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锦撑着双膝,又累又饿,浑身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只觉热得很,因着那么一走动,面色红润似熟透的果子一般,瞧着甚是可人。
战青城收了苏凤锦手中的匕首放进她的荷包里:“去温泉洗洗回来用早膳。”

苏凤锦扯了扯烟青色的棉袄,面色绯红:“有些热。”

“习武本也用于强身健体,日后你若是闲着,也可随我去军营里头练一练,想来多练上几年,也就不那么怕冷了。”战青城拉了她的手去温泉。

温泉是东屋与梧桐院独有的,那温泉是由地下冒出,一到了深冬温度便十分舒适,战青城小时候总喜欢在东屋练武之后便顺势去泡个温泉,如今有了苏凤锦,再带了她去小时候发现的秘密基地,忽的有一种秘密有人分享的愉悦之感。

苏凤锦狐疑的跟着他一路七弯八转:“这东屋我呆了两年多了,怎不见有温泉?”

战青城神神秘秘的:“是我小时候常去的一个地方,你不知道。”

穿过那后院的花地,便是一片假山,假山还挺大,里头虽不时有光从细缝里头探进去,但是因着这天阴沉,所以连着那道路也暗沉得紧,苏凤锦走在战青城身后,于夜色里瞧不清路,只得任战青城牵着走。

挽珠与浣纱捧了衣服跟在后头,春芽风似的,寻了几盏灯放进篮子里头提了过来,待穿过了曲曲折折的小道儿,入目便是一个宽大的大池子,池子的上空并无遮避之物,只是瞧着高远得很,若是爬上那假山须费上极大的功夫,且在这样大雪寒冷的冬天,路也不安全。

池子上头是大雪纷飞的美景,池子下头却是热气氤氲的温泉,于温泉旁还种了几株茶花,这大冬天的,茶花尚未开,被风雪冻得奄奄的搁在角落里头,无甚生气。

春芽将灯盏在这儿摆得到处都是,又搁了两人的衣裳,笑盈盈道:“奴婢这就退出去了,若是有事,爷还请吹声哨。”

战青城笑得意味深长:“你倒是识趣。”

待人都走了,苏凤锦这才瞧清楚这诺大的池子四周,四周刻了些画,那画上是一男一女少年时的模样,因着雕刻得很深,一点了灯盏便能瞧出那些细致的轮廓来,第一副是烟花,底下是两个孩子初遇时的场景,见那儿提诗一首,绕床弄青梅,两小无嫌猜。

苏凤锦正欲往下看,忽被战青城捂了眼,他颇有几分尴尬:“原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正值年少,难免轻狂了些。”

苏凤锦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挠着他生了硬茧的手心:“我可曾说什么?你这么紧张?”

战青城这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忽的凑近她,笑得不怀好意:“既是她的回忆,不妨用你的来抹去,日后再来这儿,我便只能想起你来。如何?”

苏凤锦不知他又想什么坏心思,表情有些茫然:“你做……”

砰的一声响,两人双双跌进了水里,战青城咬着她的耳朵低语:“这才叫披衣带水欲何求。”

苏凤锦一张脸涨得通红,那半分抗拒在战青城看来,亦不过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欲拒还迎罢了,反而添了几分野外的兴致与激动,一身的热血和着这温泉里头偏高的温度蹭蹭上涨。

雪从不曾封顶的池子上空落下来,浸在身上,微冷,却又迅速被火一般的情意消抹得干干净净,阑珊的灯火微微摇晃,于灰暗的天空下拉出一道又一道暖心惑人的声音来。

挽珠同春芽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瞧着那阴沉的天,挽珠喃喃道:“这冬至之后怎的见天阴沉沉的,也不知如今是正午了,还是旁的什么时辰了,爷若是再不出来,怕是连早膳都要变成午膳了。”

春芽哼哼道:“少见多怪,爷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时辰自然久些。”

挽珠总觉得这话有失体统,可是何谓体统,挽珠却也是不明白的,一时倒也不曾往深了想,蹲在地上,继续捧着下巴,瞧着那洞外头纷纷扬扬的雪直叹气:“这雪一下便没完没了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见天的这般下着,回头花房里头的花可都该发霉了。”

春芽瞧了眼那假山里头,笑盈盈道:“这儿原是老将军当年偷着建给老夫人的,那时太老夫人还在呢,让老爷多多习武,老爷一颗心瞧着好似在东屋生了根似的,悄摸着让人从梧桐院偷挖了个温泉过来,夜夜在此相会。”

挽珠眨了眨眼:“这你都知道?你如今原也不过十四五岁吧。”

春芽晃了晃手:“姑娘如今二八年华,我原也是听芳姨说的,这地儿旁人不知道,不过于我和芳姨,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挽珠哦了一声,捧着脸喃喃道:“老夫人和老爷的感情可真好,若是爷同小姐也能一直这般好就好了。”

春芽凝着纷飞的雪,忽的正经起来:“我倒不曾瞧过谁待谁这般认真,便是那卿二小姐,原先也是不曾如东屋奶奶这微爱上过心的。”

三个丫鬟在假山外头假了足一个时辰,战青城才衣着妥当的抱着裹得严实的苏凤锦出了假山,三个丫鬟倒也不问旁的,只欢喜的领了人去用膳。

苏凤锦一出假山便已经醒了大半,芳姨不明就理,递了碗筷给苏凤锦:“怎的沐浴这般久,奴婢还当要辙了早膳备午膳了呢。”

战青城咳了一声,闹了个大红脸,替苏凤锦盛了一碗弱。

苏凤锦是真饿了,踩了他一脚便碰着粥喝了起来,瞧她那风卷残云的吃相,战青城一时哭笑不得,下次就该用了早膳再去!!!

春芽虽年纪小却是自幼在府中,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如今瞧着战青城一脸满足便知道,这瞧着跟被鬼吸了精气似的苏凤锦没少被折腾!

苏凤锦吃得快,手上还有油,挽珠取了帕子替苏凤锦擦了手与嘴。

安吉打外头进来,低声道:“爷,状元爷请您红袖坊一聚。”

苏凤锦顿时打了鸡血般望向战青城,战青城捏了捏她的鼻子,话中意味深长:“本将军有你就够了,去红袖坊是旁的事,你若不放心,就随我同去。”

苏凤锦打了个呵欠:“我去补个觉。”

安吉瞧着战青城牵了苏凤锦回里屋,又是掀被子又是盖被子的,那眼神能掐出水似的,别提多柔情了,若是外头的姑娘家见了,定是要不顾不切的扑进将军的怀抱了,谁能想到这冰冷的一把刀硬是是被苏凤锦化成了绕指柔。

“乖乖睡,等我回来。”战青城在她额上亲了亲,态度好得比亲爹还亲爹。

苏凤锦干脆闷在被子里头:“赶紧走!别扰我清梦。”

战青城哭笑不得,也只有苏凤锦敢这么三番五次的赶他走了。

他临去时又再三叮嘱了东屋丫鬟们,一旁的安吉瞧着目瞪口呆,乖乖,如此看来,自家爷是真真动了凡心了呀,倒也是一桩好事,毕竟东屋的除了瞧着唯唯诺诺的,人倒也是个硬骨头,性子直傲得紧,同爷倒也相衬,最要紧的是将他这无情的铁汉子扯回了正常人的地盘来了。

安吉贼兮兮的问:“爷,您这难舍难分的,千叮万嘱的都快赶上东屋奶奶她爹了,不,东屋奶奶她爹待她都没您这般好。”

战青城出了将军府上了马车,他披了件墨色狐裘大氅,发上一顶墨玉冠,衬得他越发英武不凡。

战青城摸了摸下巴,好一会儿才问安吉:“你说我像她爹?难道我老了?二十六,还不老吧?”

“您虚岁才二十六,男人三十还一枝花呢,一会儿去了红袖坊不知迷倒多少姑娘。您这样的要是老了,那小的这样的,岂不是老掉牙了。”安吉将掉马车里的下巴扶了回去,细细打量了战青城一眼。

嗯,眉角带笑,眼生桃花,轻勾的唇角拦都拦不住,瞧着便是一副诸事顺和的模样。

“是吗?”一会儿试试去,省得来日苏凤锦若觉他不成了,怀疑他是不是老了。毕竟他家锦儿长得很慢,如今便是近十八了,瞧着也是一副十五六岁的模样,那面容别提多鲜嫩了,也难怪那么多小白脸儿喜欢。

他的宝贝,旁人若是喜欢,百般呵护着,那可以,若是要进展成爱,那战青城就要提早将那份爱扼杀在摇篮里,如若不然,哪日降生成果实了,那他不得哭死去。

眼下正是青天白日的,天虽阴沉,到底还不是开门的时辰,所以只得一些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在共论诗词情话,见了战青城来了,女子皆是眼前一亮,为其欣长身形与威仪霸气所折服,男子皆是咬牙切齿,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竟跑红袖坊里头来同他们抢姑娘来了。

一位姑娘凑了过来,战青城瞧着体态婀娜前凸后翘的姑娘,问道:“我老吗?”

“啊??不不……爷之风姿如雄鹰……”

战青城不待她说完,抬步便走,那姑娘忙追了一步:“不知爷是哪家公子……”

安吉抱着手臂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叹了一声气:“姑娘,我家爷已有妻室,你还是将心思放在旁的人身上吧,你是没有希望的。”

那姑娘面有不甘,如此容貌与气质的男人,加之衣着又是少有的江南苏锦,想来非富即贵:“奴家若不试试,公子怎知奴家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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