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喝药时分,风邪与宛联袂而至,见有外人在,并未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在邻桌坐下。
赵月也不急,侍候完李木用药,韩青正好从楼上下来,案上已经放了个空碗,韩青收了碗,见赵月望着自己,微红着脸小声道:“楼上那位爷用过药了,身体应无大碍。”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更加不好意思了。

“谢谢!”她还没问出口,他便说了,看来这小子又聪明了不少。“麻烦你去请李掌柜来一下。”

韩青感动地点头,迅速走了。

不多时,李水便来了,看了看赵月,神色为难道:“那个……我父母的事情处理完了,只是天色晚了,你看能不能……我会让他们乖乖地,就睡我屋里,至于晚膳我会记在账上的。”

“好!”赵月点了点头,直视着他,“适才我说话口气确实有点硬了,不过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作为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却只惦记着身外之物。”

李水愕然,原本他作好了被训的准备,却意外她竟然会如此直接而真诚地跟他解释。之前那一瞬,他确实觉得不舒服,那是一种被主人蔑视的命令,然而,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哥哥们心疼。

瞧他之前还责怪她利用了他们!李水认为自己一贯比别人高一等,所以除了钱财,他对谁都冷漠,但此刻,他竟感性地想鼻酸。

“那,我就先去忙了,一会客人多了,他们还没上手,怕是处理不了。”感性时都不愿意袒露在别人面前,李水亦是。

“不急,我找你来是有事,先坐下吧。”赵月摆摆手,对李木笑道:“木哥哥先回去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有你弟弟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原本不习惯,呆久了,李木倒是也习惯了,看着大堂各形各色的人,似乎比田地里的草木确实生动了些。不过和李水比起来,他确实不适合和她坐一起。

李木刚走,赵月便叫来丁一,把李家兄弟和父母的安置跟他细说了一遍,特别提醒他李家兄弟需要静心休养,让李水今晚在雅间照顾。

丁钱玲珑剔透,一点就通。这事情由李水去做,确实不合适,他一个外人冷硬点,那可以看作是身份职责所在。

“谢谢你为我着想。”李水第一次打心眼里真诚感谢一个人。

“没事,既然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赵月收起浅笑,瞬间眸光变得犀利了几分,“你对孟家的商坊了解多少?”

“还有得挑?”李水挑起清透的眉,露出讶然的眼瞳,“坑了别人还敢讨价还价?”心里话没想到冲口而出,李水不安地捧茶喝去。

“没得挑。”

“既然没得挑,那你还问?”见她没恼,李水忍不住反唇相讥,而后一阵后悔。

“正因为没得挑,所以才要分析他们的意向。”赵月把玩着短剑,时不时用它来切一块肉放在嘴里,看得旁边的宛直抽嘴角,那可是少爷最心爱的短剑,真想不透会在去赵家那会,他竟然舍得送给那个黑臭小子,到底是爱屋及乌,还是早有图谋,知道这玩物一定会到这丫头手上?

只是那宝贵得媲美十大名剑的短剑,竟然被人用来切肉吃,真的好吗?

“很优雅!”身边的风邪别有深意地抿茶道,能将凶器用到如此别致的地步,也只有这丫头做得到了。

“来,你也尝一块。”赵月拨过旁边的一块,“丁叔刚尝试的烤羊排,七分火候,八分味,不错。”

李水对墨水酒家的账比对食物有兴趣多了,此时他哪有这个闲情逸致,不过赵月推荐了,他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刚抓过筷子夹去,却被她以刀身挡了,不紧不慢地插起一块,递到他嘴边,“来。”

刀尖上舔食!李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吃可不可以?”

“不可以。”

在赵月的逼视下,李水一脸苦楚而小心翼翼地咬了下去。

身边的宛嫌恶地抖了抖,向风邪撇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看这丫头多会撩男孩子,你家少爷要是看到,怕是要吃醋吃疯了。”

“呵”风邪扬唇笑了,“我家少爷年少不懂情事,倒是你家少爷,要是被他看到他的宝剑被他疼得入骨的女孩子拿来喂别人吃,不知道会不会发狂!”

“你!”宛咬下牙,酸溜溜道:“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吃葡萄酸吧。”

闻声风邪眸光顿时一冷,“你说话给我放注意点。”

“从头到尾都盯着人家看,这么露骨要是让你家少爷知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宛被他一激,反而更加忍不住了。

“别拿你的龌龊来恶心我。”风邪起身拂袖而去,赵月眼角扫到风邪气愤的背影,淡然笑了笑,“好吃吧。”

“嗯,还不错。”李水沉浸在自己的紧张中,并未发现身边有什么变化。

“美味刀上舔,富贵显中求,懂吗?”赵月漫不经心道:“孟家最好的商坊是粮仓和盐仓。”

幸好李水思维够活跃,瞬间便明白了,立即精神一抖,“他绝对不会给我们,孟家在墨水县能立足,身后不乏有上层保护,粮仓为国之根本,时刻受官方管制,盐管制更紧,贩卖私钱可是要……”

说到这儿,李水眸光陡然一亮,“你是说……他们……”

“正是你想的。”赵月给了个鼓励的眸光,“好吃的危险,继续,把他们最劣最差的商坊的分析一下。”

“时贱而买,虽贵已贱;时贵而卖,虽贱已贵。”李水思路快速转动,“自古商之根本,粮、盐、茶、丝、帛,以粮盐为主,利润虽小覆盖极大,茶丝其次,高雅为调利润极高;此为上流,而中流便是住吃,似咱们这酒家;而下流便是……”

李水不好开口,脸色微红地嗫嗫道:“你还小,不能去的地方。”

“青楼和赌坊嘛。”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旁边,接过话道,大有挑衅之意。李水原本极傲的,被人戳破尤其是不礼貌的插话,有些恼了,“我和你家小姐说话,你来干嘛。”

赵月摆摆手,心知宛适才定是被风邪气着了,来她这找场子,“坐吧,我也想听听宛姐姐的意见。”

在外,赵月极给他们的面子,从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是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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