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负?”
到底是父子连心,别看李世民骂,又偏心李泰,但李承乾毕竟是他的长子,又是太子,怎么可能不关心。

李世民拧起眉头,道:“怎么会有人欺负呢?承乾这孩子难道没有表明身份么?”

高公公如实道:“据老奴所知,应当是没有,若太子表明身份了,那些孩子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也断然不敢欺负太子的。”

李世民纳闷道:“他被欺负了都不表明身份?这孩子是怎么了?”

“呃……”高公公猜测道:“或许,太子是想证明自己。”

“证明?”李世民抿嘴寻思了一会儿,道:“左右今天也没大事,出宫瞧瞧太子在做什么,朕倒要看看,他想证明什么。”

“喏。”高公公应了声,偷瞄李世民的神色,小心道:“陛下,咱们微服出行么?要不要老奴安排几个护卫随行?”

“哼!上次的护卫是奔着李牧去的!”李世民正要拒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带几个护卫也成,暗中保护太子吧,毕竟他整天都不在宫里。”

“诺。”高公公应下,对角落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飞快地跑出去办事了。而高公公则亲自去拿了出宫穿的衣裳,服侍李世民换好,主仆两个又扮做了一伙行商,从宫里的角门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

“李鱼!李鱼!喊你呢!人哪儿去了!”

房遗爱骑在马上扯着脖子喊,很快,一个黑小子跑了过来。正是李承乾,在城管大队,他化名就叫李鱼,取的是鲤鱼跃龙门之意。

“队长,你叫我?”

“又跑哪儿去了!”房遗爱低头看向李承乾,伸手指了下街角,道:“这一片是你负责的区域,对吧?上次在衙门开会的时候,我再三重申,侯爷说了,月底之前,街道上不可以再有占道经营的摊位,你来看,你告诉我,这个汤饼摊占道没有?”

李承乾看了眼房遗爱所指的地方,恳切道:“队长,我知道这个汤饼摊占道了。可是这里面有缘由啊,你不知道,这汤饼摊是一对老夫妇开的,他们的儿子曾是武德年间的校尉,渭水之盟时战死了,朝廷给了一点抚恤,他们就开了这个汤饼摊,勉强维持生计。要是把这个摊撤了,他们就没法糊口了……”

“李鱼!”房遗爱大声打断了李承乾的话,喊道:“立正!”

李承乾条件反射般站直,房遗爱板起一张脸,道:“规矩就是规矩,条例写的很清楚,我们城管大队的责任,就是保证街道的整洁,这是你必须去做的事情。你看看这街上的人,哪一个过得容易?若要讲故事,谁家都有故事。这是理由吗?况且,侯爷已经在京东集盖了铺子,可以让这些商贩免费的入住,还给出了承诺,保证他们赚得不会比在街道上低。这等菩萨心肠,还要多说什么?”

“这对老夫妇,你又认真调查过么?他们的儿子,真的是大唐校尉?”房遗爱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丢给李承乾,道:“这是我派人寻访他们的邻居,得到的消息。他们的儿子是西市泼皮,与人斗殴而死!他们也不是家无余财,就在这坊中,便有他家两处宅子,租金每月都收不少!他们在这里占道,是因为这里是三岔路的路口,人流多,离家近,这是合理的理由吗?这对老夫妇在长安县还有案底,曾迷晕过胡人客商,偷走人家的钱袋,因无认证不了了之,坊间都是传遍了的,你偏一点也不知道?开会的时候怎么说的,要深入调查,必要时可以申请抚恤,你做到了吗?偏听偏信,这是我们城管大队的作风?”

李承乾低下了头,房遗爱越说越气,哼道:“早就说过,你不适合城管大队,回家当你的少爷去不好么?别人都是管着三坊,交给你一坊你都弄不清楚,你自己觉得你配吗?”

“不要以为有长孙冲保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咱们城管大队可是有规矩的,月底的考核你要是通不过,谁都保不住你!”

房遗爱丢下这句话,打马从李承乾旁边走过:“好自为之吧!”

马蹄声渐渐远去,李承乾才抬起头,他看了眼房遗爱走的方向,又回头看向街角的铺子。那对老夫妇正在为晚上饭点的生意做准备,水已经烧开了,正准备下料。

李承乾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五文钱,放在桌子上,道:“大娘,还是老规矩。”

“欸!”老妇人笑眯眯地把钱接过来,一枚一枚数了,看了眼李承乾,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小伙子,不够,还得两文。”

李承乾奇怪地看着老妇人,道:“大娘,不是五文钱一碗汤饼么,怎么涨了价了?”

老妇人赔笑道:“小伙子你别急啊,是这么回事……我们老两口租住的房子又要交赁钱了,不凑手,所以就想涨点价,你看你吃公家饭,又不差这几文钱,你就——”

李承乾实在是受不了了,怒吼道:“大娘!你一把年纪了,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骗人!你的儿子是大唐校尉为国捐躯了么?他不是西市泼皮,斗殴而死么?你是租赁的房子吗?这坊中你便有两处宅子!你不想搬走,可以跟我说实话,我为你说项也不是不可,但你为什么要骗我?”

老妇人听到这话,脸色变了三变,忽然脸上堆着的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凉的冷漠:“这位官爷在说什么啊,老妪我怎么听不懂?你来我的摊吃汤饼,我的汤饼就卖七个铜子儿,你的钱不够,还想吃霸王餐不成么?咱们小老百姓,不敢惹官爷,却也不想被欺负了,您吃霸王餐别处吃去,咱们不伺候。”

说罢,五文钱丢在了李承乾脸上,骂道:“钱给你,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李承乾兀自还想得到一个真相,他不去管铜钱,大声问道:“我还听说,你们迷晕过胡人客商,偷了人家的钱袋,这事儿有还是没有!”

“怎么还敢污蔑人?”老妇人拿出了泼劲儿,端了一盆水,照着李承乾就泼了过去,泼完了恶人先告状,坐在地上打滚儿:“哎呀可不活了!官差欺负人!不让老百姓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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