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荷兰,Wageningen(瓦格宁根)大学。
大西洋上的西风带着潮润水汽抚过欧洲大陆,十月的气温已经有些清寒,这所全世界生物科学排名前列的学府,在这样的天气里却并不显得寂寥,到处都是正在做活动的社团。

一栋实验楼前,三个人的组合十分显眼。

有着碧色眼珠的男人高大英俊,身着黑色风衣,无论身在何处都如同钻石一般耀眼,没有人能够忽略他。此刻他脸上冷峻的线条微微软化,笑盈盈地看着不远处两个小姑娘。

大的那一个一头褐色秀发,琥珀色眼睛,已经脱离幼童行列,逐渐显露出窈窕少女的风姿。

小的那个黑发黑眼,白嫩如同玉娃娃。玉娃娃还是三头身,路都走不稳,正追着风中落叶满地撒欢。

姐姐唯恐她摔倒,前后左右围追堵截,却被妹妹误以为是一种新奇的游戏,反而兜着圈子跑得更欢了。

我从楼中走出时,就看到程呦呦好不容易抓住程曦,褐色的头发被妹妹揉得乱蓬蓬,而她正把小橙子按在膝盖上挠咯吱窝,小橙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泪花都出来了。

程嘉溯快步向我走来,越走越快,抱住我的瞬间,他一用力托起我,转了好几圈才放下来。

我在他脸上亲一口:“怎么来得这么早?”

程嘉溯:“想你了,呦呦和小橙子也想你。”

程呦呦举手:“没有,我才不想!”

小橙子觉得很好玩,跟着举手,口齿不清地背诵她姐姐的话:“没有,我才不想!”

我哑然失笑,先在程呦呦头上摸两把:“我想你了总行了吧。”

接过小橙子抱在怀里,“诶,小橙子又重了啊。”跟她玩起了头碰头的游戏,“到底想妈妈不想?”

小橙子尖声大笑,不断在我怀里乱拱,我简直抱不住她,只好让程嘉溯抱着她,自己牵着程呦呦,一家四口往外走。

程呦呦跳着脚跟我告状,小橙子又欺负她,小橙子又弄乱她的头发,小橙子又弄坏她的玩具……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她,“那你管好她,不要给她你的玩具。”

程呦呦怒瞪我:“张阿姨,你到底是不是小橙子的亲生妈妈啊?她可是我妹妹,她要玩具,我能不给吗?!”

我:“……”

罪魁祸首正“啪嗒,啪嗒”地给她爸爸脸上盖章,亲完程嘉溯又伸长脖子来亲我,亲一下还不够,左边脸完了换右边脸,亲得我一脸口水。

然后轮到程呦呦,小橙子认真地捧着她姐姐的脑袋盖章,而程呦呦一脸迷醉,显然已经忘了她为什么要跟我告状了。

就这样,小魔女再次被感化成为傻乎乎的妹控,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玩具都献给她,博她一笑。

回到学校附近我的公寓里,程嘉溯打发两个孩子去玩,自己一边咬着我的耳垂,一边酸溜溜地道:“你个没良心的,连程呦呦都想,就是不想我是吧?”

我腿脚发软,顾不上回答,只是紧紧缠着他,唯恐自己滑落到地上。

程嘉溯继续恶人先告状:“交流学者,一走就是一年,留我在家带孩子……”

我一边气喘吁吁地回应他,一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谎言:“不要说得好像真的一年没有见面一样,明明上周才见过的。”

程嘉溯不说话了,手到处点火,我有点忍不住了……

“妈妈!”萌萌哒小奶音从卧室门外传来,小橙子不知道拿什么东西把门挠得山响,我和程嘉溯对视一眼,均哭笑不得。

程嘉溯黑着脸过去开门,他闺女完全无视爸爸的黑脸,乐颠颠跑进来跟我献宝:“看,花花!”

程呦呦在门外一脸绝望:“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程嘉溯悲愤地瞪程呦呦一眼,不是故意的,你别笑那么开心啊!

终归拿两个孩子没办法,一把捞起小橙子,“走啦,咱们吃饭去。”

一年前,我得到一个到瓦格宁根大学做访问学者的机会。瓦格宁根大学和越溪大学有学术交流活动,我当初为了钟楠放弃的留学机会,就是这所学校。

虽然我没有提起过,但程嘉溯知道这一直是我的遗憾,因此给我运作了一个机会。

面对难得的机会,我却犹豫不决起来——诚然,能到瓦格宁根交流一年的机会,我应该牢牢抓住才是。可我舍不得才两岁的小橙子,也舍不得程嘉溯。

当时程嘉溯对我说:“你想成为更好的人,想在学术上有所进步,就去。我希望家是你疲惫时休息的港湾,而不是你的负累。”

他在瓦格宁根大学附近为我租了一套美丽的公寓,每周都会带着孩子来与我见面,小住几天。虽说是在国外交流,对我而言,见面的频率并没有降低太多。

程嘉溯稍微减慢了杏林集团在国内扩张的步伐,专注内部的革新和提升,保证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留在荷兰。

他当然没有浪费这段在荷兰的时间,一年内,他就把杏林集团的市场开拓到了欧洲大陆,唐韵的“凤仪”系列、“时光”系列在欧洲同样取得了良好的反响。

如今他正处在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具魅力的时间段,体力、脑力均处于巅峰,手握权势更令他充满了迷人的气质。

我也不再是昔日在实验室把自己弄到灰头土脸的单纯学术从业者,更不是只懂得珠宝华服的豪门贵妇,实际上,在他全面接手杏林之后不久,我就回到了唐韵的研发岗位上,随即被调往集团总部。

事业和学术令我容光焕发,拥有从容气质,足以与他匹配,并肩前行。

我在瓦格宁根大学这一年不仅仅认识了许多顶尖的从业者,拓宽了眼界和知识面,也没少了解附近的美食。

程呦呦想吃牛排,小橙子跟着附和——她自己并没有特别想吃,但是看姐姐兴致勃勃,也就很期待——我便带着他们到附近一家规模很小但非常美味的家庭餐馆。

钢琴曲和着胡椒与咖啡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程呦呦深吸一口气,开心地跑去选座位。

我则遇到了同为交流学者的美国同学,东方人的脸在他们眼里似乎都显小,这位总是不肯相信我已经结婚了。

这会儿看到程嘉溯,她“哇哦”一声,笑着说:“是你的男朋友?”

程嘉溯严肃地道:“是丈夫。”

我指着程呦呦和小橙子,“那是我的女儿们。”

这位可怜的美国女士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本就不大相信我已经结婚了,更不敢相信我还有程呦呦这么大的女儿。

我大笑,跟她聊了两句,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吃饭。

程呦呦把自己的盘子推给程嘉溯,要他给切牛排,自己把小橙子盘子里的牛排切成细细的块。

小橙子握着儿童餐叉乐不可支,她早就学会自己吃饭了,虽然每次吃完之后都满身狼藉,但并不妨碍她吃得津津有味。当然,牛排她是不会切的,姐姐帮她切好让她非常满意。

饭后,我们沿着宽阔寂静的街道散步,程嘉溯给我讲述近期发生的事情。再有三个月我就会结束交流回国,因为他一直不断带来各种消息,我并没有和国内脱节。

“岳母的诗集出版了。”他第一句话就吓我一跳。

妈妈和孟师母成了好朋友,这我早就知道,妈妈年轻时候有文学梦,这我也知道。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妈妈真的在她临近退休的时候,成功出版了诗集。

有梦想的女人啊,什么时候去追逐梦想都不算迟。

“岳父大人让我问问你,给他培育的新型兰花怎么样了?”爸爸迷上了兰花,又不愿意花大价钱炒花,就逼着我给他培育心品种。

“还早着呢,让他慢慢等吧。父亲母亲呢,怎么样啦?”

“父亲恢复得不错,前几天还让人推着他去疗养院,看望程嘉洄。”程颐和中风之后,只能慢慢调养,没有完全康复的希望。

调养了这两三年,他终于能够坐着轮椅到远处去看看。昔日雄心壮志逐渐被病体消磨,他越发心软,去疗养院探望程嘉洄的后果却让他很失望,打消了将这个小儿子接回家的念头。

“母亲,一如既往。”郑夫人名下有好几家慈善机构,她以前做慈善是为了邀名,替自己和程嘉溯积累人望资本,如今心境平和,倒是越发乐在其中了。

此外,外祖父健朗如昔,郑与泽和方萌萌一道逐渐成长起来,孟老师在越溪大学成为执牛耳的学者,师弟师妹们各自向着自己规划好的目标前行,曹欣正琢磨着评职称,在这之前她和她的小鲜肉要先结婚,婚期就定在我回国后不久……

我和我牵挂着的人,终于都得以幸福。

是夜,哄两个孩子睡着以后,才一关上她们卧室的门,我便落入程嘉溯怀里。他的吻炽热而缠绵,烧得我几乎要融化。

结合的一刻,我猛然觉得不对:“你没有用……”

安全措施。

他盯着我的眼睛,幽深的瞳孔像是要把我吸进去,他令我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程嘉溯在我耳边急喘,“潼潼,我们……再生一个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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