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正午,苏凤锦才恼羞成怒的出了房门,战青城跟在她身后,咳了咳,面色微红,一脸尴尬:“昨日分明是你睡着了扑到我身上直嚷嚷着冷,如今倒怪起我来了,你做梦的时候还在唤我的名字,你且说说,你是不是梦见了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苏凤锦忽的顿了脚,站在龙门客栈门口咬牙切齿:“你闭嘴!”

“好好好,闭嘴。只是不知夫人您是走半个时辰的路回云绣坊呢,还是坐在下的马车去云绣坊。”战青城满脸宠溺,顺着苏凤锦杆子便往上爬,真真是个厚脸皮的,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听着这意思,这女人怎的要回云绣坊?

苏凤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理也不理抬步便朝外走去,战青城凝着她的身影,到底没有跟上去。

安吉低声道:“爷,今上传您马上进宫。”

肖富贵骑了马过来,匆匆下了马沉声道:“我今儿早晨去当值的时候听说皇后拿了些什么去见了今上,今上生了好大的气,已经差人将将军府围起来了,你去的时候当心些。”

战青城垂眸轻笑,眼前的雪还在下,只是雪下得小了许多,和了那半出不出的太阳,让人觉得有些沉闷,似有块石头悬在头顶随时要掉下来似的,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该来的总会来。走吧。”战青城理了理衣袍,既是今上急召,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倒径直去了。

肖富贵坐在战青城的马车里,朝那往前走的苏凤锦道:“可上车?”

苏凤锦头也不会:“滚!”

肖富贵啧啧称奇,这人瞧着原也是个温婉的,怎的硬是被战青城给扯成了这个样子,瞧着泼妇似的。

“姐姐,你去哪儿,我捎你一程。正巧我要回府一趟取些东西,你若是回云绣坊,咱们倒也顺路。”这肖富贵的脸皮也是个厚的,笑盈盈的同苏凤锦打招呼。

苏凤锦怔了怔:“怎么是你?”

“姐姐失望了?姐姐希望来的那个人是谁?”肖富贵扒在马车的窗口,笑意风发的瞧着苏凤锦,这张小白脸在那风沙肆意的边关晒了一年余,黑了不少,如今在长安城里头呆了两个月,又白了回去,如今虽身着御林军的禁军服,可是瞧着却活脱脱还是那个纨绔子弟的样儿。

苏凤锦上了马车:“没什么,一会儿在云绣坊停一停就好。”

肖富贵凝着苏凤锦脖子上那好几个红印子忽的扯了一根丝巾递给她:“昨儿有蚊子吗?怎的脖子被叮成这样。”

苏凤锦下意识挡了挡,接了肖富贵的丝巾系了起来,咬牙切齿:“有狗,狗咬的。”

真真是混帐,她就不该同战青城去七皇子府,更不该同他一道走,若是昨儿夜里留在那老伯那儿,许她也不会把自个儿给丢了。

肖富贵憋着笑,指了指外头,马车绕了路,路过将军府,那将军府外头尽数被官兵困了起来,苏凤锦心头一跳,趴在窗口细瞧了瞧差异道:“那不是皇宫里头的兵么?怎会在将军府外头?莫不是将军府出了什么事了?”

肖富贵笑盈盈道:“管他呢,他既休了姐姐,如此便当是个报应,倒也让人心情爽利。”

苏凤锦纠着帕子,复又坐得端正了些,想来也是,如今战府成也好败也好,同她又有什么干系呢,她原也不是战府的人了。

“可知是因着什么事?”苏凤锦是知道的,肖富贵如今成了御林军右翼将军,皇帝跟前的红人,宫里头的若是有什么动静,他原也当是头一批知道的人。

肖富贵笑意纨绔,手搭在曲起的腿上,学倚着软枕,懒洋洋道:“我也不知,似是与皇后有关。”

皇后是七皇子的生身母亲,而先皇后是殁了的废太子的生身母亲,太子殁了,便只剩了个病病歪歪少入朝堂的二皇子,以及一个背景雄厚的七皇子,另外一个小皇子,年不过五岁,估且不算。

苏凤锦实想不明白,战府同皇后又有什么样的渊湖。

肖富贵见她神色凝重,轻拍了拍她肩膀:“你怎的这般上心,莫不是还念着他呢?我看他这一回入宫怕是凶多吉少了。”

苏凤锦远远的扫了眼战府,战府停了车马车,那魏夫人自马车上下来,兰馨迎了上去,至于说了些什么,苏凤锦也不得而知了。

“我念他做什么。”她垂眸,笑得有些自嘲。

肖富贵眸色微暗,轻声道:“长安城到底不是个好去处,又乱又肮脏,姐姐,我同明央哥前段时间商量了一下,替你在齐英山寻了一处好地,那儿山高水秀,是个不错的去处,待过了年,你便过去,那里一切都打点妥当了,你只管住就是。”

苏凤锦纠着帕子,嗓音微哑:“不了,这长安城,挺好的,我总不能一直让你与大哥出银钱来养我。”

“不妨事,我无妻无妾的,如今又在宫中当值,粗茶淡饭多一个你,倒也是养得起的,再说了,明央哥不也是么,无妻无妾,如今苏姑父可愁了呢,还在想着怎么替明央哥寻一门好亲事。”

苏凤锦的一颗心全在战青城的身上,一时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目光茫然的望向肖富贵:“嗯?明央哥的亲事?是哪家小姐?”

肖富贵头疼不已:“打从战府过你就跟失心疯似的,他都休了你了,你怎的还要这般记挂着,你瞧那赵阮诚,如今是有妻有子的,那日子不知过得多好,再过个一年的光景,那战青城这回若能撑过去,必也是赵阮诚那样,你该往前看。”

嗯,给战青城那种人渣添点堵,人生也是很愉快的。

“我只是想着浣纱的伤如何了。”苏凤锦寻了个借口,神色却骗不了人。

肖富贵也不点破她,指了指马车外头:“云绣坊已经到了,我同你说的齐英山的一处静地,你也考虑一番,莫让明央哥与我白忙活一趟。那清幽的生活原也是你最想要的,不是吗?”

苏凤锦下了马车,敲了敲云绣坊的门,那马车的车轱辘声一点点的从苏凤锦的身后离开,她站在门口,目光呆沉,心想着,战青城进宫,莫不是因为他休了自个,毁了今上脸面,这才被今上给唤了去?可如今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天子跟前,若说这会儿今上才知道,那未免也忒娇情了些。

挽珠抄着一把刀开了门,嚷嚷道:“你们再来捣乱我就同你们同归……小……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去状元府跑了好几趟都没瞧见你。”

苏凤锦入了屋,顺的关了门,陆雨薇坐在躺椅上磕瓜子,懒洋洋的烤着火:“怎么失魂落魄的?没见着忆秋那小丫头?不可能啊,你可是一夜未归。”

这陆雨薇起初并未想过要来红袖坊的,她在这长安城的暗巷里头呆了几天,后来遇着了几个乞丐,那乞丐道是她睡了人家的地盘,她恼羞成怒这才去寻了苏凤锦,没曾想苏凤锦倒也乐意收留她,于是一来二去的也就住下了。

苏凤锦坐在软塌旁的椅子上坐下,将桌子上搁着针线篮子理了理:“忆秋没事,她过得很好。”有人那么随着她折腾,真真是顺风又顺水的,能不好吗。

陆雨薇磕瓜子磕得很响,搁了瓜子皮儿,笑盈盈道:“想来也是,忆秋那小妮子原是最机灵的,谁能欺负得了她,啧,我倒觉得,最近七皇子想来定受了不少的罪。”

挽珠捧了饭食进来:“可不是,忆秋姐姐那性子,谁碰上了谁倒霉。小姐,你这会儿才回来,先用饭吧,大清早就一直热着呢。”

苏凤锦因着早上那番折腾,路上又跑了这么久,也实在是饿了,扫了眼床上还躺着的浣纱问了句:“浣纱可醒过?”

挽珠愁得很:“没醒,好在这些日子进得汤药了,约也算是一桩好事。想来也快醒了吧。不过,像她这种会自己爬起来如厕的病人,可真真是少见。”

陆雨薇拍了拍胸口,扔了一把瓜子皮:“可不是,那日夜里起来,结果就见她在院子里头蹦哒,那三更半夜大雪纷飞的,我还当是见了鬼。后来还以为她醒了,同她说话也不搭理,说来也怪,她这多是皮外伤,肋骨也好得贼快,怎的就是不见醒,不如咱们明儿换个法子?”

挽珠给苏凤锦夹了两筷子菜:“什么法子……唉,小姐你慢些吃,昨儿夜里你在哪儿歇的?那样大的雪,奴婢走了半条街,栽进了坑里,得亏陆夫人来寻,要不然不冻死才怪。”

苏凤锦扒饭的动作顿了顿:“寻了个客栈睡了一宿。”

“那就好,奴婢还怕小姐出什么事呢,小姐,你脖子上怎么围了块丝巾?这大冬天的,若是冷奴婢将那围脖给你寻来,比这丝巾要暖和得多了。”挽珠盯着苏凤锦那脖子,一脸狐疑。

陆雨薇两眼放光,忽的便将苏凤锦的丝巾扯了,瞧着她那脖子哈哈大笑:“你倒说说,昨儿在哪个人的床上翻滚了?瞧着这印子,啧啧,真真是激烈。”

苏凤锦忙捂着肚子,面色沉凝:“自己挠的,为免你们多想,就用帕子系了。”

挽珠瞪着帕子上头那个贵字,有些傻眼:“小姐,这是肖少爷的帕子啊,奴婢开门的时候还瞧见一辆马车走了,你同肖少爷莫不是……”

苏凤锦扯了她手里头的丝巾系了脖子:“胡言乱语,原是我自己挠的。”

陆雨薇两眼放绿光:“当我们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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