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阳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很迷茫的。
榕昀又被这样的目光刺痛到了。

他的父亲啊,他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父亲,怎么、怎么就被折磨成了这幅样子呢……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榕阳炎就突然咧了咧嘴角,傻傻地笑了,“我也有一个像你差不多大的儿子,他快下班了,我过来接他回家。”

榕昀很快便他的话里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他急而快的问,“所以,你是一个人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

榕阳炎依旧傻傻笑着,然后点了下头。

“那位少爷吩咐我为那位先生编制了一个梦境……”

榕昀的脑海里,倏地闪现出催眠医师对自己说过的话。

梦境?

榕昀随后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开口问,“是吗?那你的妻子呢?”

提到妻子,榕阳炎又迅速变成了刚刚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仿佛,他遭受了世间最大的厄运,周身有着怎么也驱散不掉的哀戚……

“她啊,她死了,她因为我死了,都怪我,没能好好保护她……”

榕阳炎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榕昀知道,他说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榕朔的母亲,原碧槐。

榕昀忽然猜到那个梦境是什么了。

他刚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榕阳炎的眼里便忽然迸现出了一道光亮,“对不起啊孩子,有人接我回家了,我要回去了。”

榕昀反应极快地“嗯”了一声,然后迅速地起身,跑向了不远处。

他将身子藏在了一棵树后,看到一位妇女走了过来。

她指责了榕阳炎几句,然后将他推走了。

榕昀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回到了车上,然后将车子开到了榕家。

……

翌日清晨,榕昀来到餐厅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只有榕朔一人,却不见榕彭祖。

榕朔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哥,早。”

榕昀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反倒问向一名佣人,“老东西呢?”

佣人的身体轻颤一下。

她有些畏惧榕昀这般不怒自威的气势,哆嗦地开了口,“回大少爷,老家主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不过您放心,厨师已经将早饭端到了书房。”

“是吗?”榕昀自顾自地说了一句,然后抬脚走向了书房。

如往常一样,榕昀连门没都敲,就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只有榕彭祖一人。

老人正坐在沙发上,很吃力地弯下身子。

他似乎是想够茶几上的一碗粥,可这般简单至极的动作,他做起来却万分艰难。

他怎么也够不着。

榕昀弯了下嘴角,然后走了过去,端起粥,坐在了老人的身旁。

他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然后才舀起一勺,送到了老人的嘴边。

“张嘴。”他说话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这个举动对他而言,普通至极。

榕彭祖木木地张了嘴。

他由着自己被榕昀喂下了一碗粥后,才吃力地开口,“阿昀,你怎么过来了?你吃过没?”

榕昀笑了一下,“还没吃,佣人说你身体不好,我过来看看你。”

榕彭祖被他以平常口吻说出来的话,惊到了。

他克制不住心底的那份激动,突然咳出了声来。

他重重地咳了几下后,才觉得好受点。

和蔼地开口了,“我吃饱了,你快、你快出去吃早饭吧。”

榕昀摇摇头,“老东西,我要跟你讲个事。”

“嗯,你说。”

“我想把父亲接回家。”榕昀紧紧盯着榕彭祖。

榕彭祖没有露出半点的异样,依旧笑的和蔼,“好,他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榕昀这才放下了碗筷,然后起身,“明天吧,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就将父亲接回家。”

“好。”

然后,榕昀就端着早饭的托盘,离开了书房。

再度回到餐厅的时候,榕朔已经不在了。

佣人从榕昀手里接过盘子,然后为他拉了张椅子,“大少爷。”

榕昀坐下了,一口一口地喝着粥。

如今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每件事,都在朝着他预期的反向走着。

榕昀回到榕氏,将滑树喊进了办公室。

可滑树的精神却有些恹恹的。

榕昀只扫了他一眼,便冷声开口道,“将阿淼找过来。”

“是。”

滑树退下了。

不过一个小时,滑淼便敲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滑淼一进来,榕昀便将办公椅转了个圈,背对着滑淼。

滑淼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侧脸。

不过是一眼,她就立即收回了所有的小心思,恭敬地开口问,“大少爷,你找我有事?”

榕昀的面前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他语气平淡地轻“嗯”了一声,顿了顿,然后开口,“老东西有没有跟你讲过,我要接父亲回家?”

“是,老家主跟属下讲过。”

“那好,你今天就带人将父亲接到这来。”

滑淼愣住了。

滑树不是才是榕昀的下属吗?

这种事,不是应该由滑树做的吗?

可榕昀,怎么就、怎么找上她了?

榕昀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他最近在思春,办事能力远不如从前,这种事我只能找你了。”

思春?

滑淼被榕昀这样的用词,惊的嘴角抽抽了一下。

然后欠了欠身子,“不妨大少爷将话讲清楚点,阿树他,最近怎么了?”

榕昀轻嗤了一声,“怎么?你也变得跟他一样蠢了?我话说到这地步你都听不明白?”

滑淼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是,属下知道了。”

“你先回榕家,傍晚的时候我会将父亲的地址给你。”

“是。”滑淼离开了办公室。

一出办公室,滑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滑树。

想起榕昀的话,滑淼的脸色沉了几分,冷着声调打断了滑树的发呆,“阿树。”

滑树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阿淼,老大找你有什么事吗?他有没有为难你?”

他脸上的神色是真挚的。

滑淼心一暖,可面上依旧冰冷。

她冷冷地望向他,咄咄逼人地开口,“你最近怎么了?大少爷说你办事能力远不如从前了……”

话锋一转,她又犀利地问道,“说!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她对她这个唯一的弟弟,再是熟悉不过。

说他是个蠢笨的笨蛋,一点都不为过。

他都跟在榕昀身边那么多年了,见过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他竟然还保持着一颗单纯的心。

喜欢便是喜欢。

对他而言,喜欢便是唯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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