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影掩饰着眼底的愤恨,换上悲戚的神色,“妈妈,我昏迷这几天,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父亲,父亲告诉我很多事情,还责备我没有将妈妈的话放在心上,上了大夫人的当。”
福妈妈浑身一震,又惊又喜:“真的是老爷托梦?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小姐,老爷夫人那才是真正的与人为善,行善积德,定然感动了菩萨,托梦来告知小姐!徐氏谋取老爷留给小姐的财产,又指使人伤害小姐的身体,小姐,徐氏狡猾奸诈,要从长计议啊!小姐……这样说来,你刚才对慧琴都是故意的?”

“妈妈,我梦到父亲这件事,现在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小姐,老奴省得。小姐,如今你先要要养好身体,想法子重新赢得老夫人的欢心,再慢慢将老爷交给你的铺子管事权收回来。”

秦疏影再次颇感欣慰,“妈妈说得是。”

福妈妈看到秦疏影这样清冽的眼神,欣喜交加,只要小姐不要着了她们的道,好好将养身体,还怕没有个好的将来吗?

因此马上出起主意来:“小姐,徐氏只是伯母,小姐凡事有老太太,无需通过她。徐氏之前是欺负小姐不懂事,诱使小姐远离老夫人,这才让她有了下手的机会。如今,只要小姐肯费时间虚与委蛇,重新取得老夫人的欢心,就不用怕徐氏。再有,春园里的事情,小姐完全能自己做主,回头再从外面买几个伶俐的,春园的风气要好好整顿。”

轻重缓急说得一清二楚,真是个头脑清晰的人。

不过,若全部按照福妈妈的话去做,岂不是太便宜徐氏了?她要的不是“不用怕”徐氏。

见秦疏影似有筹划,福妈妈怕她操之过急伤了身体,忙说:“小姐,你才刚起来,身子还弱,好好用膳,先将身体补好,其他事情急不得,要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秦疏影唇角浮上一丝讥讽的笑,可不是吗,徐徐图之,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妈妈,叫人进来伺候我净身。”

福妈妈没想到秦疏影这么快转换话题,她还有好多话要叮嘱秦疏影,便说:“老奴……”

福妈妈刚开了个头,秦疏影的一双冷目就扫了过来,福妈妈心里一个“咯噔”,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小姐眼神坚定,可是,那其中冷冷的寒意……

来不及细想,福妈妈几乎是下意识地听从秦疏影的话,打起帘子,到外面唤人:“红绢,进来伺候小姐净身!”

回头看向秦疏影,她已经闭上眼睛,躺在迎枕上养神。刚才那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好像是幻觉。福妈妈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年老眼花了吧,又担忧地看了秦疏影一眼,这才走了。

福妈妈往常也会出府,因为她也有家,有儿子女儿在城里,因此并无人特意关注她。

红绢刚回来,与慧琴的骄傲轻佻相比,她倒是利落稳重,神态上也很恭敬,扶着她净身,不多话。秦疏影对她报以几乎讨好的笑容,红绢似乎没有看到一样,只垂着眸子,平静无波的样子。

如今看来,徐氏的手段不外乎两样:其一,下药重补,让秦疏影元气大伤,最后久病难医;其二,亲自“教导”秦疏影,让她疏远了那些真正对她好的人,又派来慧琴还有院子里那些无法无天的丫鬟,将原本一个温婉娇羞的小娘子养成一个唯唯诺诺、自卑自贱的人,上不得台面。

这两个方法还真是百试百灵啊!

秦雅瑶败了,秦疏影也败了!

吃了饭,秦疏影漱了口,略坐消食,又躺回床上。但之前睡得多了,其实她根本睡不着,不过闭目眼神,脑海中将事情都细细滤了一遍,直到深夜才睡着。

晚上陪床的也是红绢,福妈妈没有再来过。红绢倒是细致妥帖,言语不多,记忆中,红绢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白天哭多了,晚上虽然睡不着,但眼泪好像哭干了,她瞪着眼睛在黑暗中熬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精神就不太好,早起之后略略食用了一些薄粥,便又睡着了。

还在朦朦胧胧的昏睡中,听到有人叽叽喳喳进了屋子,不由分说将她的手握住,抽抽搭搭哭起来:“七妹妹,你总算好了,姐姐我这些天可担心得睡不着,吃也吃不香,天天在菩萨面前祈祷,恨不得让姐姐少几年寿命,来换你的康健。今儿你终于好了,可见菩萨是听见了姐姐的心愿!”

只听声音,秦疏影也知道这个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人是谁,正是徐氏的第三个女儿,也是秦府的六小姐,秦芸芸。

徐氏一共生了五个孩子,秦莲莲、秦凯乐、秦凯愉、秦菲菲、秦芸芸。

秦莲莲是秦府大小姐,比二小姐秦瑶瑶大几岁,今年二十九岁,十三岁就入了宫,生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四岁了,是今上的六子,秦莲莲母凭子贵,被封为莲嫔。

秦凯乐二十七岁,得了外放在一个颇为富庶的县里为县令,妻儿随任。

秦凯愉今年十六岁,已经是个秀才,在书院求学,前途光明。

秦菲菲不日也将是正五品郎中路长轩的正妻,可谓个个都得了好前途。

只剩秦芸芸,今年年方十四,尚未婚配,姿容绝美,又被徐氏请了人精心教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接物大方有礼,是有名的才女。秦永涛和徐氏的打算,定然是将她许一个贵人。

秦疏影想装睡,她实在不敢肯定自己面对徐氏的时候会不会失控,会不会因为强烈的恨而哭出来,可是,这些人实在太吵,要装睡是做不到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为了峰儿,为了自己的亲人,哪怕将她架在火炉上烤,她也受得住,她也必须受住!

睁开眼睛,正和徐氏对上眼,秦疏影目中的恨意还是控制不住——。

秦疏影忙捂住自己的脸,双手禁不住颤抖,肩头一抖一抖,好恨好恨啊!

她恨不得吃徐氏的肉,喝徐氏的血!可是,她现在不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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