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一个显眼的大光头,身穿一身黑色法袍,腰上还用某种银色金属链锁着一本厚重魔法书的神秘法师并没有回头,他只是伸出手将杯子里剩余不多的红酒一饮而尽,同时伊莱文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法力波动,一只看不见的魔力之手抓起伊莱文放下的文件,然后将其放在了法师空出的手上,但这家伙却没有翻开,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但伊莱文知道,他的注意力正在慢慢从音乐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不过他还是显得很坦然,但这还不够,在这个光凭名字就能让萨姆城大部分法师颤抖的人面前,这点坦然显然还不够。
“1104号,你很紧张?”

伊莱文听到这幽幽的话顿时心里一紧,他的左手背在身后,一缕缕元素开始隐秘的汇聚在他的手心,但下一刻,那神秘法师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的手指一动,刚刚汇聚起来的元素顿时消散,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巴掌正面拍下,堪称恐怖的压迫力扑面而来,伊莱文额头渗出了一抹冷汗,在他的感官里,那光头法师放佛成为了一个黑洞,每一次呼吸都能将所有的光线吸收一空。

“心跳加快了五分之一,呼吸沉重,瞳孔缩小,呵呵,真是个警觉的小鬼。”

光头法师站起身,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转过来盯着伊莱文,令人惊讶的是,这家伙的脸上覆盖着一层不断变化的雾气,紧紧的贴合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面目隐藏的干干净净,伴随着他的动作,那雾气似乎都在活动,就好像那才是他真正的脸一样。

法师走到伊莱文身边,他伸出一根手指将伊莱文一直盖在脸上的兜帽抬起,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指放了下来,然后双臂交叉在胸前,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显得惬意至极。

“说吧,你是谁?到这里要干什么?”

下一刻,伊莱文身上的压力顿消,他双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但最终还是踉跄了几下,强自又站直了身体,这一刻,拙劣的伪装已经毫无用处,少年的心里叹了口气,早就知道这一趟不会这么轻松,但行动刚刚开始就遭遇到了这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根据刚才他在法师协会里得到的消息,法师审判所的几位高级法师应该都已经跟跟随猎魔塔塔主离开了萨姆城,但却没想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一位最少也是魔导师的狠角色,这可已经不是他拼命就能解决的敌人了呀。

不过伊莱文既然敢走进这里,必然是留有后手的,他没有回答那法师的问题,反而抓住了覆盖住身体的长袍,向两边拉开,只见那长袍两侧,竟然密密麻麻的挂满了用一根细长的丝线和一些金属环串联在一起的大魔晶,而那丝线的顶端,就握在伊莱文的双手里。

光头法师看到这一幕,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他双眼里闪过的一丝忌惮却还是被一直紧盯着他的伊莱文抓住了,少年这才将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这一丝忌惮,就是他能否活下去并且再进一步的基础了。

“我是谁这不重要,我只是想要见那位10524号犯人一面,不会带走他,也不会杀了他,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光头法师听到这话,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扶着腰哈哈笑着,然后指了指伊莱文身上挂着的魔晶,语气如同看到了手持玩具剑的小孩子在玩闹一样,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身上的那些小东西能带给你和我平等对话的权力吧?傻孩子,你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只是因为我对你有些兴趣罢了,像你这样的蝼蚁,我只需要挥挥手指,看,就像这样!”

光头法师伸出自己的左手,面对伊莱文做了一个张开的动作,后者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左手竟然也跟着张开,放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手一样,根本无法控制,而缠在手指上的丝线也逐渐绷紧,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秒钟,他身上的魔晶就要被那些逐渐绷紧的金属环刺破表面的稳固法阵了。

这一刻,伊莱文再次感觉到了当初面对贝尔蒙斯的那种无力感,自己的生命就把握在对手的手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不过就在魔晶爆炸的前一刻,光头法师的动作终止了,他再次恢复了双手交叉的动作,慢里斯条的问道,

“怎么样?被威胁但是又无力反抗的感觉很不好吧?哈哈哈,好了好了,不吓唬你了,你可是这近十年来第一个敢在我面前反抗的小法师,为了这份勇气,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话音落地,伊莱文的左手立刻就恢复了掌控,然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直接将手里的丝线拆掉,转而直接用手掌抓住了两枚魔晶,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光头,

看到这一幕,那法师挠了挠自己的大光头,然后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别紧张,孩子,要知道我可是个绝对中立者,不会偏向任何一方,前提是你能给我足够的报酬,懂吗?法师的准则,平等交换,你能不能活着出去,能不能见到那位我根本不感兴趣的囚犯,能不能买通我忘记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取决于这一点,你到底能给我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任何东西都可以,但是像高塔金币那样的玩意就别拿出来丢人了,我可不缺那些东西。”

听到光头法师肆无忌惮的话,伊莱文反而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他小时候就见多了,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级法师们大多都是这么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就连萨斯和波尔也有这样那样的怪癖,眼前这个自称绝对中立的法师也一样,他默默的将另一只手里缠着的丝线也取了下来,刚才这家伙已经证明了这些东西其实对他没有太大的用处,那伊莱文也不用在背着好几斤重的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到处跑了。

再一次感受到无力的少年抛下了种种迷思,他干脆利落的将身上的长袍收到了霍尔给他的指环里,然后摸出自己原先的那枚指环,上下抛动了一下,看着光头法师,思考了许久之后,他脸上稍微带着些纠结的问道,

“你能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吗?”

光头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了起来,以他长久的交易经验来看,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是毫无经验的菜鸟,要么就是身家丰富的肥羊,联想到伊莱文把贵重的魔晶当成炸弹来用,他立刻就将少年归结到了后者上,于是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那得看你有什么了?”

“呵呵,我有的可多了去了。”

伊莱文慢腾腾的把指环里所有的东西,也就是他这五年里暗地里收集到的所有东西都一一取出,现在是花钱买命的时候,尽管不知道眼前这不靠谱的光头是不是会选择事后杀人灭口,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将这些东西都摆在了光头特意腾出来的桌子上,一时间,珠光宝气扑面而来,尽管大部分都是一些低级法师才用得到的魔法材料,但其中的几样精品,就连光头这等在九塔议会都不多的强者也颇为眼热了。

看到光头的眼光不断的在那几样最珍贵的材料上来回打转,伊莱文便故意将这几样东西拿起来做一一介绍,

“这个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一位已经破落的贵族后代手里弄来的金色羊毛,传说是生活在荒石高原深处的圣兽白羽山羊在死亡时才会脱落几缕的极品材料,我还特意找了三位鉴定大师鉴定过,这缕金色羊毛在挥动时能主动调集起大量的风元素,不管是用来制作狂风药剂还是用于制作魔法物品,都是最好的原料。”

光头的喉咙上下动了动,但接近着伊莱文便将那缕荡漾着青色元素光芒的羊毛放回了桌子上,转而拿起一根黑乎乎还分叉了的木头,他从头上取下一根头发,轻轻的在木头表面一刷,一缕近乎于看不见的雷电便在木头表面亮起,随后又消散了,

“这个来头可大了,被雷电击毁的青兰树枝,完全是天生的奇异材料,青兰树你肯定知道,那是仅次于世界树以及其他少数神木之下的自然系生物,其体内饱含大量的元素精华,而这截木头因为被雷电击毁,因此其中除了元素精华之外,还有大量精纯的雷电元素,这对于那些学习自然系和雷电系法术的法师们来说有多么珍贵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光头嘿嘿笑着将手伸了出手,一把便将金色羊毛和木头拉到了怀里,笑呵呵的对伊莱文扬了扬手,

“继续说继续说,这两样东西足够买你的命了,但我想,你想从我这得到的,不止这么点吧?还有,魔法材料这种东西虽然很好,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些足够分量的东西,懂吗?”

伊莱文双眼中精光一闪,他反复思索了几分钟,就一把扫过桌面,将剩下的东西统统扔进了指环里,然后问光头法师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开始低头唰唰书写起一条条奇特的公式和晦涩的符号,光头法师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动作,并没有打扰他,几分钟后,伊莱文将其递给了满脸好奇的光头法师,但是在后者接过的时候,伊莱文低声说,

“我觉得这东西足够你忘掉今天的事情,并且带我去见那位囚犯了,前提是如果你的炼金水平还不差的话。”

光头法师则不屑笑了笑,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可不认为眼前这个稍显奇特的小东西能拿出那种让他感到震撼的好东西出来,但是当他一目十行的看完那纸片上书写的公式之后,便双眼瞪大的如同牛眼一样,看了看伊莱文,又看了看手上的纸条,反复了几次之后,才开口问道,

“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伊莱文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随时可以找一位真正的炼金师验证一下,实话说吧,这也是我无意间得到的,你手里的材料也是我为了这样东西准备的,我认为炼金石这种东西是存在的,只是按照现在大陆上的流行的复式炼金流程完全没办法制作出来而已。”

光头法师呵呵笑着放开了手,思考了几分钟之后,这家伙还是慎重的掏出了一个六边形的魔法设备,放在桌子上,伊莱文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个小巧的炼金仪器,从六角打磨的样子来看是纯手制的,而且制作这东西的人显然造诣不低,不过具体的作用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光头伸出一根手指,朝着炼金仪器里输入了一些魔力,那仪器的六个角很快就亮起了淡淡的蓝光,煞是好看,而几秒钟之后,仪器激活,在它上空便投射出了一片光幕,伊莱文站在对面看的清清楚楚,那光幕上是一位正在忙碌的满脸不耐烦的中年人,从光幕上的情况来看,这中年人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大型的炼金实验,他身后不停的有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炼金师推着一些材料走来走去。

“拉特尔,如果你拿不出一个打扰我的好理由的话,你就死定了,我是认真的。”

光头法师尴尬的瞅了一眼伊莱文,他原本并不想让伊莱文知道自己的名字,免得事后出现波折,但却被那中年人一口叫破,更遗憾的是,即便是身为魔导师的他,也不敢在这中年人面前有丝毫失礼的地方,面对中年人的不耐烦,名叫拉特尔的光头法师立刻选择了直截了当的解释方式,他将手上的纸片贴在了光幕前方,便不再说话了。

而那不耐烦的中年人则推了推自己的单片眼镜,然后一脸认真的看了起来,他的脸色变化很精彩,从皱着眉头,到明显的不屑,到最后的茫然,然后便是满脸的惊讶,只见他朝着身后喊了一句什么,便立刻有助手递上了纸和笔,那中年人便开始附身写写画画,几分钟之后,光幕上传来了一阵惊呼,那中年人一改刚才不耐烦的样子,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求知欲和咬牙切齿的愤怒,

“拉特尔,你这该死的蠢货,这奇特而重要的公式和解析你怎么能用这么粗糙的方式给我看,你这满脑子暴力的家伙,给你三天时间,给我滚过来,对了,记得带上这些公式的后半段!”

光头法师有些懵逼,但他还是第一时间问道,

“波特大师,这些东西,是真的吗?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些公式推导出最后的产物,效果真的有这上面说的那么好吗?”

中年人听到这问题,眉头也再次皱了起来,不多时,他便以一个学者的严谨回答了光头的问题

“拉特尔,你要知道,炼金术的领域里不存在真假的问题,唯一的衡量标准在于实践,但你给我的这些公式完全是经过一系列实验之后得出的,在重要的地方还附上了数据,虽然这种古怪的炼金方法和现在主流的复式炼金术完全不同,但我还是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能断定这名叫“炼金石”的东西是可以制作出来的!”

中年人停了停,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至于它的效果嘛,如果在炼制过程中能够一帆风顺的解决其中的极大难题,那么依照这些材料的效果来看,是完全可以达到它所描述的层次的,但是你要注意一点,拉特尔,这些材料都很昂贵或者很罕见,所以如果你能给我带来完全的公式和解析图,那么我最多只能承诺会免去制作费用,材料还是需要你来提供!好了,就说这么多了,记住,三天时间。”

说完这中年人便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不过还是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啧啧,一种全新的炼金思维,嘿嘿,是不是有些离经叛道,不过我喜欢!虽然和现在的完全不同,但...应该是可行的!不行,要立刻去实验一下!”

“唰!”

光幕关闭,拉特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他将那写满了公式的纸张收起,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伊莱文,那其中包含的深意让少年有些无所适从,但随后,拉特尔便将桌子一推,直接站起身,

“你说的没错,小子,这一样东西确实足够你说的三件事了,不过看你的样子估计对我还是不放心,这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这样吧,你现在就去见那个什么囚犯,在离开这里的时候,把后面的公式给我,你迟早都会知道,拉特尔是个讲信用的中立主义者,怎么样?”

伊莱文点了点头,他重新穿上了兜帽,而光头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按了按,然后拿出一块正方形的符文交给了伊莱文,不多时,一名护法卫士便应声而来,

“你带着菲尔斯法师去提审,嗯,我看看,10524号犯人,没错,就是这家伙,菲尔斯法师已经得到了我的批准!”

“是的,大人!”

伊莱文朝拉特尔行了一礼,便跟着护法卫士走了出去,几分钟之后,他们的脚步声便消失不见。

拉特尔笑着看他的人影消失,这便打了个响指,紫色的木门应声关上。

“拉特尔!拉特尔!你这是转性了嘛?我还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把这不知所谓的臭小子干掉呢!没想到你竟然放过了他?”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封闭的房间里响起,而光头法师则慵懒的躺回了沙发上,面对那尖锐声音的问题,拉特尔挥了挥手,

“干掉他无非能得到几样材料罢了,哪里比得上这炼金石的价值?更何况。”

拉特尔说到这里,有些怪异的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又挥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醇厚的美酒,饮下之后才晕晕乎乎的继续说道,

“那毕竟是老萨斯唯一留下的血脉,不是吗?上面的人真以为没人知道真相?哼,那可是当年为九塔议会出生入死的老前辈啊,结果说杀就杀了,嘿嘿,这艘破船眼看着就待不下去咯,我也该为自己找找后路了。”

几分钟后,优美的音乐再次响起,而那扇紫色的木门在这音乐中竟然缓缓隐去,再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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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24号!有人来看你了!”

伴随着护法卫士粗鲁的喊声,狭窄而肮脏的小牢房再次被打开了,一缕暗淡的光明照入其中,却只看到一个人形的东西匍匐在破旧的床板上,灰白的头发和长须纠缠在一起,如同最凄惨的乞丐一般,如果不是时不时传出来的咳嗽声,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这囚犯已经死去了。

伊莱文看到这一幕,强忍着让眼泪不留下来,他转过身,低声说道,

“你出去吧,我问完问题自己会去找你!”

护法卫士有些为难的回答道,

“大人,这不合规矩,10524号属于严重叛逆的法师,按照规定,即便是单独提审的时候,也还是需要一位旁观者来监督的。”

伊莱文抬头从兜帽的缝隙里瞅了这家伙一眼,然后无声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你跟着进来吧,记得点灯!”

说完自己就跨进了那近乎无法忍受的潮湿黑暗里,而后面的护法卫士则拿出一盏特制的,带着把手和灯罩的晶石灯,总算给这狭窄的黑暗带来了一丝温和,但就在他走入牢房的下一刻,一把锋利的短刀便准确的刺入了他的心脏,而伊莱文的一只手则死死捂住了这家伙的嘴巴,然后轻巧的接过即将坠落的晶石灯,有些艰难的将尸体拖进了牢房里,将封闭的牢门紧紧关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伊莱文才提着晶石灯走到了那似乎闻到了血腥味而变得有些焦躁不安的囚犯面前,他仔细的将那囚犯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的胡须分开,这才看到了波尔现在的样子。

原本俊朗的脸已经被锋利的刀刃划得面目狰狞,全身上下骨瘦如柴,而且大概是由于被毁掉了魔法脉络的原因,他的肌肉已经基本全部萎缩,由于长期待在黑暗里,还要时不时接受拷打,他的两只眼睛都已经瞎掉了,伴随着伊莱文的动作,波尔的身体也开始剧烈的颤抖,很明显是回忆起了某些不堪忍受的记忆,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受惊的动物,**师波尔已经彻底被毁掉了。

看到这一幕,伊莱文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他将晶石灯放在床头,然后颤抖着喊道,

“父亲,父亲!你还记得吗?我是伊莱文啊!父亲!”

听到伊莱文这几个字,波尔抗拒的更厉害了,他的嘴里也发出了类似于野兽一样的吼叫声,

“不,伊…莱文,不,你…不是…啊!!!伊…莱…文。快跑!不,你!不是!”

而伊莱文则顾不得波尔身上传来的恶臭,转而更紧的抱住他,以免他剧烈的挣扎会伤到他自己。

“不,父亲,不!九塔的贱种,你们都做了什么啊!!”

伊莱文一边骂着一边安抚暴躁的波尔,但无奈他却没办法让波尔相信他就是真正的伊莱文,于是只能讲自己从小到大的一件一件事情说给他听,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抱着我,告诉你我肯定会成为莫格丁家族最出色,最伟大的继承人之一。”

“知道我的星象是水生蓝莲花的时候,你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第二天家族庄园便有一场盛大的晚宴,拉格尔夫家,雷利家,还有那些一个接一个抱着我的老头子,我后来才知道那就是爷爷的战友,弗莱明先生,还有修曼,还有莫斯莉,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一晚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

“我还记得我三岁那年无法点亮魔力星象,然后又突然生病的时候,母亲一晚一晚的陪着我,哥哥到处找药剂配方,你就站在我的房门口,就像一座高山一样为我挡住所有的侵袭。”

“我更无法忘记我最后一次去贵族区的学校,那些嘲笑我的人都被哥哥一个接一个的打倒,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去过学校,一直待在庄园里,你和爷爷便开始成为我的导师,耐心的教我那些对你们来说最基础的知识。”

“还有阿树管家,还有小莱尔,还有帕克斯大厨,他们每一个人我都没办法忘记,从野狼荒野里逃出来的那些夜晚,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们,他们全身是血的让我快跑,但我不能,我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的战斗。”

“这五年我一直在波尔多城,你知道吗?镶金玫瑰,大陆中部最出名的销金窟,那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你看,我不依靠家族也能好好活下去了,还有帕尔斯,还有温蒂,那是个美丽的女孩,如果你和母亲还在,那应该也是你们宠爱的后辈了。”

“对了,父亲,你看,我已经学会了魔法,我已经成为了一个法师!你看!”

他一手抱着已经安静下来的波尔,伸出手指,一缕火花便出现在他指尖,不断的变幻着形状,温和的魔法火焰似乎让波尔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但他的眼睛却早已经看不到了,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艰难的覆盖在了伊莱文的指尖上,将那一缕火焰扑灭。

“我的儿子,伊莱文,你…终于来了!”

波尔狰狞的脸开始变得祥和,他的语气也变得平顺,就像当初在莫格丁庄园教导伊莱文时候的那样,但后者的泪水却一直无法止住,他刚才已经用万法之书检测了波尔的身体,那金属合成音只用了四个字来形容波尔糟糕的情况。

“油尽灯枯。”

所以他明白这一次的清醒对于波尔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这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孩子,咳咳,不要去怨恨,不要沉浸在复仇的火焰里无法自拔,你是莫格丁的最后血脉,活下去,带着丽娜尔,带着瑞斯,带着你爷爷,带着我的希望活下去,孩子,替我们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他的美好,然后强大下去,等待时机,莫格丁的祖训你还记得吗?”

伊莱文抽泣着,但他强忍着难以言喻的悲伤,颤抖而坚定的开口说,

“薪火…不灭!”

波尔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艰难的开口说道,

“对,薪火…不灭!你…你怎么进来这里的?”

“我用知识从一个叫拉特尔的法师那里换到了这个机会。”

波尔点了点头,他用手摸了摸伊莱文的脸,笑着回答道,

“魔手拉特尔,变化和塑能双料魔导师,绝对的中立者,却又是个无耻的窃贼,孩子,和这种人打交道需要特别注意,别给他们抓住你把柄的机会,但如果你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并且能够实力足够,拉特尔和他的朋友们也会是你最忠实的朋友,对了,指环,你爷爷的指环,咳咳。”

“在我这里,在这里!”

伊莱文从脖子上拽下那古朴的指环并将它放在了波尔的手心,后者捏了捏,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又将它还给了伊莱文,

“丢掉它,或者保有他,伊莱文,但在你没有成为大魔导师之前,别去探究它的秘密,那是灭顶之灾,也是导致莫格丁覆灭的罪魁祸首!”

说打这里,波尔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似乎这一番交谈将他仅剩不多的精力全耗尽了,他抓紧了伊莱文的手,那力气大的不像一个将死之人,他急促的说道,

“从巨龙峡谷来,也必将回去那被诅咒的地方,永恒之眼注视之地,阻断善和魔之门,遮蔽世界的阴影,阳炎,皎月,燃烧的群星,下界邪魔和上界之生灵,连接过去和未来的断桥,无尽战争的钥匙,诅咒和祝福的双面,皆是凡人不可触摸的存在,你必须虔诚,始于无限,归于虚空...啊,我的孩子,帕坎的遗迹,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那里,不要去探究这秘密,伊莱文,我的孩子,你注定会成为最伟大的法师,可惜,我看不到了。”

“薪火…不灭。”

波尔双眼慢慢闭上,最后一抹灵光从这身体里消逝了,这是一个悲惨生命的终结,但对于伊莱文来说,这就是他幻想世界的毁灭,人生前十三年最后一抹希望的结束符。

这场景像极了当初萨斯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幕,那盏晶石灯也因为无处不在的寒冷而熄灭,最后一抹光芒的消失,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父亲,薪火不灭!”

伊莱文悲伤的抽泣着,他柔和的将波尔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身体放平,再为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长袍,将一直珍藏的莫格丁家族的徽章仔细的别在长袍的袖口上,他半跪在地上,默默的为波尔祈祷,为波尔念完了最后一首悼词。

做完这一切后,伊莱文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扣进手掌里,鲜血四溢。

“啊!!!!”

悲切的长音盘绕在狭小的牢房里,在这片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少年用最后一位亲人的逝去,埋葬了自己十三年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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