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亮了,晨光里山灵动起来,树灵动起来。鸟儿的鸣叫清脆,和着远处淙淙的溪水声,一种直透心里的散漫弥漫开来,心在一霎哪颤栗。我和姨上了车,我对站在远处的柳红招了招手,姨轻声问我:“她是谁啊?蛮俊俏的啊。”
我说:“我们乡团委书记小柳。”

司机在一边插了一句:“怕是陈秘书的相好吧!”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那么下流啊!”

姨笑了起来:“真是野味呢!”

柳红局促地过来,站在车边问我:“还有事吗?”

我说:“一起去市里吧?”

柳红看了我姨一眼,摇了摇头。

我说:“我姨要你一起去呢。你们两个女的一路上也好说说话啊。”

柳红又看我姨一眼说:“她是你姨?”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她的脸上就浮起来一层红晕:“我爹没安排我去啊。”

站在一边的柳大权哈哈一笑:“去吧去吧,到市里开开眼界也是好的嘛。年轻人,不要贪玩就好,适当地放松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嘛。毛主席还说过,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我差点笑出来,这话是毛大爷说的吗?

柳红上了车,四个人挤在驾驶室里,就显得驾驶室特别的小。柳红和姨挨在一起,紧紧靠着我,我一边身子紧紧抵着车门,一边身子呈半搂抱姿势把姨抱在怀里。

喇叭长鸣,我带着苏溪乡的希望上了路。

我的猴头菇在经过了一天加半夜的颠簸后顺利到达永河市,一路上软玉温香,不是姨在我怀里,就是柳红倚在我胸口。她们两个不停地换着坐姿,小小的空间里挪动着身子,随着车子的颠簸,不停地冲击着我的小伙伴,让他一次次站立,又无可奈何的垂头丧气。

从驾驶楼里一下来,我趔趄了一下。站在一边的柳红伸手扶了我一把。司机催着要卸货,已经是半夜了,市场里根本就看不到人。

司机嘀嘀咕咕,摔打着车门。他这一路来,跟我说了几次要加车费,我一直装聋作哑没搭理他。司机明白在我这里是没办法了,又提出送他一箱猴头菇,这次是我姨不同意了。

货到地头,死活由天。我被他催得烦,就想干脆加点钱算了,姨把我拖到一边说:“给顾晓莲打个电话,她有办法。”

我有些莫名其妙,这顾晓莲能有什么办法?她不是个做苦力的人,也没有跟做苦力的打过交道,她能有什么办法?我想不明白。

姨说:“你就照我说的去做。”

我看了看自己,才去苏溪乡几天,怎么就感觉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了?我甚至感觉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都是土气,我看着姨说:“到哪里去打啊?”

“外面有大把公用电话。”姨嗔怪着我。

“算了。还是我来吧。陈秘书你给我帮点忙就是了。”柳红捋了捋衣袖说:“不就一车菇子么?能花多少力气啊。”

“还是叫顾晓莲过来吧。这个地方是她找的,她不来,我们卸到那里好呢?”姨坚持着要我去打电话。

我看了一眼市场外面,灯火辉煌。我居然有点胆怯,过了几天煤油灯的日子,我好象已经很习惯那种灰暗了。面对璀璨的城市夜景,我恍如走入到了一个童话世界。

我拨通了顾晓莲的电话,她在话筒里很简单地说了句:“到了?”就好像知道我会给她打电话一样。

我在电话这边点着头,我相信顾晓莲能够看到我点头的。

“我马上到。”顾晓莲挂了电话。

我把一块钱递给店老板作电话费,又买了包烟。老板问我:“还需要点什么,老板?”

他的这句“老板”让我心里感觉无限的熨烫,奶奶的,老子就是个老板!我大气地把钱往他的手里一拍说:“来点饮料什么的。”我一下子找到了城里人的感觉。

回去市场,我递了一罐健力宝给柳红,她接过去,在灯光下偷偷地端详。姨在车边走来走去,司机锁好车门,人已经不见踪影。

姨见我回来,问我:“打通没有?”

我点点头,递给姨饮料。

我们说了几句闲话,就看见一辆的士开了进来,后面跟着几辆摩托车和一台小货车。顾晓莲下了车直奔过来,伸开双手抱了姨一个满怀,说:“辛苦了吧。”

我没敢看她,自从上次我在姨家折了她的花以后,我一个电话也没给她打过。

“陈一凡,”顾晓莲大大方方地叫我:“你过来,我们说点事。”

我摸摸后脑勺说:“什么事啊?”

顾晓莲笑了笑说:“你紧张什么啊?怕我吃了你?才去几天啊,做官了就不认识我们老百姓了,是不?”她快活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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