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几秒,空中就飘下了雪,起先细如柳絮,很快就变作了鹅毛大雪。
冷啊!

冯妙君呵出一口白汽,下意识搓了搓胳膊,牙关咯咯响了两声。修行者寒暑不侵,她已经很多年不曾捱寒受冻了。

她知道,这是因为魂力耗尽,所以自己的魂体也变得格外脆弱。

云崕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扯出一件大氅将她裹紧。

他体温高得像火炉,暖意一点一点渗入她身体当中。很快,冯妙君的身体就不再颤抖。

她抚了抚云崕的面庞,叹了口气:“我没事,别浪费力气了。”

其实他的脸色也白得有些透明——经历了红魔山大战,又在黑影怪物的攻击下坚持那么久,他自身怎可能没有损伤?

云崕在她额上印下温柔一吻:“很快便好。”

识海世界气候突变,当然不是依他任性而为。至少冯妙君很快就听不见底下的水声了。

只有流动的水,才会发出声音。

过不多时,深渊四周的悬崖开始冒出白汽,由淡转浓。

就在冯妙君眼皮底下,澹澹流水突然凝成了冰,自下而上。

水一次又一次流下,冰一层又一层凝固。

最后,连悬崖上方的瀑布也重新安静下来,化作了壮观的冰雕。

这个世界重新寂静,坚冰和岩石,再度成为这里的主旋律。

冯妙君探头望向深渊:“冻住了?”

“是。”

迷宫通往这里的缺口,已被坚硬的冰层封住。怪物们的入侵由此被阻隔。

“这些东西,杀不光么?”以云崕的心性,如果能将它斩尽杀绝,怕是不会留一点情面吧?

“杀不完的。”云崕挽着她的手,往小院里走,“这里的麻烦已经解决,我们外面见罢?”

她点了点头。

这时两人已经回到院子,云崕指着屋里的灯光道:“从这里出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这居然是出口?出人意料。

冯妙君笑了,果然很有云崕特色啊。

她站在屋子门口轻吸一口气,才推门往里走。

门里,黑暗一片。

……

冯妙君缓缓睁眼,只觉眼皮涩重、头脑昏沉、四肢无力,她想翻个身,可躯体每个零件好像都锈掉了。

脑部发出来的指令,似乎延时好几息才能被身体接收到。

简而言之,她现在的感受就像从前在另一个世界通宵熬大夜,并且还是一连半个月,生不如死。

这就是神魂受到的损伤,在现实里的折射。

还好,云崕放大的俊脸就在她面前,离她不到巴掌远。

多看看大帅哥,身体的不适都能消除掉好多呢。

云崕正直勾勾盯着她,面露关切:“怎样?”

“难受得紧。”她嘟哝两句,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于是顺手招出一面水镜照了照,“啊!”

镜子里那个眼眶深陷、容颜憔悴的女人是她?!

冯妙君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脸,赶紧去挡云崕的视线:“别看!”

这可是她最丑的时候,不想被心上人看见!

云崕笑着拉下她的手,亲了一口:“我的安安无论何时都漂亮。”

她定定看着他,忽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云崕受宠若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能感觉到她情绪的激动。

在他昏睡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来晚了。”她的声音又细又轻,连他都险些听不清楚,“对不住。”

此刻与他互相依偎,感受来自他的温度,她心里止不住一阵又一阵自责。如果她没赶上最后一波怪物袭击,如果他真被怪物侵噬了心志……

她熟悉的云崕,很可能就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道歉?”他的低笑从上方传来,“你本不必来,萧衍可有为难你?”

他知道自己重伤昏迷了很久,那么陆茗很可能将他带回魏都。冯妙君想见到他,一定很不容易,并且还要付出代价吧?

“他么,还未来得及。”冯妙君心中一动,突然想起这回云崕的躯体并无性命之忧,她本不必冒着巨大风险潜入识海去救他。

只要他的心跳不停止,她也不会死。

可是那个时候,她压根儿都未考虑到这个问题呢。

再说,她也不后悔,一点儿也不。

云崕往屋外看了几眼,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我们现在何处?”

“汀沅镇,魏夏边境的一个小镇。”冯妙君打了个呵欠,“萧衍就在外头坐着,等我把你救醒。”

“辛苦夫人了。”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不见欲¥¥望,只有感激。他的情况特殊,魏国的修行者的确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治。

一旦放松下来,倦意就阵阵来袭。她得努力睁眼,以免自己陷入沉沉的黑暗中:“你身体如何?”

“好多了。”云崕稍微坐直,于是她就看到他的腹部一片光滑,重伤过后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不见,“血肉精华很管用。”

取自海王鲸的血肉精华,为他修补了命灶,唤回强大生机,正是他眼下亟需。加上神智回归,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原先会加快一倍不止。

“那就好。”她放下心来,睡意翻滚,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萧衍在外头。”她又重复一遍。

“安心睡吧。”云崕在她耳边低语,“我会守着你。”

他说到就能做到,冯妙君闭上眼,不忘抱怨一句:“今后别再这样冒险。”

“是,一定。”云崕向她保证,却听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睡意:“下次未必……护得住你。”

话音越来越弱,不待说完就睡着了。

她实在太累了,在识海中的战斗耗费的是魂力。对多数修行者来说,这是无法通过调息来恢复的力量,冯妙君虽然精于魂术、可以快速恢复,但鉴于神魂这回是重伤状态,她同样需要安安生生睡上几觉,才能寻回自己的精气神。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护他吧?云崕在她脸上轻啄一口,神情慢慢变作若有所思。

他的吻轻如鸿羽,吵不醒沉睡中的心上人。

待她呼吸变得悠长均匀,云崕才下了床,替她掖好被角。

他整好衣裳,推门走了出去,面色虽还有几分苍白,腰背却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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