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青城从怀里掏出一只手镯,打开镯子的机关,咯的一声便扣在了苏凤锦的手腕上,那镯子的造型格外精致,材质内里柔软而外部的圈子格外的硬,若无特殊的解法,那镯子是很难打开的。
战青城起身退了一步,望向赵阮诚:“好生待她。”

“战将军,她是下官的妻,下官自当好生待她,倒是战将军,明日本官不便在场,就不去送战将军一程了,将军一路走好。”赵阮诚眸色幽暗,他便不信了,这世间还有人能够救得战青城!

战青城瞧着苏凤锦的侧颜,取了大氅披在苏凤锦的身上,因着苏凤锦的身形娇小,所以整个人都被大氅护得严严实实的,将那脑袋一捂,便是冰天雪地里,亦不会觉得冷。

赵阮诚眸色微动了动:“滇南候已经到了皇宫,不过,今上却未曾召见,这会儿还在那大殿外头跪着,战将军,我说过,你若救了我,你会后悔。”

战青城微微拧眉:“那证据!是你与傅太傅勾结!”

赵阮诚轻笑,面目温文儒雅:“将军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左不过就是同皇后与傅大人各取所需罢了。将军若是去了阎王那里,大可报上赵某的名姓,旁人怕,赵某却是不怕的。”

牢里头的暖黄的灯盏微微摇曳,战青城伸手去扯苏凤锦嘴里的那一截衣袍,碍于苏凤锦咬得死死的,战青城无奈之下只得松了手:“走吧,你若敢伤她半分,便是我死了,也能让你不得好死。”

赵阮诚理了理衣袍:“告辞。”

那四人将软塌抬起,同赵阮诚一道出了这天牢,傅文樱擦了擦脸,扫了眼战青城,微微福身道了句谢,一道走了。

这诺大的的天牢忽的变得寂静起来,战青城缓缓在软塌边坐下,瞧着苏凤锦方才睡过的位置,和了衣在那旁边躺下,伸了手,摸出苏凤锦最喜欢的一本小话本《画瓷》念了起来。

那沙哑的声音和吐字腔正的调调在毫无暖意的天牢里头响起:“……想起了相似的场景,那一年灯节,站在灯火阑珊处,我用心暖着她的手,而她冲我笑。那种微微明媚的笑容,也像一盏灯似的照在我的回忆里。在那之前,我的回忆是一片灰暗。之后才逐渐明亮而清晰起来……”

那话本念得极好,却再无人相合,也少了那个嗔笑的声音。

他想,若是苏凤锦听着了这段话,会不会嘲笑那男的自作多情?那段回忆分明在那女主的回忆里什么也不是,却不曾想,暖透了那帝王的一片真心。

这样的读本原是禁书,毕竟牵扯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帝王,尽管是许多年前的朝代的书了,但是事关帝王,依旧会被禁言,也不知苏凤锦是打哪里掏来的书,竟这般的逆天。

他坐在那儿一念便念了大半,安吉站在战青城的身旁,扫了眼扶了老夫人出来的雅竹。

老夫人面容沉凝,昨儿夜里的话她原是听见的,如今见苏凤锦走了,也就不说什么了,只道:“青城,母亲陪你一道去。你舅舅已经到了长安城,在那皇宫里头跪了一宿了,今上不愿相见,此事如今怕是凶多吉少了。你……你当真放得下?”

战青城将书收进另一个未曾割断的衣袖子里,淡道:“母亲随舅舅回滇南吧,安吉会打点好一切。”

老夫人沉声道:“我乃战府之人,岂有贪生怕死之理!你父亲总不愿见我,如今倒好了,我能亲自去问一问他,为何不愿来我的梦境。倒也是一桩好事。”

战青城摸了摸腰间的香囊,淡道:“母亲无须如此。”

那外头忽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将军,时辰到了,我等前来为将军引路。”

那外头前来押送的是肖富贵,以及战青城的副将,木寒秋。

木寒秋紧握着拳,咬牙切齿:“将军!属下去同那老皇帝理论!若论忠心不二,这世上旁人谋逆我信,但是将军谋逆,我是断断不会信的。”

战青城沉声低喝:“记着你的身份!你不是在为我征战,你是为了南晋!为了南晋的国土,为了南晋的百姓,怎可发嘴胡言乱语。”

木寒秋紧握着长枪,面容扭曲:“但是要属下亲眼看着将军死在断头台,属下办不到!将军你走吧!所有的罪责属下一力承担!”

“荒谬。”战青城凝着这哭哭啼啼的木寒秋,沉声道:“你跟了本将军五六年,如今竟还跟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哪里有半点为将的样子!”

一旁的肖富贵咳了两声,轻声道:“战将军,这木副将可不就是女人吗。啧,难道这几年将军都没看出来?”

战青城面色微赫,拂衣往前走。

木寒秋忙跟了过去:“将军!朝中诸臣都跪在外头求情,如今病倒了好几批大臣了,将军再等等,今上定会明白将军的忠心。”

肖富贵嗤笑道:“那些人哪里是帮着战将军,分明就是要将战将军往火坑里头堆,去持他的人越多,他便死得越快。”

战青城扫了眼肖富贵,倒不曾想,这肖富贵当了几日右翼将军,心思也跟着八面玲珑起来,想来确是前途无量。

战青城被关进了囚笼里,因着是新年初二,路上行人多去拜年去了,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见了这车队,一时纷纷让了道。

想三年前还在为战青城的凯旋夹带欢迎,可是如今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那战府便没落了,战青城也被贴了个谋逆的罪名,真真是繁华如烟花,转眼即逝,这战府于那史记里头,想来也不过就是寥寥的几个字罢了。

众人一时唏嘘不矣。

马车打苏凤锦的云绣坊经过,挽珠死死的拽着浣纱,浣纱手里头的剑几乎要抽出来劫囚车了,战青城暗自冲她微摇了摇头,浣纱手里头的剑砸了挽珠的脚,挽珠抱着脚跳了起来。

再往前便是状元府,那状元府的大门是开着的,宋仁义坐在软塌里,迎着风雪朝战青城扬了扬酒杯,唇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那李均之捏着酒盏叹了叹气:“你说这战府怎的跟那卿相府似的。罪名来的快,抄斩也不过就是那么几天的光景。”

宋仁义眸色微暗,唇角透着风华的笑意:“可不一样,卿府是当日问斩,战府好歹也撑了三四日。”

那马车缓缓打这状元府始过,今日的雪落得大了些,雪覆了整个长安城,将这一切旁的颜色都掩盖,变作了这丧白。

过了宋仁义的府坻再往前就是战府了,战府再往前,既张纪全的府坻。

马车前行的速度很慢,而战青城,大约是唯一一个过街问斩没有被砸鸡蛋菜叶的了,众人只是站在墙角处,远远的凝着战青城,不言也不语,那目光同当初目送战青城凯旋回朝时一般,充斥着陌生的敬仰与崇拜。

马车缓缓的驶过战府,老夫人站在囚车里,凝着那朱红大门上头的封条,面容显得越发的苍老。

马车刚驶过战府,一道素白的身影便打远处跑了来,因着昨夜一夜大雪,雪积得有些厚,苏凤锦一脚扑进了雪地里,战青城的心都纠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苏凤锦吃力的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傅文樱与赵阮诚冲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按着苏凤锦。

苏凤锦对着战青城的方向踹脚:“混帐,混帐东西,你说过你不会抛下我的,你说过的,你这是做什么,你骗我,你骗我!”

战青城紧抓着囚笼的木头,沉声道:“你既不是战府人,便没有理由与战府一同上断头台。”

肖富贵下了马,来到苏凤锦的身旁,心疼道:“姐姐,你就跟着赵大人回府吧,这外头风雪这样的大,你刚受过重伤,怎么受得了。”

苏凤锦踹着赵阮诚,不断的挣扎着手:“滚开!都滚开!”

赵阮诚怕伤着苏凤锦,苏凤锦忽的用战青城先前教她的招式,朝着赵阮诚便是一个曲膝,赵阮诚面色一白,捂着档部痛苦的蹲在了地上,苏凤锦推开傅文樱,朝着战青城奔去。

战青城的心仿佛针扎一般,瞧着那扑过来的身影,心头苦得厉害:“不要胡闹,回张府去。”

“你说过你不会抛下我的,战青城,你去死啊,你去死,去了就别回来了!别再回来了!我会过得很好,比谁都好。”苏凤锦瞪着战青城声撕力竭。

战青城晃了晃手上的铁链子,那链子寒冽得仿佛结了一层冰,他笑着开口:“如此甚好,肖将军,走吧。”

挽珠与浣纱奔了来,一左一右扶着苏凤锦,挽珠寻苏凤锦寻得要疯了,她知道苏凤锦被转到了刑部大牢,陆雨薇也闯了好几次大牢,可是因着戒备森严,没有一次成功,如今见了苏凤锦一颗心终于微微落了地。

“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你!”苏凤锦瞪着战青城那辆马车,喊得嗓音撕哑。

战青城背脊笔直,头也不回。

因着行刑的就只有战青城,所以这围上来的护卫很多,苏凤锦站在原地,抿着唇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那队伍一点点的消失在苏凤锦的视线里,苏凤锦忙慌张的追了上去。

挽珠按着苏凤忽的手心疼得满眼泪花:“小姐,这几日你是遭了什么样的罪啊,原是奴婢不好,若是奴婢那日呆在云府就好了,小姐,你怪奴婢吧,是奴婢没照顾好小姐,你别这样,战将军那是去断头台,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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