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菲仪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发呆,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刚才这青衣人说的话。过了许久,她才确定自己终于听懂了:“您是说,我爹爹项彬,其实是这西风寒的帮主,所以我是西风寒的少帮主?”她试探的问了一问。
“确切的说,你爹项彬是我们的前任帮主。现在老帮主过世了,你便是我们的帮主。所以总的来说,他们也不能喊你小主子,而是‘主子’。”青衣人冷静的陈述到。“西风寒东门堂主陆羽见过帮主。”话毕,对着项菲仪弯腰深深行了一个礼。

“陆堂主莫要多礼,”项菲仪吓了一跳,冲冲拦住已经弯下身的青衣堂主,满脸的不好意思:“陆先生行这么大的礼,我还真是消受不起。不管我到底是谁,陆先生也休要如此。”

“要的要的。是小老儿说错了,小老儿应该掌嘴才是。不是小主子,是主子。主子现在是我们的帮主了,别说只是受我们一礼,就是让我们去死,我们也是心甘情愿啊。”吵闹的两人忽然就停了战,齐齐看向项菲仪。在老爷爷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也同时朝项菲仪行了个大礼。

“我……你们都这样,叫我如何是好?”

“哈哈,林老说的是,寻了这么多年的主子回来了,行个礼算得了什么。”凤先生一脸笑意,走到项菲仪身边,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项菲仪抿了抿唇,还想开口,确实在不知晓要说什么。于是求助般的看向了赫连炫。

“礼都行过了,你还那般计较做什么。何况主子就是主子,西风寒和将军府可不一样,以后你的任务,怕是很重了。”见项菲仪这般模样的看向自己,赫连炫便开了口替她分析。

“主子是西风寒的帮主。主子大概不知道,项家其实就是前皇朝项氏。前帮主项彬是项氏的后人,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您自然是要继承大统的。”见赫连炫都开口了,甄夫人也解释到。

“天呐,这么复杂?”项菲仪觉得很不可思议。

本来她的世界一直很简单,虽然父亲当朝为官,还是个大将军,但是将军和将军夫人真心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很多事情都由着她,把她保护的几乎算是不经世事。

虽然她曾经有个喜欢什么事情都和自己对着干的妹妹,但是妹妹也很单纯,即便两个人有矛盾,却也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虽然她遇见了风流邪妄的纨绔世子,但是两个人也只是小打小闹,赫连炫顶多欺负欺负她吓唬吓唬她,倒也不舍得真的让她出事。

但是后来她因为不得已的缘由进了皇宫,她的世界好像就忽然变得完全不一样起来。好似一条本来顺利平直的线,忽然由于不知明的原因,这条线开始朝着非既定的方向歪歪扭扭的延伸出去,她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甚至都不知道下一个时辰她会在什么地方。

项菲仪这一刻才真正发现,她原来单纯干净的世界早已经远去了。她必须面对现实,面对越来越多不得不面对的阻碍和困难,不得不去思考各式各样的问题。

很多年以前,她一直一直都在回忆以前发生的事情。她总是会想,如果爹娘没有从山中搬回外面,如果那群黑衣人没有出现,如果爹娘打败了黑衣人……

后来进了宫,她偶尔又会想,如果太后没有下旨要朱絮茵进宫选秀,如果她没有代替妹妹进宫,如果她不曾遇见宛美人不曾参与进那些事情,如果她没有到明月湖没有遇见皇上……

各种各样的如果,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可是这一刻,项菲仪终于不得不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原来是真的没有如果的。一切好像都如同早已安排好了一样,冥冥之中,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选择了怎样的道路,结果都是会朝着同样一个方向发展的。逃都逃不掉。

项菲仪思索了好一阵子,待她终于想清楚,抬起头,才发现众人都只是默默的看着她,那样纵容的由着她消化面前的事实。

“想明白了?”最先说话的竟然是赫连炫,他笑了笑,走到项菲仪身旁,伸长手臂将她抱进了怀里。

项菲仪一怔,条件反射的就要去推。但是她立刻就自己制止了自己的动作,她安静的任由赫连炫抱住自己,抬头看向门外。天很蓝,虽然还是很冷,但是世界依然很美。

“我会陪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赫连炫微微低头,将红润的嘴唇凑到项菲仪的耳旁,声音温柔而低沉。

一阵温热的气息滑过项菲仪的耳垂,她只觉得身子一阵颤栗,险些站不住脚。幸好是被拥住的,才使得她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献丑。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间,她心里面满满的都是感动,从耳朵延伸到脸庞,然后下滑到颈项,直到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害羞红。

“呵呵,真是对温馨的小两口。”甄夫人轻笑着开口。

“咦,他们是小两口么?小老儿怎么听说喜欢主子的是那昏君?”老顽童惊讶。

“昏君怎么配得上我们家主子。还是世子好。”甄夫人撇撇嘴,似乎很是满意项菲仪和赫连炫的搭配。

“什么啊,”项菲仪终于清醒过来,忽然惊觉自己窝在赫连世子的怀里,立刻推开他闪到了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整了整衣裳。“我……做什么开这样的玩笑。我还是小姑娘呢!”说罢,刚退白回去的脸又“唰”的涨红了。

“原来还是小姑娘?”老顽童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你……你……”项菲仪瞪着老顽童半天,“你”了好几次,最后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跺跺脚,满脸羞愤。

“呵呵,主子莫要生气。老顽童逗你玩儿呢。”凤先生终于看不下去,开口替项菲仪解围。

“哼。还是舅舅好。”娇蛮的哼了一声,项菲仪跑到凤先生身旁,伸手拉了拉衣袖。“舅舅,你看爷爷欺负我。”

凤先生一脸受宠若惊,而后脸笑的简直要开出一朵花来。“沐儿乖,我们不要理他。老顽童整日神经兮兮的,也不晓得他脑袋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沐儿不要在意他的话。”

共事多年的同伴毫不犹豫的背弃了自己,老顽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惊讶的张大了嘴,满脸不可思议。

“哈哈,凤易阳你就这样出卖老顽童了啊。你现在这到底是为了主子呢,还是为了你的外甥女儿呀?”甄夫人好笑的调侃。

“都是。毕竟沐儿又是我外甥女儿,又是我们主子嘛。不过……”凤先生眼珠子转了两圈,一脸神秘:“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哦。作为沐儿的舅舅,我自然首先会想着她是我亲姐姐的女儿。要真说起来,帮主怎么都没有外甥侄女大啊。”

“好啊你!照你这个意思,若是菲仪只是你的外甥女儿,咱们的帮主却另有其人,那你心里面,还得把菲仪放在帮主之前?”甄夫人挑了半边眉,似笑非笑。

“那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看到众人的表情,凤先生微颤颤的刹住了话头:“这些不都是空话么,菲仪就是现在的帮主,现在的帮主就是我的外甥女儿,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嘛。所以现下我们说什么都是空想不是。”讪讪的笑了笑,凤先生尴尬的住了嘴。

“呵,我知晓你的意思。这些都是自己人,西风寒诸位长老共事了也不止一两年了,谁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面都清楚的如明镜似的。你也没必要解释些什么,说起来,其实这样也挺好。帮主是你姐姐的女儿,你自己会全心全意的疼她。”

甄夫人停顿了一会儿,笑的有些伤感:“若是我女儿还活着,我怕是也会像你对帮主的心态一样。你这想法也是正常,换做是我,若我有孩子,孩子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可惜一切也都是空谈,现在我孤身一人,主子便是我唯一的寄托了。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愿意也把主子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

甄夫人说的淡然,她的声音里却由着没有掩饰好的遗憾和伤感。听她的意思,应该是曾经有过孩子,却没有保住。项菲仪有些心疼,她想到自己出了事故的爹娘,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理解甄夫人。于是她靠近甄夫人,伸手环住对方的腰际,主动给予了一个拥抱。

“主子。”甄夫人声音里微微有些发颤。

“以后喊我菲仪吧。”项菲仪轻笑一声,放开甄夫人,坐回了一开始就坐着的位置上。

“对了,说起来,主子你可知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顽童忽然开口问起。

“具体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有一群黑衣人忽然闯进了家里,起先我和赵哲哥哥还在睡梦之中,是娘亲将我们抱进了地窖。待我瞌睡醒了,趴在门缝上去看,就瞧见他们把刀子捅进了娘亲的胸口。”说到此,项菲仪不动声色的伸手捂住了胸口。

凤先生表情哀伤,却并且插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项菲仪,听她又说了一遍。

“后来爹爹杀了好多人,但是黑衣人实在太多了,爹爹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我记得他是被一只不知从何处飞出去的箭从前胸插了进去,之后爹爹便倒下了。”咬住嘴唇,同一天重复了两次这件事情,即便是自以为早就麻木了的项菲仪也承受不了,她闭着眼睛,甚至不愿意再说话了。

“那之后呢,还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么?”看着项菲仪的神态,青衣堂主心里面叹息,却不得不开口继续问下去。

项菲仪闭着眼,脑海里回放起记忆最深处的那段场景。在听到青衣人问话之后,她很努力的继续回想下去,虽然这是她最深刻的记忆,但是毕竟那个时候的项菲仪还太小,记忆里的画面和声音都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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