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锦紧了紧拳头:“那就有劳了。”
忆秋笑道:“不必客气,我是瞧着你同我一位好友有些眼熟。诶,新郎来敬酒了。”

话语间战青城已经凑了过来,捏着杯盏,面色沉沉,同诸位碰了碰杯,一言不发,一口闷。

段均亭这傻孩子,笑得贼兮兮的:“今儿可是你大婚,原是喝不着你的喜酒的,如今没曾想机缘巧合,又得空来了,我就长话短说,祝你早生贵子。”

战青城凝着那杯酒,望向苏凤锦:“我酒力不胜,你喝。”

他已经敬了一圈酒了,如今就剩了这么几桌,不知是不是喝酒了的缘故,战青城的面色很是苍白,老夫人身子不好,所以瞧了两眼拜堂就被舅舅扶着回了内院,这会儿战府相关的人,却是没有几个的。

苏凤锦忽的觉得,战青城这入赘,入的当真是忒委屈了些,她接了战青城手里头的杯盏,一口闷了个干净,顿时面上便爬上了一抹飞霞。

战青城这才满意的换了一桌,对这身后的调侃视若无睹,分明是成个亲,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要上战场来着。

苏凤锦一杯酒下肚只觉腹中火一般烧得厉害,忆秋眼尖,瞧见那顾老爷离开了,便拉着苏凤锦一路悄跟了过去。

魏府的后院因着办喜事,来的又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便不曾封闭,忆秋同苏凤锦一路穿过楼台水谢直奔顾老爷身旁而去。

顾老爷在一个亭子里落了坐,那亭中搁有茶盏,见忆秋同苏凤锦来了,拂了拂手笑问:“可会泡茶?”

苏凤锦点了点头:“略识一二。”

“那泡吧。”

顾老爷名唤顾其镗,当年征战之时取的名,意为击鼓其镗,踊跃用兵之意,如今打战场退休,纵横商场多年,雷历风行的性子也跟着消减,变得越发圆滑。

“忆秋小丫头,你我也有好几年不见了,如今瞧着,当真是越发水灵,我那孙儿若尚在人世,便是将你指了他,也是一桩大好的姻缘啊。”

他扫了眼苏凤锦,叹了叹气,面上扬溢着白云浮暖阳般祥和的温度,让人觉得很舒服。

苏凤锦垂眸烹茶,动作有条不紊,参差有序,看得人也是一派赏心悦目。

夏雨来得匆忙,哗哗啦啦的,似要冲刷掉长安城里头暗沉沉的气息一般,苏凤锦泡了茶,恭敬的将花递给这年管花甲的老头,因着他曾是将军的出身,又常年累月的习武,所以只这般瞧着,倒像个四五十多岁的,他的身体格外健康,透过那紧实的衣,还隐约可以瞧见胸肌,这是格外骚包的一种穿法,若是战青城的穿着,必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断不会像眼前这位这般眼显。

忆秋同顾其镗聊得眉开眼笑好不愉快,苏凤锦这才发现,原来忆秋同这位早就认识,还是在忆秋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曾经为顾府出谋划策,这才使得曾经进入经济颓期的顾府枯木逢春,得以重新活过来。

忆秋笑盈盈道:“此番来,是想同你商议一桩生意,我那苏姐姐的绣工极好,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同苏姐姐的云绣坊合作,苏姐姐的双面绣可谓是长安城中一绝,她又是玉柳先生的嫡传弟子,若是江南裁衣由云绣坊来上纹样,再走王权富贵的路线,必能使得生意更上一层楼。”

顾老爷眸色幽了幽,视线不着痕迹的打苏凤锦身上扫过:“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我听闻那云绣坊已经许久不接生意,助力也少。”

“这都是传言,如今的云袖坊地段虽小,可是那些个绣娘的手工却是一绝,如今长安城诸多订单皆在,要扩张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顾老爷可有兴趣。”

顾老爷沉吟了片刻,忽的笑道:“若是忆秋小丫头愿意嫁我那孙子,此事倒也可以商议一二,便是由顾府出资,也没有问题。”

忆秋有些傻眼:“您那孙子不是丢了吗。”

顾老爷扫了眼苏凤锦笑道:“可不在这儿呢。”

突然被钦点为顾府走丢了的孙子的苏凤锦,懵了。

原本还在想着,要怎么才能让顾老爷认她,可如今好像完全用不着她认了。

顾老爷笑道:“他发上那簪子我也识得,是我那女儿的嫁妆,如今戴在他的头上,他自然是我孙子,倒是不曾想,我孙子如今长这般模样,弱不经风,完全没有老夫当年之勇。”

忆秋同苏凤锦微微瞪眼,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位少年,你是哪家的?”

苏凤锦忙起身,郑重回道:“我此番前来,是为寻我外公。”

忆秋哭笑不得:“感情我当了一回媒,为二位久不相见的亲人牵了回线?”

顾老爷闻了闻苏观锦沏的茶,淡道:“茶香浅淡,水温不足,你若是要学得烹茶好手,火候欠佳。”

苏凤锦垂眸应声,心里七上八下:“是。”

忆秋笑道:“我说您怎么说要我嫁给您孙子呢,原是这么回事,可她这年纪,我似乎比她还要大上些许呢。”

顾老爷大手一挥,掏出半块玉递给忆秋,那玉上刻有江南顾府四个字:“你为人聪慧,处事圆滑,行事颇有风度,你若入我顾府,我便将半个顾府匀付与你,由你辅佐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成为下一任顾家家主,你看如何?”

忆秋犹豫不已,苏凤锦忙摆手:“外公,这万万使不得,我……我怎么能耽误了忆秋呢。”

忆秋听着这声音,只觉熟悉,苏凤锦忙变了音:“我这几日嗓子不好,说话细了些,见谅。”

顾老爷眯着眸子瞧着苏凤锦,默了半响,不容拒绝道:“既然忆秋丫头并无旁话,那这婚事就定下来了。”

忆秋笑得春光满面:“这可不行,如今奴婢是状元府的人,您要将状元府的管家带走,也该同状元爷知会不一声不是。”

苏凤锦紧张得出了一层汗,让她娶忆秋,这比她男装同人断袖更可怕,当即同忆秋串通一气:“是啊是啊,外公,你看要不这件事……还是……”

顾老爷望向缓步走来,婢女成群的宋仁义,宋仁义朝顾其镗作了作揖:“顾老爷怎在这儿,忆秋这丫头,倒叫我好找到。”

忆秋哭笑不得:“您来的正是时候,顾老爷正让我嫁给顾家孙少爷呢,您说我嫁是不嫁?”

宋仁义视线从苏凤锦的头顶打量到脚跟,又落到她的手上,忽的笑了:“令孙这双手瞧着,倒是不错,细长白嫩的。”

苏凤锦将手往袖子里头藏了藏:“宋状元过誉,在下不过是这些年不曾做过什么劳累事罢了。”

宋仁义捏着折扇笑意满春风:“承蒙顾老爷不嫌弃,既是要娶,那可要三书六礼八台大轿才是,虽说忆秋不过是我的一个贴身侍女,可打小就跟着我,我早已经将她视作嫡亲的妹妹一般,只是不知,这孙少爷,又是怎么个意思。”

顾老爷望向苏凤锦,那态度自然得很,就似长久处在一起的长辈似的,让苏凤锦心里头莫名的生出几分压力来:“我……我还是不能娶忆秋姑娘。”她若是说她生性浪荡,在宋仁义面前,又有种班门弄斧之嫌,要是说她配不上,在自家久不曾相见的外公跟前,又不想丢了脸面,一时只能脸红脖子粗的说不娶。

忆秋笑声朗朗:“顾老爷,你也瞧见了,可不是咱们不愿意,而是孙少爷瞧不上呢。”原是想着,这孙少爷既不愿娶她,她日后同这顾老爷谈起生意来,人家总是要让她三分的,可没曾想,顾老爷在这件事上,是个急性子。

“便是不成,也得成,这婚事,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就这么定了,生辰八字报上来算一算,择一个良辰吉日,就把这事儿给办一办。”

苏凤锦傻眼了:“外公,不是,她怎么能嫁给我呢……”

忆秋听着宋仁义那话,也似破罐子破摔一般:“那状元爷可要同我拜个把子,这样才能算是义妹呀。”

宋仁义挑了挑眉,合了折扇扔给身后的婢女们,笑意深邃:“这是自然。”

苏凤锦同忆秋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忆秋拎着这顾老爷给的八字,只觉有些眼熟:“怎么同苏姐姐的八字是一样的。”

顾老爷子眸色微转了转,扫了眼苏凤锦,笑道:“我这孙子,唤作顾锦年,小字凤雏,日后若是有欺负你的,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忆秋笑得完美:“您说的我可记下了,不过,我量他也不敢欺了我去。”

苏凤锦站在原地,风中凌乱,早知道便扮作女装来见他了,待人都走了,苏凤锦嗫嚅着唇角:“爷爷,其实我……”

顾老爷利落的打断了他的话:“如今顾府只得我一人苦苦支撑,好不容易盼得你回来了,你要记着,自你回去认祖归宗之后,你便要担起大任,此任非女子所能力及,你要跟在忆秋身旁多学一学,忆秋这孩子,必能扶持于你。”

苏凤锦纠着手,紧张兮兮道:“您怎么认定我是您孙子,万……万一当年那个是孙女呢。”

顾老爷起身,扫了眼少年一般的苏凤锦,拍了拍她的肩膀,笑意深深:“此番入长安,老夫特为寻你而来,又岂会有错,更何况你发上的簪子,乃老夫当年亲手为你母亲雕刻出来的嫁妆,又岂能认不出来。这东西旁人可不会视如珍宝一般戴在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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