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那日也不知说了什么,苏凤锦过来瞧了几眼便走了,虽瞧着撕心裂肺的,可是到底就是走了,安吉忽为战青城感到不值!
因着战青城最严重的伤就在大腿,所以张纪全也就只在他的大腿上上了伤,其他的地方,自是要好生将养着的,那猛虎的牙口,原也带了那么点毒性,好在有张纪全这么个大夫在,如若不然,这苦可就得生受了,不知要遭多少罪。

待旁的伤口也上了药,张纪全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吉伸了手去扯战青城嘴里的帕子,扯出来才发现那帕子上尽是血,一时慌了神:“大人,这,这怎么还吐血了!!”

张纪全扫了一眼,淡道:“疼得狠了咬得牙见了血,你给他漱漱口,这几日让田七给他做些药膳让他多补补!唉,打战府败落之后他那日子便越发的坏,如今瞧着人也削瘦了。”或许苏凤锦离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于两个人都好。

“好,有劳张大人了,大人请。”安吉将张纪全请了出去。

战青城浑身冒冷汗,大腿一时好似火烙子在烫,一时又好似蚂蚁撕咬,咬得战青城一个觉都不曾睡好。

睡梦中苏凤锦站在幽暗的棺材前,浑身是血,战青城一个激灵便惊醒了,他擦了擦汗,试着抬了抬腿,已经能动了,那钻心的疼却不减半分。

战安吉打外头跑了进来,见战青城竟坐起了身,惊乎道:“爷,你能坐起来了?这张大人可真真是神医!”

外头的春光刺眼的扎进屋子坦克,战青城抹了一把脸上惊出来的汗:“可有她的消息?”

战安吉扯着笑:“好着呢,爷快用膳吧,这几日原都是兰馨奶奶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如今累着了,便去歇着了。爷,这些日子兰馨奶奶待爷可真是……”

战青城幽幽的扫了他一眼,眸子里夹带着冷冽的寒气:“你想说什么?”

安吉咳了两声,低喃道:“爷,若非是魏府帮衬着些,滇南候府如今也怕是不保了,兰馨奶奶待爷又是死心塌地的,爷何不怜取眼前人呢?爷这几日喝的药,原也是要药引子的,兰馨奶奶她……“

“安吉!你这管事当得可越发糊涂,我与她如何,还论不到你来评论!你也该明白你自己的身份!”战青城将药膳一饮而尽,搁了碗,面容沉冷。

安吉忙跪了地:“是小的糊涂,小的以后再也不说了。”

滇南候打外头进来,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安吉:“你说你伺候着也不知当心些,说了什么?竟惹得青城这孩子这般动怒?”

安吉头压得更低了些:“原是小的说错了话,小的去取旁的膳食。”

战青城搁了药碗,靠着软枕面容沉冷:“舅舅这出戏做得当真是下了血本。”

滇南候摸了摸鼻子,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原也没曾想,你竟连只老虎都打不过了,还被老虎咬成这个样子,依稀里我还记得你十岁那年便能伏虎杀狼,怎的如今却变成了这个子?瞧着跟没吃饱饭似的,哪里还像个战家的将军。”

战青城冷笑:“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今日我救得今上,保下滇南候府,还望舅舅善待我母亲,你坑我这件事,也就这么翻过篇了。”

滇南候靠着椅子,只觉战青城其实瞧事比他更通彻,很多时候战青城比谁都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总会不顾一切的去得到,可是这样的性子,若是身在朝堂,却未必是好的。

“说来也怪,你救得今上,今上却为何不愿恢复你战府的荣誉。”

战青城把玩着手里头的荷包,嗤笑道:“你以为你的那些小伎俩他不知道?便是瞒得过他,你也瞒不过他的伏令司,只是他没想过,曾经的将军,如今竟连一只老虎都收拾不了了。”

滇南候咳了两声,只觉背后发寒:“真真是凶险,青城,你随舅舅一块回滇南去吧,在那里好歹有舅舅在,定不会让你与姐姐吃了亏去,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儿女情长。”

战青城摩擦着荷包上的纹理,漫不经心:“你不妨去问一问你府上那位年夫人,你是要好男儿志在四方,还是要儿女情长?”

滇南候摸了摸鼻子,一时只觉万分尴尬:“她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怀着孩子三天两头来个书信,我哪里敢同她说这话,只怕若是真说了,她该提着战枪来砍我了。”

战青城冷哼了哼:“舅舅慢走,侄儿多有不便,就不送了。”

滇南候不死心:“她已经走了,你还留在这长安城做什么?你便是呆在长安城,你又能做什么,你那些生意如今早已经被一并抄了,若是去得滇南……”

战青城捏着茶盏,吹了吹升腾而起的氤氲:“我嫌弃你那滇南太穷,不成吗?”

如若是个繁华的好地方,今上怎么可能指给滇南候。只是如今发展起来了,倒也不算太穷。

滇南候面容微微扭曲:“滇南近山近海,哪里穷了!如今得你舅妈一番收拾,早已经打理的妥妥当当!你若不信大可去瞧瞧,滇南候府怎说也是大世家……”

“舅舅若是能替我寻得锦儿的去处,或许外甥可以考虑考虑去那住上几日。”

滇南候有些无奈:“青城,兰馨这些日子待你也是掏心掏肺的,你未曾醒来的时候她便一直守着,你怎的还一颗心都扑在那苏凤锦的身上,如今她已经弃你而去了,你也放下吧!同兰馨好好过日子,这一次若是没有魏府当时保着,想来你我也早已经入了狱了。”

战青城搁了茶盏,低声道:“外甥这些年虽征战沙场,却也一直记得一首诗。”

“你如今在那战场上呆得久了,怎的边这长安城里头三妻四妾的乐趣也给浑忘了!你便是再喜欢苏凤锦也无妨,同兰馨一块儿娶回来就成了,一个你喜欢,一个是姐姐喜欢……”

战青城哭笑不得:“倒真是瞧不出来,这话竟是出自你之口,你说你四十来岁的年纪了,娶的十八九岁的舅妈,如今府中怕是只得她那么一个,你哪儿来的脸说这话?”

滇南候摸了摸鼻子:“原也是有过几个妻妾的,只是自打她来了之后那些个妻妾便先后自请离去了,如今便是要再续,有她在那儿,她那性子张扬得很,我也没有法子。”

“我倒只记得那一句诗,除却巫山非云也,想来舅舅也是如此。”战青城同滇南候谈了一会儿话,因着提及苏凤锦,这腿上的伤便好似没有那般痛苦了。

滇南候叹了叹气:“如果此一来,战府可就欠了魏府莫大的人情了,魏兰馨已有四月余的身孕,你打算如何?”

战青城把玩着荷包,眸底泛起一丝寒意:“舅舅可知为什么外甥同锦儿这么多年却没有子嗣?”

滇南候细思极恐:“莫莫莫,莫不是你不行?我来长安城时还听人说你断袖于云逸,惹得那云逸再不轻易见你!可是真的?”

战青城嘴角抽了抽,就云逸那个病秧子,这长安城的人到底是打哪里扯来的闲话。

“你信?”战青城挑了挑眉。

“那也难说,听闻你当时为了云逸的病还动用军队将一位云游的大夫抓到了云府,再则,许多人瞧见你同云逸勾肩膀搭背不说,你两还同用一个杯子……若是细细数来,确实可疑。”滇南候当初也以为是假的,可如今细思,原也是那么回事啊,要不然,以他对苏凤锦宠溺的程度,不说几个孩子吧,那一个也该有了,如今兰馨腹中的这个,听着他这么一说,又可疑起来。

战青城哭笑不得:“他之所以病着,是因为当初跑去献计,结果一路风霜的,将本来就病弱的身子催得更病了,所以回长安之后才寻了大夫来替他诊治,我与云逸原就是一起长大的,如今他不见我,想来也是为了避嫌,若是当真走得太近了,云府怕也是要牵连进去的。”

滇南候拍了拍他肩膀:“你同如玉,原是最相配的,可惜了……你同兰馨原也是最适合在一块儿的,她是个贤妻,又甘心这般伺候你,你何苦将一颗心放在那苏凤锦的身上,她同赵阮诚的那些往事,如今长安城里又有谁不知道,他日她若是因着那赵阮诚不要你了,你就等着哭吧你。”

战青城不要脸的道:“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外甥还是比那赵阮诚要强上许多的,赵阮诚那小白脸,我家锦儿瞧不上。”

魏兰馨端了药站在门口,她垂眸瞧着碗中的药,只觉心里头苦涩得厉害。

她这般掏心掏肺,可偏战青城的心里头就只有那个苏凤锦!

连滇南候都说她同战青城原是最合适的,如今她有了孩子也未能将战青城绑在这魏府里头么?

她端了药进了里屋,温声道:“舅舅也在呢。”

滇南候扫了眼战青城,咳了两声:“嗯,我还得去给你舅妈买些东西,这就走了,你好生照顾他。”

魏兰馨面目含笑,举止端庄得体:“听闻舅妈也有孕了,所以特差人备了些酸梅与孩子的玩具,到时候舅舅一并带回去,想来舅妈也该是喜欢的。”

滇南候朝她微微作揖:“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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