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永涛回家之后,心里窝火得要吐血,面上却要装出喜气洋洋的样子——皇帝给你的亲侄女赐婚,你还不高兴?什么意思?
他的眉毛已经纠结得能夹死苍蝇了。

思来想去,他亲自到宜兰园去看望侄女——这是秦疏影重生以来,第一次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待亲伯父。

庭院森森,树木苍翠,他竟然恍惚间想起了永洲住在这里的时候。

秦疏影让人给他泡了上好的茶,然后站在一边。

秦永涛愣了愣神,看了看这个让他屡屡受挫的侄女,想起秦凯愉从六皇子那里回来后说的话,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现在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这个侄女并不简单。之前莲嫔说她在宫里说的那番话,原来竟然是真的,可笑他还以为莲嫔为了得到秦疏影的银子故意夸大事实。

这大半年,是他大意了。

“七丫头,你的脚还没好,坐着说话吧。”

秦疏影应了一声,才在下首坐下。

秦永涛慢慢喝了一口茶,这个侄女将自己骗得好苦啊!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她既然能嫁到征西大将军府去,也不算什么坏事。就像六皇子说的,能够拉拢梁辙,比起刘家也不差哪里去。

若是梁辙能得到世子之位,那就——当然是三四个刘家也比不上的了!

“以前,是伯父事情太忙太多,对你疏忽了,真是对不住你爹娘的托付,哎!”

秦永涛长长叹口气。

秦疏影静静听着,不打断他的话,眼眸深处却有难掩的嘲讽。

“老夫人只生我和你父亲两人,我虽然比你父亲大了十几岁,但我们兄弟的感情深厚。要知道,从前的秦家一穷二白,我和你父亲基本上是搀扶着走过来的。永洲抱负远大,人也聪慧,官场上的很多手段还是我亲手教他。那时候虽然穷苦,但因为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我们兄弟很开心,很快乐。”

秦疏影还是静静听着不说话,她知道,秦永涛就是来说服自己的。他要她明白他的无奈,要自己继续做那个乖乖女,做那个懂事的侄女,为秦府的未来做出她的努力。

——就像昨天,她差一点做出她的努力,那就是牺牲她的个人,拉拢常道成的力量。那么以后呢,就是说服梁辙,靠拢秦府,更准确地说是六皇子,让梁辙成为六皇子的助力。

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错处,为什么不道歉呢?为什么要将自己当成他的囊中之物随意戏弄?

如果他说他错了,他抱歉,这样,秦疏影说不得还会高看他一眼。

见秦疏影垂眸不说话,秦永涛拿不准她的想法。

他现在不会像之前那样,认为这个侄女看起来恭顺是因为敬重自己。仔细回想前天晚上她故意问的那段话,提到秦永洲,何尝不就是在试探他,试探他会不会念在秦永洲的份上不要将她推给常道成?

她的恭顺,只是表面,只是一种手段,掩饰她心思的手段。

秦永涛厚着脸皮说:“伯父为了家族前途,熬尽了心血,很多地方对你考虑不周,都是伯父的错。七丫头啊,你就不要记在心里了,伯父终究盼着你好,因为只有你好了,家族才会多一份助力,才能兴旺发达起来。”

秦疏影望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秦永涛顿了顿,再喝了一口茶,她这是什么意思?他打交道的官员之中,多是老官油子,秦疏影和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比起来,心思之精巧并不遑多让。

“你祖母就要回来了,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家族繁荣。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秦疏影这才抬起眸子来看着秦永涛,她的眼睛特别亮,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黑宝石,亮晶晶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神情平静,秦永涛却硬是从中读出了嘲讽和讥笑。

“伯父,侄女知道了,侄女一定会孝顺祖母。”

秦永涛就是一阵颓败,这不都什么话都没说吗?可是,难道就要自己挑开了明说?他秦永涛真的拉不下这个脸。

“伯父,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秦永涛一怔,他这是被秦疏影嫌弃驱赶了?

“没,没什么,你好生养伤,等你祖母回来了,你的婚事有她老人家操持,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秦永涛落荒而逃。

走出去老远,秦永涛就迁怒到董氏身上:这种事情就应该由她这个做大嫂的来说,难不成还要自己亲自教她?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眼力也没有,根本就没有把秦家的前途放在心上!还有自己,发什么疯,亲自跑来受这等羞辱……

很快,董氏就被秦永涛叫去教导了一顿。

董氏从秦永涛的书房出来后,很委屈。

如果不是婆婆得罪了人家七小姐,她董氏犯得着回到这个肮脏的窝里来吗?本应该是婆婆做的事情,她这个隔房的堂嫂去做,大老爷就没有考虑过儿媳妇的立场在哪里。

回到院子,董氏实在忍不住,就和秦月多说了两句。

秦月沉思了片刻,问她:“母亲,赐婚那天,七姑姑上山的事情,你知道吗?”

董氏就不敢去看女儿的眼睛。

秦月叹息道:“母亲,祖父这样安排,母亲该多为难。若是不按祖父说的去做,祖父恼了,母亲落不了好处。若是按照祖父的安排去做,又要得罪七姑姑。”

祖妈妈忙附和:“大姐儿看得通透,大奶奶可不就是左右不是人。”

秦月说:“母亲,我倒是有个想法,母亲你看如何。”

董氏知道女儿聪慧,而且也知道女儿不赞成她对秦疏影的一些手段,所以她送秦疏影上山没告诉秦月。

“你说吧,事到如今,我总不能躲着。”

“若是祖父吩咐母亲劝慰七姑姑,这无需他吩咐,也是我们该做的。若是祖父还是像昨天那样让母亲去害人,母亲,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听从祖父的了。老祖宗回来了,我们还有她老人家呢。”

董氏终究有些不自在:“你这孩子,怎么将我说得那么不堪,我怎么会害人呢?”

秦月一笑,没有坚持对母亲的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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