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潇似乎怕母亲反悔一样,拉着我就奔出了门,一口气跑到家属大院门外,才长嘘口气,抱怨着对我说:“陈一凡,你这人不够朋友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问道:“我哪里不够朋友了?”

“你真够哥们,还会等到今天才来?”他一脚踢飞一个矿泉水空瓶子,远远地砸在路灯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无奈地摊开双手说:“你冤枉人啊!第一我不知道你的情况,第二就算我知道了,我能帮你什么?”

“你说的也是。”何家潇兴致勃勃地伸出手来:“给我电话,我要打电话。”

“打给谁?”

“打给谁还要跟你汇报?”他轻蔑地看我一眼:“快点,磨叽个屁呀。”

我只好掏出电话递给他,自己远远地走开,我不想听到。鬼都知道,这个电话一定是打给陈萌。

“你躲什么躲,过来听我讲电话嘛。”他命令着我,朝我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嘻嘻笑道:“开玩笑的啊,不许生气,陈大乡长。”

我纠正他说:“叫我镇长,老子升官了。”

他一怔,转而爆笑起来,骂道:“一个破镇长,就好像了不起一样。就你哪个鬼地方,给老子一个市长的官都不干,还镇长呢。”

“我怎能跟你比?”我揶揄着他说:“何大公子怎么能瞧得上一个市长,最低也要配个省长才不失身份呀。”

“省长怎么样?给个总理老子还不想干呢。哥,我这人,不是当官的料。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官,信不信?”

他突然转口叫起我“哥”来,这就是个胸无城府的家伙。

他眼巴巴地看着我,眼神天真无邪。他就是个孩子!我在心里给他下了定论。

“我信!”我说:“要打电话就快打,打完我再告诉你另外的事。”

“哥,你有什么事想告诉我?”他不打电话了,捏着电话跟在我屁股后面,可怜巴巴地问。

“你是不是要给陈萌打?”

“你怎么知道?”

“你屁股一抬起,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我会不知道?”我冷笑着说。

“真恶心啊你,哥,打个电话被你说什么屎不屎的,你这个乡巴佬!”他恨恨地捶了我一拳,打得我一个趔趄。

“哥,我问你,陈萌好不好?”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没摸出烟来,我掏出烟盒递给他,给他点上火。

“你这个问题问得我不好回答。”我说:“别人好不好,我怎么能评价?衡岳市有句古话,叫千条龙,万条龙,主人爱者是真龙,明白吗?”

他傻傻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朝他擂了一拳,打得他差点翻个跟头,痛得他呲牙咧嘴。

“你爱上她了?”我问,替他拍了拍刚才擂了一拳的地方。

“我发现我是爱上她了。”何家潇无限深情地说:“我原来一点也不相信爱情,但是遇到她,我就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一样,感觉原来的我所作所为,真是恶心极了。我只要看到她,就满心欢喜,听到她说话,就好像天籁之音一样。”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脸上漾着温情的微笑。

“你要想好,她可比你大了五岁。”我告诫他说。我知道舅妈很在意陈萌的年龄,在她看来,一个女人,比男人大那么多,今后的家庭不可能会幸福。

“大十岁我也愿意。”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哥,你不知道,有几次我在窗户里看到陈萌一个人站在我家的树底下,我真想从楼上跳下去。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她等我。”

“你们在一起就一天时间,感情就那么深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哥,也许你不知道,爱情这东西,想来就来了,谁也阻止不住。别说一天,有时候一个眼神,动一下手指头,都能体会到爱的甜蜜。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笑笑没有说话。

“爱情,不在乎时间长短。说穿了就是一个缘分。不是说,五百年,就只是等待一个回眸么!”

“你说的这些爱,都是童话里的吧?”我打趣着他,有意让气氛活泼一点。

“你懂不懂爱我不知道,我是懂了。我跟你说,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爱情,你怎么能理解到呢。”他像个哲学家一样开导着我:“等你有一天怦然心动的时候,爱情就到了。”

我再次擂了他一拳说:“小小年纪,像看破红尘一样,那么多大道理。谁说我没怦然心动过?”

他被我的话引得心痒难熬,缠着要我说出来谁让我怦然心动了。

我坚决不肯说出来,他顿觉没一点意思了,噘着嘴说:“你不说算了,我也不听了。我只要你告诉我,我爱陈萌,有错吗?”

“没错!”我肯定地告诉他说:“爱人是一个人的权利,被人爱也是一种幸福。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天大的阻力,能阻住爱的力量吗?”

他欣慰地笑起来,拉起我的手,诚恳地说:“哥,你就是个大领导的心态。你的话,我会记住一辈子。我坚信,只要有爱,石头也会被我们感动流泪。”

这个天真的小男人!我在心里哀叹,爱在这个时代里,已经成为了权欲的代名词了,他还站在纯真的海岸线上,遥望着大海深处遥不可及的爱情。

“我要为爱情战斗!”他握紧拳头,用力朝空中挥舞。

“不过,家潇。”我欲言又止。

“说!”

“爱情应该也有个年龄界限吧。”

他迟疑了一下,转而愤愤不平地说:“我没看出来啊,原来你也是那么的世俗。”

“我提醒提醒你。”

“用得着吗?”他轻蔑地看我一眼。

我再笑笑,心里想,爱情这东西,确实有着摧枯拉朽的本事。人在爱情面前迷失自己,皆因爱情本身就是虚幻的美好。

“我们现在去新林隐,有个人在哪里等你。”我说,伸手去拦的士。

何家潇一惊,拉住我的手,紧张地问:“是雪莱么?我不去。”

我安慰他说:“放心,不是她!,而是你朝思暮想的人。去不去?不去就算了。”

何家潇刚才的惊吓样子,让我感觉到他内心其实很弱小。一个小姑娘,就让他惊疑不定,如此心性,如何把握爱情长跑?

“哥,是不是陈萌?”

“去了就知道了。”我故意不明说,让他心痒难熬。

“你不说,我就不去。”

“不去拉倒。”

我扔下他,一个人朝前走。

他追了上来,抱着我的臂膀,激动地说:“哥,你真是我的恩人啊!”

我打开他的手,认真地说:“家潇,知道去爱一个人了,就要成熟起来。女人都喜欢成熟的男人,让女人有安全感,她才会有幸福感,明白吗?”

他使劲地点头,刚好过来一辆的士,我伸手拦住,钻进车里,他慌不迭地跟着钻进来,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没去看他,对司机说:“新林隐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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