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能够这么为狐族开脱或许还是因为蓝墨的关系,可是他给苏扶桑看的那些回忆,却只是让她更加误会了银月,但是这其实也是个无可奈何的事情。
因为那些记忆,全部都是紫苏的记忆,残碎破烂不堪的记忆,斑驳不止也无法去改变,九月只是恰好收集了这些记忆,但是他却不能逆天而行,去改变记忆里的所有事情。

周围的景象慢慢的变成了苏扶桑他们第一次来到结界里面时候的模样,湛蓝色的天空让苏扶桑有些恍惚,蓝海蓝海,墨蓝如海。

“你让我如何相信?”苏扶桑微微蹙眉,她要怎么接受现实?如果眼见都不能为实,那么别的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是信不过狐族…还是,信不过你的父帝?”九月不紧不慢的开口,在权衡两者的轻重之时还特意停顿了片刻。

苏扶桑微微一愣,是啊,那么她究竟是信不过狐族,还是信不过自己的父亲?如果银月真的想要对神界不利,神帝又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

神帝也不是一个傻子,而且最主要的是,神帝其实也会一些简单的占星术,那些全部都是在狐族所学,也有一些是自己研究出来的。

但是总的来说,神帝对狐族还算是了解不少,也同样的知道狐族的一些习惯,包括占星,所以银月如果要瞒住神帝,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神帝的法术那么高强,就算银月想要瞒着,怕是也瞒不住,不过至于夭夭为什么要这样误导苏扶桑,而且银月也并没有反驳她的话这件事九月却没有说起。

苏扶桑原本其实也并没有十分相信,可是银月的不反驳,成了压倒她心中最后一丝理念的稻草,苏扶桑向来是个比较敏感的人,所以自然是会多想一些。

“九月,你就这么信任狐族吗?”苏扶桑轻弧唇角,她其实并不相信九月是无条件的信任着狐族,他当初可是险些把整个狐族都给毁了,又怎么可能会替狐族说话?

左右不过是因为蓝墨,是因为私情,所以九月才会为了银月开脱,夭夭说的有凭有据,而且银月也默认了的事情,苏扶桑知道,这一切肯定不那么简单。

九月只是微微抬头,看着不远处安置着狐族族人的冰棺,唇角的笑意有些苦涩,眼中多了一抹眷恋,“你知道从前的我最害怕什么吗?”

苏扶桑微微一愣,不明白九月说的话什么意思,他们刚才分明是在讨论银月的事情,怎么一转头就变成了九月从前的事情?

“什么?”苏扶桑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九月的过往苏扶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原本是个凡人,不过后来家破人亡,整个村子都毁了。

去了鲛人族之后,还多知道了一点信息,那就是关于九月和雪尘的关系,苏扶桑费解的是九月只是一个凡人,是怎么和雪尘有关系的?

两个人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与凡人有恩怨大仇的鲛人,一个是沉默寡言的少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走到一起的?

九月淡笑着看着苏扶桑,“你们应该是来问我不夜城的入口吧?除了我,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还会再知道不夜城的入口了。”

九月说的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失去了他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偏偏苏扶桑看到他这副模样却生不起气来,只是觉得有种莫名的难过弥漫。

苏扶桑的神力其实已经在慢慢的恢复了一些,不过苏扶桑自己并没有察觉,九月的情感似乎也在影响着她,苏扶桑只觉得,莫名的有些难过。

有些不解的抬头,正好撞上了九月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像是要把苏扶桑整个人都给吸进去一样,苏扶桑看见了他眼底,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在昏昏沉沉的黑暗中,苏扶桑看见一身破旧衣裳的九月,虽然日子过的清贫,但是却十分开心自在,那个时候的九月,还只是个孩子。

那个时候的九月还带着童真,和每一个小孩一样,在这个年纪过的开心快活,不知忧虑,整日里嬉闹玩耍,也不觉得日子清苦,每日粗茶淡饭依旧掩不住眉宇的笑容。

小小年纪的九月很懂事,会帮家中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小小的肩膀可以扛起一大把比自己还高的柴火,吃力的提着水桶去打水,还很贴心的给年迈的祖母喂饭。

九月就是那种乖巧听话懂事的小孩子,不过虽然肩膀上挑着重担,他却总是可以在其中找到许许多多的乐趣,九月整日里嘻嘻哈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烦恼。

不过,那是在没有遇到雪尘之前,遇到雪尘的那一日,正好下了大暴雨,九月和父亲一起上山捡柴火,结果在下山的半道上不小心走散了。

大雨倾盆而下,九月抱着柴火紧紧的护着,要是淋湿了明日就没有办法带到集市上去卖了,那个时候正好九月的母亲生病了,需要花钱买药。

九月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刚把柴火藏好就是一道闪电,紧接着一道闷雷在天空乍响,九月很害怕,可是他却只能抱着自己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也就是在暴雨下,九月遇到了一身狼狈满是血污的雪尘,最初看见他的时候九月其实是害怕的,可是看到他走在大雨中,步履蹒跚的样子,九月忽然就觉得鼻尖酸酸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九月从山洞中冲了出去,张开小小的手臂挡在雪尘面前,用稚嫩的语气请雪尘进山洞休息,雪尘有些意外,不过只是惊愕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就跟着九月进了山洞。

山洞中有些阴沉,不过好歹可以挡了大雨,雪尘寻了处相对干净的石头就坐了下来,九月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雪尘身边,看着他还在流血的伤口,神色复杂。

迟疑片刻,九月转身跑出了山洞,雪尘叫都叫不住,只听到九月稚嫩的声音喊着他,叫他待在山洞等他回来,哪里也别去。

雪尘是鲛人,他会法术,这一次要不是因为被数名术士围攻,他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导致使不出来法术。

雪尘一路逃亡也是精疲力尽,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便养精蓄锐,不知不觉就靠着石壁睡着了,朦胧之间感觉到伤口处有股清凉的感觉。

雪尘睁开眼睛就看到九月捣鼓着手里的草药正在给他上药,浑身还在滴着水,小小的身子微微轻颤。

雪尘就是在哪个时候开始接纳了凡人,接纳了原本应该罪无可赦的凡人,原来凡人并不是全部都是坏的,也是有一些好人存在,不管是人,妖,魔,哪怕是神,都有好坏之分。

雪尘心中原本根深蒂固的想法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其实九月的药草对他并没有太大效果,不过至少止住了血,雪尘只需要养足了精神其实就够了。

只要回复了法术,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会自己慢慢愈合的,虽然这样可能需要消耗大量的法术,但是至少不必像凡人那样看病吃药。

九月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心,那是真真切切的关怀,雪尘觉得,自己除了在母亲脸上以外,再也没有从谁的脸上看到过那么真实的担心。

鲛人族和所有的皇室一样,都是冷血之人,身居高位,有很多身不由己,鲛人族的皇宫和所有的皇宫都一样,都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雪尘有母后的保护,所以一直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可是他的母后也终有一天会无力再去保护他的。

雪尘在山洞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将九月送回了家,原本九月淋了大雨,开始发烧,高烧一直退不下去,雪尘就偷偷用妖法帮他退了烧。

九月病好以后时常会去那个山洞,偶尔会遇到雪尘,雪尘只是借口说自己是游散人士,四海为家,九月并没有任何的怀疑,两人认识的日子越来越久,九月也渐渐的长大了。

雪尘一点都没有改变的容颜最终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份,所以雪尘就封住了九月的所有记忆,只是没有想到,离开之后他们居然还会阴差阳错的遇见。

雪尘的模样看着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而那个时候九月已经二十多岁了,九月救了被术士追杀的雪尘,,一如从前,并且还认了雪尘为义弟。

他终究是不记得从前他们曾经遇到过,不过雪尘并不后悔,九月不记得他或许也是好事,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雪尘会一次一次的给九月带来厄运。

九月命悬一线的时候,雪尘不顾一切的将鲛人族的圣物带去救了他,也因此害的九月整个村子全部遇害,九月因此而变成了一个孤儿。

雪尘十分内疚,可是九月却仿佛根本不记得他一样,他没有怪他,从来都没有,但是这在雪尘心里却始终都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后来雪尘竭尽所能的帮他,然而他却封闭了自我,他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所有东西都表现得漠不关心,直到遇到了蓝墨。

蓝墨就是他的救赎,就是解开他心结的绳索,九月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所以雪尘同样的也可以接纳蓝墨和他的族人。

九月的记忆停留在雪尘第一次给他抹去记忆的时候,他轻笑着哄他说,等他睡醒了,他就回来了。

九月乖乖的听话睡着,醒来以后彻底忘了雪尘的存在,也忘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他的生活一如从前的平静,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雪尘这个人。

可是他入睡前的那句话却一直烙在雪尘心中,像是一根刺一样,扎的他遍体鳞伤。

九月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一直都会在你的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

一句无心之言,却一语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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