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玫瑰顶楼,伊莱文斜着身体躺在沙发上,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用不明材料制作的信纸,看上就像是那些隐藏在世界岛,几乎和这世界一样古老的森林中的那些精灵们使用的符文树叶一样,柔软,轻薄而且坚韧,但在某些细节上又和他在书上看到的不太一样,那信纸上散发的味道,是一种稍微有些刺鼻的墨香,而并不是精灵们常用的熏香或者那些古老贵族使用的香剂。
“可惜万法之书的鉴定不能用了,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两眼一抹黑。”

伊莱文揉了揉有些疲乏的眉角,顺手将信纸放在了桌子上,温蒂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晚餐,而在房子的角落里,他常用的那些仪器和材料已经被分门别类的收集了起来,而就在他手指上的储物指环里,也已经放满了远行会用到的各种物资,他稍微有些眷恋的看了一眼这已经住了差不多三年的房子,然后收回目光,打算趁着吃饭前这一段时间好好眯上一会,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不但让帕尔斯的心神遭受身受重创,也让他感觉到疲惫不已。

是的,伊莱文和温蒂已经准备好离开波尔多城了,尽管留在波尔多城就能受到渥金女神全方位的保护,但是这一次他真的不走不可,因为有一件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具体的事情还要从前一天下午说起。

在吩咐帕尔斯送出请柬之后,温蒂就扶着伊莱文漫步走到了升降梯里,几分钟的平缓降落之后,两个人就来到了位于镶金玫瑰底下的赌场,前文说过,这里的经营权已经被伊莱文交给了渥金教会的神官,对于那位鼓励信徒追逐金钱的女神来说,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好的积累财富了。

这位眼光深远的女神甚至还光明正大的邀请了她的神友幸运女神太摩拉在赌场里建立了小型的传教点,只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信徒数量大增的幸运教会就开始向这些不起眼的传教点派遣正式的牧师了,暗地里勾搭在一起的两位女神同时降下了神谕,于是大大小小的,领取了渥金教会和幸运教会颁发的营业许可的“神恩”赌场就光明正大开始逐步出现在了大陆的其他地方,这里不像以前的赌场那么昏暗,那么肮脏,简直美丽和整洁就像是天堂一样,所以它们很快就成为了喜爱赌博的上层人士最喜爱的消遣地。

而自从灰白平原捡回了一条命之后,回到了波尔多城的伊莱文便放心的将自己的几位见不得光的朋友藏在了赌场的客房里,由于这地方同时被渥金女神和太摩拉女神两位中等神力的神灵所关注,因此很少有潜行者或者赏金猎人敢于进入这里探查消息,所以拉特尔他们待在这里就非常的安全。

再加上镶金玫瑰这几乎前世五星级的服务,所以他们藏在地下和住进客房的区别几乎没有,一日三餐都有波尔多商会专门培养的内部人员直接送到房间里,身体不舒服了还有手段高明的医师和药剂师随时服务,待得闷了就出去和那些衣冠楚楚的家伙们赌上几把,实在憋得难受就找几个常年待在赌场里等生意的高级舞女消遣消遣,当然最后这个伊莱文是不管的,拉特尔他们只能自己付账,但饶是如此,这在“神恩”赌场住了小半个月的拉特尔和罗曼,还有安德烈也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尤其是最后一位,他几乎天天带着一个精致的异形头盔待在赌桌上,输不完筹码是绝对不肯下来的。

虽然安德烈这家伙背负着母亲沉重的仇恨,但出身在荒石高原那种穷苦之地的可怜孩子,什么时候见过镶金玫瑰这种大陆最高级别的销金窟的繁华风景,再加上被拉特尔和罗曼这两个绝对算不上好人的家伙带着,很快就学会了喝酒抽烟,打牌骂街种种恶习,不过好在老k团也不是什么清教徒式的组织,只要自己不作死,伊莱文也懒得管他们每天干什么。

结果在温蒂搀扶着伊莱文走进三个人的豪华大套房的时候,就看到了喝的晕晕乎乎,满身酒气的拉特尔和安德烈正扭打成一团,两个人没有动用其他的力量,就单纯的凭着**的力量挤在一起,像摔跤一样试图把对方绊倒,而穿着一身邋遢睡衣的罗曼则像只喝醉了的大马猴一样蹲在吧台上,手里提着一瓶矮人麦酒正高声喊着加油,也不知道他支持的是谁,反正喊得倒是热火朝天,罗曼的小鬼普瑞斯双手撑在一个大酒杯沿子上,几乎将自己的大脑袋都浸入了那殷红的酒液里,喝饱了一肚子之后就摇摇晃晃的跳下吧台,然后鬼鬼祟祟的趴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满嘴的灵语乱七八糟的哼唧着,时不时还发出一声鬼哭神嚎的尖叫,装饰奢华的房间里扔满了他们自己的衣服,舞女的衣服,还有大量的筹码,金币,渥金教会用来兑换金币的纸钞,还有各种各样的酒瓶子,餐盘,总之弄得就像一个猪窝一样。

“啧啧啧。”

伊莱文摇着脑袋感慨了一声,他这几天也听小主管们抱怨说这几个家伙玩的很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会玩,本来还想着和这大病初愈的三个人商量一些事情,看看他们这个样子估计清醒就要到明天早上了,所以他索性和温蒂又转出了房门,打算明天早上再过来一趟。

“你的这几个朋友这半个月可输掉了快十万金币了,你难道不管管吗?”

温蒂轻笑着帮伊莱文拍掉了肩膀上的灰尘,然后饶有兴趣的问他,这小丫头从小就混迹在波尔多城的地下世界,所以对于拉特尔几个人粗鲁的行为似乎不以为意,反而在听伊莱文说了他们的经历之后就对着三个人很是感谢,现在貌似抱怨也不过是小夫妻两个人之间的玩笑罢了,而伊莱文则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赌场里那些人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叫骂声和嬉闹声,毫不在意的抱住了温蒂的细腰,

“就让他们玩去吧,单单是萨姆城那一场大闹,波尔多商会就欠了他们天大的人情,文斯大叔和霍尔老爹也不是不通情面的人,我敢说,只要拉特尔他们几个答应成为商会的客卿,别说是十万金币,就算是再多五倍,文斯大叔也会笑着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这几个家伙,哼哼,可都是人才。”

说着话,伊莱文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结果立刻就换来了温蒂一个妩媚的白眼,这小女生的作态让伊莱文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附身在温蒂耳边亲了亲,亲密而温馨的两个人就这么笑着走出了赌场,然后伊莱文看着镶金玫瑰外边有些暗淡下来的天色,心里不知道怎么一动,就对温蒂说,

“我们出去转转吧,就去旧城区,很久没有好好陪陪你了。”

温蒂想了想,然后歪着脑袋点了点头,她走到前台,对那衣装革履的招待说了些什么,小伙子很快就跑进了一层的大厅,不多时便推着一架怪模怪样的轮椅走了出来,将其恭敬的交给了温蒂。

“请上车吧!我的勇士。”

温蒂将轮椅放在伊莱文脚边,看着他眉头挑起的怪异表情,一边捂着嘴轻笑,然后伸手挽起了自己落下的一缕发丝,就那么脆生生的看着他,伊莱文也忍住了笑意,将手杖换到左手,右手扶着轮椅的把手坐了下去,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温蒂,轻声说,

“如你所愿!我的女士!”

于是很快,镶金玫瑰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们就看到大名鼎鼎的“镶金玫瑰的冰美人”温蒂小姐满脸幸福笑容的推着一个和她一般年纪的,斜坐在轮椅上的,貌不出众的年轻人,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在路上,似乎不顾忌那些用异样眼神看着他们的路人。

而温蒂那些狂热的崇拜者和追求者们看到这一幕几欲发狂,他们恨不得就这么扑上去把那个亵渎他们女神的渣渣撕成碎片,但在看到几个冲动的年轻人刚走出几步就被藏在人群中的黑衣壮汉一把按在地上的惨烈教训之后,这些人很快就冷静下来,尽管眼神还是在身穿黑色紧身长裙的温蒂身上来回巡梭,但却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了,至于伊莱文,绝大部分人在离开前都在心里送给了他一句祝福。

“好运而该死的瘸子,诅咒你连第三条腿也断掉!现在!马上!”

在异世界总算当了一回现充的伊莱文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场景,在走出了二十几分钟之后才算放松了下来,这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生活节奏要比商业区满上不止一筹的旧城区,这里生活的大部分都是些平和的老人和一些居家的贵妇人,这些有涵养的人是不会像那些热血的小青年一样无所顾忌的,所以聚集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总算是少了很多。

“啊,真没想到我的小温蒂竟然有这么多追求者,啧啧,看起来我还真是幸运啊!”

伊莱文坐在轮椅上,歪着脑袋看向双脸微红的温蒂,后者注意到了伊莱文戏虐的眼光,顿时趾高气扬的用手轻拍在伊莱文的肩膀上,

“是啊,某个幸运的家伙只用一块面包和一杯牛奶就骗了我整整五年!还不知足吗?难道还不立刻感谢本姑娘对你这可怜的残疾人不离不弃的恩德?”

这幅娇傲的样子在性格及其独立的温蒂身上是很难看到的,所以哪怕是整天黏在一起的伊莱文也有些呆滞,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摇着脑袋也摆出一副娇傲的表情哼了一声,然后指了指不远处河滩上那些正在演奏着自己制作的乐曲的年轻人们,示意温蒂将他推到那里去。

这些常年聚集在这里的年轻人是波尔多城旧城区的一道风景,他们其实都是来自大陆中部各个地方的游吟诗人学徒,在这里演奏不单单是为了养家糊口,更重要的是向大陆最著名的游吟诗人—瓦萨丁-波尔多致敬,这位已经逝世了快两百年的游吟诗人是整片大陆所有不朽传奇里相当奇特的一位,他参与过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生于波尔多城,也在这座城市里死去,他的传奇经历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讲完的,我们在以后的故事里也会慢慢说道。

温蒂推着伊莱文来到了河滩之上,她也很好奇伊莱文要做些什么,结果这家伙只是友善的和一位坐在旁边休息的年轻人说了些什么,就把那年轻人随身携带的就九弦琴借到了手里,然后以一个奇怪的气势将九弦琴抱在怀中,花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调了调音色,双手在九根琴弦上轻轻一拨,一曲温婉,沉重而又夹杂着美好的曲子便从伊莱文的指尖流出,而他略带沙哑的嗓音也配合着这首充满了伤感与真情的歌曲缓慢的在空气中流动着,

“everynightinmydreams,”

“iseeyou,ifeelyou”

“thatishowiknowyougoon”

“……”

“andmyheart,willgoonandon”

虽然两个世界的文化完全不同,对于美的理解也有些略微的差距,但在音乐这一块,对于最动人的那种感情的理解却是想通的,所以在伊莱文时而温婉,时而高昂的嗓音中,在那如同能够洗涤人心的曲子里,周围所有正在演奏的游吟诗人们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里的乐器,连带着坐在河滩边欣赏风景,随带喝一杯下午茶的老人们也纷纷站起身,但没有人愿意出声打断这美好的时刻,尽管他们听不懂这怪异的语言,但那歌曲中带着的那一抹对于逝去的爱情的不悔,对于曾经美好的眷恋,却深深的印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真好听!”

温蒂此刻就像一个纯真的小女孩一样抱着伊莱文的手臂摇晃着,伊莱文则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随手将九弦琴放在了那呆滞的年轻人的手边,然后用空着的手点了点的胸口,又点了点温蒂的额头,

““我心永恒”,我的心,直到永恒。”

温蒂果然被感动了,之前因为伊莱文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的那点小郁闷早就被知道被抛到了什么地方,她俯下身,两个人唇齿相交,直到好几分钟之后,才在周围众人的掌声,叫好声和口哨声中结束,通红着脸的温蒂急忙站起身,推着而伊莱文快步的朝河滩之外走去,而坐在轮椅上的伊莱文则挤眉弄眼的朝周围满脸友善和祝福的那些围观者们挥手致意,从而引发了又一场热情的口哨声。

“走吧,我们回去!”

伊莱文笑嘻嘻的转过头,对满脸冰霜的温蒂说,结果收获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但他却不以为意的哈哈笑着,摇头晃脑的哼着怪模怪样的“我心永恒”的曲子,任由温蒂将他推着在旧城区到处乱窜,结果一圈转下来,温蒂没有累着,反而是坐在轮椅上的伊莱文,怀里抱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吃和小零碎,这是温蒂几乎一路横扫了旧城区著名的风味小吃街后的战利品,尽管看她的样子这些东西最后还是分给那些乞讨的小乞丐们,但这并不妨碍她要求伊莱文尽一个男友的责任,将这些东西全部放进了他的怀里。

但这也没什么,毕竟都是一些小玩意,还不至于让伊莱文感到压力,两个人很欢乐的就像波尔多城随处可见的年轻情侣一样,这一下午确实玩的很高兴,就连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伊莱文也出奇的感觉到很充实,不过唯一的问题是由于玩得太尽兴,所以当两个人准备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星满夜空的午夜时分了,眼看着街道上都没有了几个行人,所以伊莱文干脆拄起了手杖,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到那些聚集在旧城区废弃的街道边上,以乞讨为生的小乞丐们那里,将慢慢一轮椅的吃的东西都送给了他们,然后将轮椅送给了一直照顾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的一位住在附近的,清贫的老先生。

送出了希望,收获了祝福的感觉真的很奇妙,这五年里,伊莱文和温蒂有时间就会过来看看这一批又一批的小乞丐,在他们稍长一点,然后决定走出波尔多城寻找未来的时候,伊莱文还会给他们必要的帮助,但每一次做这些事情之后的感觉都完全不相同,唯一一点就是那种充实和快乐,是做其他任何事情,包括亲手干掉那些血仇之人都比不了的,后者能给他的只有空虚!

两个人一边跳着满是错误的华尔兹舞步,一边走上了那道贯通商业区和旧城区的石桥,然而就在上桥的瞬间,伊莱文手中的手杖向右一甩,将温蒂护在了身后,因为此时本应该空无一人的石桥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身影,那似乎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胖家伙,正双手合十的说着什么。

而那家伙在这黑暗无月的夜里竟然还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衣服,如果不是伊莱文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从他身上传出的那种轻微若水般的元素波动,还真的几乎发现不了他,伊莱文微微转头,对温蒂说

“你先退后,我去看看!”

“不!我和你一起!”

温蒂坚决的抓住了伊莱文的手,同时在她随身携带的小包里轻轻一抓,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伊莱文点了点头,两个人便一步一步的接近了那个不断颤抖的身影,不过等到他们靠近那家伙不足五米的时候,那人还是在不停的颤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人的接近,只是闭着眼睛,一个接一个的倒数着数字,

“5、4、3、2、1!”

等到听清楚了那家伙在说啥的时候,伊莱文也只顾得将手里的杖剑拔出,护在了探头探脑的温蒂面前,这会伊莱文的脑子里反射而过的全是人肉炸弹,爆炸袭击之类乱七八糟的内容,不过等了五秒钟,却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习习的夜风温柔的吹拂着他的额头,同时也将那两三滴冷汗温柔的抹去。

而那个倒数完了的胖子倒是立刻睁开眼睛,惊恐的左右看了看,等到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伊莱文的时候,那种他身上一直弥漫着的惊慌失措的感觉才平复下来,这满脸汗水的家伙几乎是直接从站立的地方蹦到了伊莱文面前,然后一个踉跄,又很快稳住了身形,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满脸都是挤出来的讨好笑容,然后将其双手递给了懵逼的伊莱文。

“这是…有人…送给你的….快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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