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虎口合拢,抓住了实物。
原来女子这一次瞬移,转到了她身后去。冯妙君这一下出手精准无比,倒好似对方特地将脖子送进她虎口。

女子被她捏紧了脖颈,连发声都吃力:“你、你怎么……”

怎么看出她的行动轨迹?冯妙君时间宝贵,不愿与她绕舌,掌心燃起真火,要将她烧个干净。

她的真火色作苍白,遇着了魂魄就缠绕上去,大口吞吃,仿佛活物。

神魂最害怕的,不就是真火和雷电么?

那女子吃痛,呜呜大哭道:“云儿救我,快救我!”

小云崕不再迟疑,拉开了门闩。

在冯妙君的惊恐、怪物们的大喜中,他向外迈出一步。

只一步,就走出了小院正门!

而后,他向缠斗中的二女伸出了手:“放开她。”

刹那间,识海世界像是刮起十二级飓风,地面上所有黑影呼啸着冲了过来。

天地变色!

这片天地的主人已经走出了最后的庇护所,只要按倒他,吞噬他,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算是胜利了!

它们的力量合在一起,甚至能令这个世界换了主人!

冯妙君浑身寒毛直立,心头疯狂示警,在这片黑色的汪洋前只觉孤舟难撑。但她没忘掉眼下最大的麻烦:

那女子身躯如有实物,比精钢还硬。冯妙君手上屡次用劲,终于喀喇一声扭断了女人的脖子。

与先前被她杀掉的那几个黑影一样,女子身躯立刻散开,变作一缕烟雾。不过它在空中扭了两圈,却有重新聚合之势——

只是扭断她的脖子,竟然还无法杀掉它。

但冯妙君紧接着就打了个响指。

“嗒”!

这团烟雾就像打着了火的瓦斯,突然炸成了满天的火星!

气浪向前掀出,对面冲来的大团黑影,本能地停顿一下。

冯妙君趁机去抱小云崕。可是他小小的身躯竟有千钧之重,以她的巨力竟然都不能撼动其分毫。

无论外表如何可爱无害,他也是这里的主人。

他瞪大了眼,漆黑如子夜的瞳孔里倒映出漫天火光,反而亮得惊人,冯妙君看不出他是怒是哀。

而后他的目光才转到她身上,忽然说了一声:

“安安。”

他认出她了?冯妙君大喜过望,迭声道:“是我是我!祖宗哪,你快跟我进去!”

周围的黑影再度拢来,这一回,它们的前进坚定不移。

小云崕不错眼望着冯妙君,目光挣扎又犹豫,像是正在思索她的真正身份。

再不进院子里去,他俩都要共赴黄泉,真正地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了!

冲在最前方的黑影已经化出了狞笑的头颅,冯妙君提起全身劲道,对着还未完全消散的星火猛力吹出一口气!

“呼”地一声,火星吹向四面八方,但凡是碰到它的黑影都发出尖利的惨叫声,似是被烧灼不轻。

好不容易挣来的生机,转眼即逝。冯妙君想起眼前这厮每次和她幽会都要反复纠缠的一个问题,咬了咬牙,伸手指着院内对他大吼一声:“乖乖进去,安安就嫁给你!说话算话!”

她是豁出去了,要是连这话也不能触动他,两人就抱团死在这里好啦!

小云崕依旧一瞬不瞬盯着她,但是目光一闪,而后点了点头。

他同意了!

冯妙君喜出望外,一把抄起他,回头扑向院内。

生死关头,她迸发出最大潜能,那速度快得人眼都跟不上。

身后,密密麻麻的黑影如影随形,奔在最前面的,离她的秀发不过二指距离!

但冯妙君终是快了一步。

就这么一步,抢先跨过了院门。

她丢下怀里的童子,第一时间就反手去关木门。

黑影哪里肯让她如愿,疯狂推搡,拼了命想钻进来。

若有人从高空看下来,当能发现院外的影子已经全挤到门口,凝成了一团深黑,其上有无数张面孔、无数只手,都在嘶吼着往门上撞击。

冯妙君用出吃奶的力气,仍未能将门完全推上,不得已转头喝道:“快来落闩!”她单枪匹马可挡不住这么多怪物!

小云崕这回倒是很听话,乖乖走过来,重新踮起脚尖、拨动门闩。

冯妙君强行聚拢所有魂力,身边的小云崕都能见到她体表泛出淡淡的莹光,身形却变得愈发不稳定。

紧接着她长啸出声,双手往前狠命一推!

门扉合拢了。

但在闭紧前一秒,黑影当中突然传出一声尖鸣,声音虽非响彻天地,却迳直穿透她的脑海,震得她晕头转向。

幸好,就在她松手的同时,只听“啪嗒”一声,木闩安安稳稳地落下。

院门被气急败坏的黑影撞得砰砰作响,外头传来了震天的嘶吼和怒骂,声浪大得快要抵得上飓风。

冯妙君顺着木门慢慢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气,额上沁着冷汗。

方才硬抗无尽黑影,却几乎要耗尽她全部魂力。

现在她只觉全身软得像面条,四肢打颤,仿佛在现实里搬动了数万斤的重物。

冯妙君从不知道,蕴藏在自己神魂中的力量竟然丰沛如斯,竟可与海量的黑影直接对抗。

尽管只有短短几瞬。

她一坐下来,就与小云崕一般高了。他瞬也不瞬盯着她,而后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边。

冯妙君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抱得紧紧地,而后在他嫩生生的脸蛋上吧嗒吧嗒接连亲了好几口,欢喜道:“幸好,幸好还不晚!”

抱着这具温热的身躯,她的心里才有了着落。

直到现在,她满满都是后怕。要是云崕的心志不够坚强,在她拖延萧衍的那段时间里,他或许早就被这些影子所乘了吧?

她不晓得他的处境竟然凶险至此,否则她就是偷也要将他偷出魏都!

小云崕平视着她,忽然伸手来抚她面庞。孩子的手,很细很嫩,与成年的他截然不同;然而掌心传来的热度依旧,熨贴了她的面颊。

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脸上传来湿意,才发现自己落泪不止。

她轻轻抓着童子的小手,垂首抵着他的额头:“记起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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