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一路走来,触目所见都是一片忙碌情形。还有人言之凿凿说皇上已有口谕,明日便要御驾返回京城。聂无双拢了拢头上的纱帽,由杨直扶着向萧凤青的银顶大帐走去。到了帐前,侍卫看到杨直,心领神会,立刻放行。
聂无双看着垂下的帐帘,深吸一口气,这才撩了帐帘进去。帐中一片昏暗,聂无双眨了眨眼,这才稍微适应帐中的光线。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她慢向里走去,终于看见躺在内帐中一动不动的萧凤青。

他光着上身,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胸前缠了厚厚的绷带,有药膏的浓重药味从绷带里露了出来,帐中没有一人,只有他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聂无双虽知他身受重伤却不知他竟伤得这般厉害。他躺在榻上,要不是胸前微微的起伏几乎看起来与死人无异。

聂无双脚步加紧,几步上前,回头微怒:“怎么没有人看着殿下?”

杨直亦是惊讶,萧凤青这般伤重,理应有人看顾才对。他想着不由看向跟进帐中的小内侍,眸中已有了厉色。

那内侍一听,慌忙跪下,垂头颤声回答道:“是是……是殿下上了药就不让人伺候……殿下把奴婢们赶了出去……”

“咳咳……”床榻上的萧凤青听到声音惊动了下,聂无双坐在床榻边,摸了摸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冰冷,这般炎热的天气他身上竟这般凉。

“殿下?”聂无双握了他的手轻唤,眸中神色复杂变幻。时至今日,她越来越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是同盟,抑或者是见不得人的奸|夫***,也许她能说服别人,皇室中的龌龊,她和他不过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利用与阴谋关系。可是她唯一不能说服的就是自己。

他所作的,远远比她为他做的多了太多。

她恨他的逼迫,却又不得不仰仗他的一切。

“凤青……”聂无双俯下身,在他耳边唤道:“醒来……”

萧凤青慢慢睁开眼,等看清楚面前的人,苍白如纸的面上露出一丝浅笑:“你终于来了……”

他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聂无双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咳嗽,连忙拿着绢帕给他。萧凤青捂着薄唇咳了一会,一张开,雪白的绢帕上赫然有乌黑的血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聂无双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跪在地上的内侍看了一眼,颤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太医说……太医说殿下断了一根肋骨,还伤了心脉……可能这血……这血是淤血。奴婢这就去叫太医!这就去……”

“回来!”萧凤青忽地从床上挣扎起身,顺手操起旁边桌上的药碗狠狠砸向内侍:“没眼色的混账……娘娘……在这里,你叫什么太医!滚!给本王滚蛋!”

他眼中戾气深重,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似要吃人一般。聂无双连忙扶着他,示意杨直也退下去。杨直连忙拉着那倒霉的小内侍退了下去。帐中又恢复寂静,

萧凤青刚一激动,动了肋骨的伤处,疼得额上冷汗淋漓,可他硬憋着一声不吭,只是握着聂无双的手,过了许久才缓过气来。

“你怎么来了?”他放开她的手,刚才一握,她纤细的手上顿时又红了一片。他怔怔看着她的手,忽地笑了起来。

她和他一样,都是能倔强能忍的人。他是对的。她和他都是同一类人,只是两个人太过相似,谁也不肯轻易向对方屈服,向命运屈服。

“来看殿下到底怎么样了。”聂无双小心放好他,眸光沉静。她把自己伤了的手隐在了长袖下,为他端来一碗清水。

萧凤青靠着背后的软垫,喝了一口水,半闭着眼睛,口气又恢复往昔的慵懒:“死不了……”

聂无双垂下眼帘,半晌才问道:“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拼死救了皇上,这是为了什么?万一殿下有了好歹的话,那岂不是……”

萧凤青转了头,冷笑:“还能怎么样?就如你所说,看准时机获得皇上的信任。这不就是你向本王传递消息的目的所在吗?”

聂无双眼神复杂,追问:“难道殿下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还是因为殿下改变了心意?”

“本王没有!”萧凤青回头,琥珀色的眼眸中冷如冰霜:“我没有!终有一天我会取代他!你给我记住,本王要的是天下!天下!”

他一把揪住她的手臂,苍白而魔魅的俊颜上露出令她所害怕的疯狂神情:“还有你!聂无双!记住你的命是谁给的,是谁送你入宫,你也要记着,以后也一定是本王可以达成你的复仇心愿!而不是那甜言蜜语就可以哄了人的皇上!”

“可是他是你的三哥!”聂无双挣开他钳制的手,步步向后退去,美眸掠过痛苦。萧凤青伤后终究无力,被她挣开不由跌在了床上。

“殿下,他是你的三哥!是殿下你这世上唯一对你好的亲人!”聂无双定定看着床上的萧凤青。

“不!他不是!”萧凤青抬起头来,他的发凌乱披散在面庞边,黑色的发,雪白的面容,还有那异于中原人深邃的面容,这一刻他犹如身怀着令人恐惧力量的魅罗,俊美得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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