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锦手伸在桌子,朝着战青城的手背掐了一把,战青城委屈的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苏凤锦怎么甩也甩不开,冷冰冰着一张脸吃早点。
肖然心笑了两声,朝苏凤锦道:“凤锦,这到底素峨同你是姐妹……”

“肖姨娘什么时候给我一个交待。”她只吃了战青城夹的几个灌汤包便搁了筷子,望向肖然心,面目沉冷的模样同战青城当真是像得紧。

苏正清咳了两声:“凤锦啊,这事昨儿不是说过了吗?”

“说什么了,将军你可曾听过什么?”苏凤锦抬头,望向战青城。

战青城瞧她红着眼眶倔强又隐忍的模样心里疼得紧:“此事交由官府来定夺就是,锦儿何必这般费心?”

肖然心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小瞧了苏凤锦的本事,若这些情意是真的,那到原也是可以利用一番。

“将军说的哪里话,这原也是自家的事,怎好让旁人来插手?杜婆子的事儿我原是不知道的,昨儿同余四也谈了谈,原是苏府的不曾照顾好,不曾想她原也不是天花,先前请大夫来瞧过,大夫道是殁了气了,没曾想竟还留了一口气,莫不是想见你,所以便撑到了现在,你这孩子,也当真是不让人省心。”肖然心怪模怪样儿的替苏凤锦添了一筷子,叹气皱眉,一副心疼的模样。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阳光折在冰棱子上,折出流光溢彩,角落的寒梅已经结了细小的花苞,苏凤锦裹着大大的狐裘大氅,哈出的气都成了雾,寒冷的风搅和着阳光,沁人心脾。

“挽珠你去收拾一下,我下午带杜婆婆回将军府。”苏凤锦扫了眼碟子里头的素包子,吩咐身后的气得满面隐忍的挽珠。

挽珠欢快的应承:“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肖然心暗自踩了眼默不吭声的苏正清,又踹了苏明央一脚。

苏明央这才道:“凤锦,杜婆婆初初醒过来,若是又要劳顿只怕吃不得那个亏,你若信得我,不妨让她留下,我会妥善照顾她。你我原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难不成连大哥也不信了吗。”

苏凤锦望向战青城,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子,那眼神似小猫儿一般,水灵灵的,若非旁人在,战青城总是要吃上两口豆腐的,他笑盈盈的将这两口豆腐留到了下次。

“无妨,长安城离平安县原也不远,一日的功夫也就到了。”

肖然心紧着衣袖子笑:“这……这到底……”

将军府的护卫从外头走了进来:“将军,祭品事宜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战青城擦了擦手,同苏凤锦起了身,领了苏凤锦出了府。

肖然心同苏明央原也是想一同去的,到了门口苏凤锦才道:“肖姨娘还是府中呆着吧,我想娘亲定也不想瞧见肖姨娘。”

肖然心面色微僵:“凤锦,我同你娘原也是极好的姐妹……”

“那么肖姨娘还是在府中好生照顾我娘亲的奶娘吧。”杜婆婆已经年近六十了,就算没有那些事儿,原也是要走的,只是到底能走得舒服些不必受那些苦难不是。

苏正清朝战青城笑得谄媚:“此事凤锦说的有理,明央,你也同你娘一并留在府里。”

苏明央站在门口,点了点头。他原也不想去瞧那个女人,能在府中候着自是求之不得。

战青城拉着苏凤锦上了马车,苏正清去了另一辆马车,将军府的护卫便这般护着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平安县。

苏凤锦倚在战青城的怀里,闷着一张脸,战青城忽的在她脸上亲了亲,笑盈盈的:“一会儿你可要向岳母多磕几个头。”

苏凤锦纠着帕子,欲言又止,战青城倒也不逼她,只等着她自己开口。

车轱辘压过枯枝败夜,朝着长安城外的乱葬岗前行,沿途的风景由起初的白雪秀山转换得越发的荒凉,最后只剩下了那苍白而茫然的小土丘,因着如今已经是冬季了,四周的臭味儿似被冻住了一般,行了约两个时辰,日头已经到了正午了,苏凤锦拔开马车的车帘子瞧着外头,有些诧异。

原本荒芜的地方尽数被种上了树木花草,乱葬岗里头的尸体本也是肥料,如今土一掩埋,那些树便长得越发的快,因着小雪,青葱的树被细雪冻着,太阳一出雪化作水,在水山间滴落,远远的望去,这个诡异而令人惊恐的地方如今竟仙境一般。

“怎么会变得这样快?”苏凤锦想起去年为她母亲行祭的时候,还是尸骨遍地白骨森森,雨稍稍大一些都能从这片乱葬岗里头冲出块人骨来,而如今却是绿树秀草发,一片葱郁,隐约里那股子阴森森的感觉在树影的照拂下越发的深了起来。

战青城笑而不答,凝着细雨滴嗒的森林,把玩着苏凤锦的手。

她的手指很素净,嫩白如葱段般的指还隐约里透着浅淡的香气,战青城下巴搁在她肩上,终是没沉着气:“你方才想说什么?”

“我原是想着过来将杜婆婆带出府给她一笔钱在长安城里寻一处好地安家享晚年,可如今……你能不能让张太医替杜婆婆瞧瞧,张太医的医术那般厉害,想来也该是有法子的,她跟着娘辛苦了一辈子,我……”

“可以。”

苏凤锦抬头瞧他,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心头一慌,又望向窗外,纠着帕子低声道:“想来张太医的诊金该是很贵的,到时候,可能会找你借一借……我,我会想法子还上的。”

战青城背脊坐得笔直,不禁失笑:“银子的事你不用理会,今日回城之后我马上送她去张纪全那里。”

“多谢你。”战青城每待她好一分,她便沉沦两分。

想来,也不知是心里头真的欢喜,还是因为这些年不曾有人这般待她好,所以才会这般的感动,可细细想来,待她好的人原也是有的,比如赵阮诚。只是,赵阮诚再好,如今他将她休了,原也是一个事实,光是这一点, 他便也就没有那般好了。

战青城挑了挑眉:“你这声谢未免太随意了些。”

“那我还你银钱。”

“嗯,确是要好好清算一番。”战青城笑得意味深长。

苏凤锦面色微红,瞧着窗外心口五味陈杂。

她想,她怕是要沦陷进这个叫战青城的囚笼里了,可是,赵阮诚先前也曾这般待她好,到头来却不过是个一拍两散的下场,苏凤锦害怕得紧,所以便只能将自已藏得严严实实的。

马车吱呀声缓缓的停了,挽珠拉开车门,朝苏凤锦欢喜道:“小姐,你快看啊,夫人的墓可气派了呢,瞧着跟这乱葬岗里头的富家似的,真真是好看。”

苏凤锦下了马车才看清她母亲的墓,墓被抬高了许多,多了几道石阶,这墓的位置在原本的位置上扩得大了些,那诺大的墓碑上头记得的字烫染着金色,山林环绕之间使得这个墓在乱葬岗里头极为显眼,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当真是招摇得紧,这倒也像战青城的作风。

“我娘亲不喜欢如摇,你这么一修,全天下随便哪个人一眼便能寻着我娘亲的墓了。”她的心里头透着说不出来的感动,面上却要装得不动声色。

挽珠忙道:“不会的不会的,这外头种了好多的树呢,瞧着就像藏在深山里头的房子似的,真真是好看,奴婢记得夫人生前最是喜欢清山秀水的,那后头的水也被爷引了过来呢,还特请了清虚观的知观来这儿瞧了风水,当真是煞费苦心,小姐……”

苏凤锦来到墓前,小雪之后的天便是有阳光也依旧觉得冷。

苏正清站在一旁到底没有踏上台阶,他在台阶下,视线直直的落在这墓上,面色苍白得死人一般,目光仿佛穿过了墓,看见了很遥远的过去。

护卫们将那些祭祀品拿了出来,苏凤锦瞧着那一堆东西傻了眼:“你怎的带了这么多东西?”

战青城指了指那一堆金山银山以及一堆银票、银钱:“银钱冥币是我差人带的,不过,这些个护卫打手可不是。”

那岂止是些个!十八罗汉在,二十四星宿在,护院奴仆更是不在少数,再看那银票,瞧着跟真的似的,苏凤锦拿了一张看了看:“这银票做得当真是像,就这么花出去,许也没几个人能瞧出来是假的。”

战青城笑而不语,望了眼浣纱。浣纱将东西一一备齐,随即开始念点香火,念祭文,烧祭文,苏正清踏上台阶,拿了一个包袱打开,颤颤巍巍将一堆的信件全部扔进了火堆里。

挽珠开始烧东西,一边烧一边道:“夫人,奴婢同小姐一道过来看您了,这些东西您在那边多用着,可千万别省了去,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用老爷烧的十八铜人二十四星宿来揍他……”

苏凤锦跪下,给她娘亲磕头,战青城跪在她身旁凝着那墓笑:“岳母在上,受小婿一拜,你自放心,锦儿我会好生照顾妥贴,断不会让她再受委屈,欺负她的,我都会一点点的讨回来。不过,您若是能劝得她对我少些家暴,那小婿便是承了您的大恩了。”

苏凤锦面色微红:“瞎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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