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崕的脸色终于变了,按着木门的手掌一紧,魂力输送过去,院门和篱笆上顿时泛出淡淡的光华。
他在竭尽全力抵御天魔的侵蚀。

这片最后的空间如果也沦落,天魔就会长驱直入,吞噬他的神魂、掌控他的身躯。

只可惜,以他一人之力实难与天魔全族抗衡,何况这次还有天魔首领亲自加持。即便他是这片识海原先的主人,看起来也难以逆转乾坤了。

识海世界变作一片熔岩火海,云崕即便站在门后都觉出热焰扑人,连发丝都要烧焦。而这座小院,就是火海中的孤岛,随时都会被吞没。木门上飘出袅袅青烟,篱笆也被蚀出了千疮百孔。

在强大而纯粹的力量面前,云崕坚持不了多久。

它们赢定了!

天魔首领终于放下心,重重一拳砸在了木门上。冯妙君和云崕性命相连,哪怕知道族人就被封印在他的胸膛里,她也不能直接将他的心脏剜出来;她又不能鸠占鹊巢,亲自夺舍云崕,所以最可行的法子,就是放出深渊里的天魔投影,助它们夺占云崕的识海。

只要这具身躯变作它们的囊中之物,安全解开封印、释放出天魔全族本体岂非再容易不过?

她的力量无与伦比,门板本就是薄薄一层,又快被蚀烂,哪里还挡得住她?

“咔嚓”一声,院门四分五裂。

木屑横飞,甚至在云崕脸上划出淡淡血痕。

在他和天魔之间,已经再也没了阻碍。

一朝夙愿得偿,天魔首领放声长笑:“拿下他!”

她信手一挥,身后的黑影就狞笑着冲进小院!

这一刻,它们已经等待了太久。争先恐后的结果,就是黑潮的颜色深如子夜,呼啸着朝云崕扑了过去。

扑倒他、吞噬他,这场漫长而不见硝烟的战争就结束了。

冯妙君站在众魔身后,只觉心旷神怡。

院门被撞破刹那,云崕就大步后退,一直站到了院中去。自然这点儿距离对天魔来说,不过是一步之遥。

真就只是一步而已。

可就在这时,云崕嘴角轻扬,竟然露出一抹松快。

天魔首领看在眼里,心中莫名一跳,却找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妙。

黑潮的涌入,在院中刮起一阵疾风。冲在最前头的天魔尖啸着,长而尖锐的指甲都快要触到云崕眼皮。

也就是半寸距离而已。

一旦得手,它们不介意活撕了他。对付魂魄,天魔有一千种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云崕并没有抵抗,甚至桃花眼瞬也不瞬,因为就在下一瞬,天魔忽然消失了!

不错,就是消失。

这漫天飞舞、遮天蔽日的数万天魔,竟然就从云崕和冯妙君的视野里化为乌有,毫无预兆。

那五根已经伸到云崕眼前的尖爪,就在这一刹那重新变作了几缕黑烟,轻飘飘地没有任何攻击力。紧接着大风吹来,它就像普通的烟尘一样随风而散。

纵观周围天魔,莫不如是。黑色烟雾顷刻间就已淡去,还天地一片朗朗乾坤。

只差半寸,它们就得手了。

偌大的识海世界里,似乎还回荡着它们不甘的尖啸声,却只剩下两个人相对而立。

冯妙君难以置信,忽然站到云崕面前,用力攥向他领口:“你做了什么!”

她的族人怎可能凭空消失!

她离他原本还有两丈距离,这一倾身就瞬移到他身前。

云崕也动了,神剑对准她脖颈削去,口中却道:“你猜?”

冯妙君用力抓着他的长剑。他具现出来的神刃拥有现实里的全部特性,也不知饱饮过多少大能的颈上鲜血,可是在她手里就是纹丝不动,甚至被她抓住的剑身还快速转黑,再不复从前光华寒冽。

照这般下去,它很快就会被蚀尽。

天魔首领的魂力,可怖如斯!

哪怕她面貌不清,云崕也能轻易感受到她身上暴涨的杀气。他后退两步,眉目沉静:“你的族人离开了。”

天魔首领一怔:“什么!”

“我说——”他一字一句,“它们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这是何意!”她瞪圆了眼,心底却冒出一个疯狂又荒谬的推测。

方才她看得清楚明白,天魔全族不是退却,而是迳直消失不见。过去三百年间,她的族人被封印在云崕心脏里,云崕以自己全部的生命力、灵力,以及后来的国家元力镇压之,他们是一存俱存的关系。

天魔的存在,对云崕来说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爆破蛊,他一定也很想卸下这个重任,但是多年来都未竞功,可见此事难比登天。

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有本事将天魔都弄走?

就这么几息功夫,云崕的身形就变得浅淡,人似乎也摇摇欲坠,嘴角的笑容却很畅快:“你何不亲眼看看?”

难道……眼见他魂身都变得透明,再联想他先前向自己开出的条件,她满心骇然,突然身化红烟,飞快冲向院中的小屋。

那里,是识海世界的出口。

她走得那样急,竟然连云崕都顾不得了。

在她离开以后,识海世界的大火也跟着一起消失,温度快速下降。云崕将篱笆上最后一小簇火星也摁灭,缓缓坐到树下的青石上。

难以言述的疲惫席卷而来,他举目四顾,只望见一片焦黑废土。

郁郁葱葱的森林已被付之一炬,但远处的瀑布飞流直下,在深渊底部砸出了雷鸣般的水响。

他微笑着闭上眼。至少,识海世界再也不需要被坚冰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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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

山林里的雾越来越浓了,三丈开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

天魔首领化作红雾钻入云崕识海,后者当即退后一步,向燕王低喝一声:“快!”

识海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他并没有把握能拖延天魔首领多久。

机会转瞬即逝。

燕王收起看戏的神情,大步走来。

女魃立刻站直身体,警戒地望着他。

但他并没有动手,只是自储物戒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样东西,置于地面。

众人目光都被它吸引,不是因为它太奇特、太稀罕,而是因为这玩意儿实在其貌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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