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知道慕云泽心里的纠结,也不着急催促他回答,二十年的心结,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
好一会儿,慕云泽才道,“预产期是不是快到了?”

高歌一愣,有点跟不上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几秒后才道,“早着呢,还有一个月。”

慕云泽拉着她的手,将人带到沙发上坐下来。

习惯性的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伸手帮她揉捏起来。

高歌肚子七个月的时候,双腿就开始浮肿,慕云泽就按照医生的嘱托,每天给她按摩半个小时,即便是最忙的那段时间,也不曾落下。

有时候回来太晚,高歌睡着了,他就悄悄给她摁,高歌肚子大了,行动不便,睡觉时候床气很大,有时候半夜被慕云泽折腾起来,还要踹他两脚,嘟哝两句,慕云泽却还要哄着她睡觉,谁又能想到,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慕云泽,在家是个妻奴呢。

高歌以前一直觉得她跟慕云泽走不远,跟她相比,慕云泽的各方面实在是太过优秀,他出身好,能力强,这样的人,要什么没有,即便是喜欢上一个人,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在感情中处于劣势,这种人,生来王者,无论在事业上还是在感情上,从来都是他做主导。

但是相处的越久,她越发现自己对慕云泽的了解远远不够。

这个男人心里装着一腔柔情,对她,除了爱,还有责任,一个丈夫跟父亲的责任。

明明没有多少经验的人,却学着努力做一个好丈夫,那种被爱,被包容的强烈感觉,唯一让高歌坚信的就是,她嫁对了人。

“慕云泽,”高歌舔了一下嘴唇,小声嘟哝道,“你是不是有点对我太好了。”

总裁大人勾了下唇角,“对你好还不高兴?”

“高兴,”高歌闷闷叹了口气,“可也会患得患失,你变得越来越出色,以后会不会看不上我?”

“会。”

慕云泽抬起眼帘,回答的十分认真。

高歌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对方突然给了这么一个正经的回答,突然让她觉得有点闷闷的,虽然这是实话。

高歌倏地收回腿,抿着唇不说话。

慕云泽坐到她旁边,低声道,“我以前总想着,把你养在身边,让你围着我转,我却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了你,而你却失去了生存下去的能力,那个时候你怎么办?这不也是你最早担心的问题吗?”

的确是这样。

爱情让人自卑,高歌从喜欢上慕云泽那天起,就无时无刻不再担心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她逃避过,拒绝过,可是爱情从来都是身不由己,情难自控。

“所以我不再限制你事业的发展,你的人生,即便没有我,也可以更璀璨,不要放弃努力,不要放弃学习,等你有能力站在足够高的位置,哪怕我抛弃了你,你也可以带着你的骄傲,倔强转身,我一直都说,承诺是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即便我现在有多爱你,未来也是充满着变数。”

他的嗓音很温柔,高歌却听得心里难受。

她想当大女人的时候,他把她锁在身边,她想回归他的怀抱的时候,他却要她做更好的自己,即便她知道这才是爱情最好的方式,可还是忍不住难受。

爱情不是束缚,而是成全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

高歌突然伸手抱住慕云泽,嗓音也难受的哽咽起来,“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一定会离开。”

慕云泽没说话,只是更紧的抱住了她。

他父母失败的婚姻,让他看明白了很多。

慕崇峰出轨的那段日子,是萧雪婉安然做一个家庭主妇的日子,这样的差距,让他们的三观相差太多,距离也越来越遥远,即便没有唐欣茹,也会有李欣茹,王欣茹。

即便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慕崇峰,他也不愿意他跟高歌会在婚姻的平淡中越走越远。

高歌越出色,他脸上也越有光,因为这个优秀的女人,是他一个人的。

傍晚的时候,慕云泽去了医院。

慕崇峰已经醒来好些天了,他身体状态恢复得不错,只不过慕云泽一直没过来看他。

萧雪婉跟温珩过来过两次。

他看得出来,温珩应该是跟萧雪婉在一起了,虽然他们的动作看起来并没有显得多亲密,但是眼神却透出了不寻常。

萧雪婉不像以前那么清冷,她能来看他,证明过往种种,她早已放下。

他看着他们,心里难掩的生出一股嫉妒跟悲哀。

慕云泽来的时候,慕崇峰正靠坐在病床上,盯着手里的相册发呆。

听见开门声,才回过神,匆匆将相册合上,抬起头见是慕云泽,微微愣了下,

“来了。”

他咳了一声,声音有些生疏。

慕云泽“嗯”了一声,拿着她的杯子倒了杯水,又放在床头,而后坐了下来。

“身体好些了?”

他语气很淡,也很平静。

“好多了,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慕崇峰回了一句,场面又冷了下来。

“高歌快生了吧。”

似乎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慕崇峰主动又找了话题。

慕云泽点头,“预产期在下个月。”

“公司要是没那么忙的话,多抽些时间陪陪她。”

“我知道。”

……

气氛正僵硬着,护士突然敲门进来,要给慕崇峰量血压。

慕云泽没来由的松了口气,等护士量完血压后,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等等。”

慕崇峰突然叫住他,略微激动的坐起来。

慕云泽回过头望向他。

慕崇峰抓了一下身下的床单,努力平复着语气,低声道,“我刚睡醒,有点无聊,能陪我再呆一会儿吗?”

慕云泽沉默下来。

慕崇峰的眼神分明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慕云泽突然难以拒绝出口。

几秒后,他转身又坐到了刚刚的椅子上。

慕崇峰终于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颜,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说的一点没错,我不仅做丈夫失败,做父亲,一样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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