼得像被火在烧,疼得大哭,可偏偏死不松手,拼命也要捂住林警官的胸口。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啊!”

淮如也大哭:“甄意你放手吧。林警官活不了了。他要是死了,许莫会把我们俩的心都挖出来的!”

林涵垂着头,扎在甄意肩膀上,嗓子里模糊地和她说着几个音节。

一声,四声,四声,三声……

甄,意,动,手。

甄意泪如泉涌,呜呜地哭,却只是摇头,她恨死了这种看着他人在她面前死去的无助和绝望。

她不能杀掉林警官,不能看着他去死,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

又是一声枪响,另一条腿再度中枪。

“啊!”

甄意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脚像是断了,疼得她几乎晕厥,可她的手仍死死捂着林涵的腹部,死都不松开。

林涵脸色惨白,低头看着她,刚才中枪都没有落泪的男儿,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甄意的手上。

淮如泣不成声,跪下来哭求:“甄意,你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甄意的双腿快失去知觉,身上全是血腥味,脑袋疼得意识不清,可莫名其妙的,想起宋依说她“保护欲太强”。

她哪里是保护欲强?

甄意小脸煞白,扭过头,看住淮如,剧痛让她说话都气息不稳:“淮如,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谁该为谁去死,也没有谁的命就活该比谁轻贱。”她脸上全是眼泪,“生命,本来就是无价的。本就该被尊重。一条命无价,三条命也无价。无价的东西,能用倍数来比较衡量吗

?一条命就比三条命该死吗?不好意思,我不会用人命来做算术题。”

她最终扭头看向许莫,嘴唇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说出的话却带着惊人的血性,一字一句,狠烈强硬:

“杀死我,随便你!让我杀人,想都别想!”

话说出口,她毅然决然。

可心里却涌上大片酸涩留恋的情绪,那个人他……此刻在做什么……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比谁都珍爱我的生命。”她眼里再度蓄满泪水,“但,如果为了救自己的命,去杀死别人,绝不可能!许莫,你,让我为了活自己的命,成为杀人凶手,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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