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外,王离换好批文刚走出门,一道人影落在他身侧,恰好隐身在柱后,赫然是留守墨水村的卫士,“少爷不好了。”
“不是让你留村看守的吗?怎么跑这来了?”王离警惕地望着不远处的秦霜等人。

“高离跑了。”

“混账,“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来报告。”王离只觉得肚腹胀气,心脏刺疼。

“小的早就来了,少爷一直和公子在一起,小的找不到机会。”卫士一脸惊兢,“是小的大意,竟被一群……”

“够了,现在我没空听你废话,等回去再说。”王离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再抬首,脸上已幻显出温浅的笑,大步朝马车走去。

墨水酒家,二楼雅间走道,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大叔堵在门外,气氛紧张诡异。

赵月双手叠合置于腹部,一如既住的恬静安然,浑然不觉面前男人有多可怕。李易眸光紧炙,唇角带着似笑非笑,“山、林一度怀疑你是阴阳家的妖女!”

“你觉得呢?”赵月淡笑反问。

“不,我觉得你是个天上落入凡尘的仙女,来拯救公子,祸害王家兄妹的!”

“呃?”赵月失笑了,这个论调确实有些新鲜,然而李易的下一句,却让她脸色骤变了。

“但是,你千算计万算计,不该将公子算在内。”李易一字一句逼视着她道。

是的,不用他说她也明白,可她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巳时,你让丁一去买了红糖,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昨日受冻寒气未除尽,要喝姜丝红糖茶,然而,当牛肉红糖丸端上桌,我便感觉到不对了。”李易眼神却来却冷,“我虽然没尝过这道菜,但我认为除去甜点,主菜不可能出现甜的。”

“这就是你的无知了。”赵月淡然一笑,“酸甜何足为奇,酸苦都是有可能的。”

“呵呵。”李易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正如公子对你,酸酸甜甜;王离看你,酸苦生涩。”

赵月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这人果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别人不知道的,他不过一两眼,却是看得分明,也许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然而重点不在于此。”见赵月似乎没有兴趣再听下去,李易继续道:“关于你的事实,还没说完。”

“你应该快一点,否则你有可能抢不到马桶位了。”

“呃?什么马统?”李易不解挑眉,“别想岔开,回到正题,公子一直以为那些杀手是冲着他去的,事实在这之前我们都这样认为。然而,风后来才想到了一个隐藏的线索。”

“什么线索?”

“匕首,一个天下闻名之人的随身武器。”李易直视着赵月,仿佛想看到她吓得发抖的样子,然而除了刚刚提到算计秦霜她失神片刻外,她似乎真的单纯到几尽愚笨。“帝国最大通缉犯——高离!”

赵月心中突然似被尖刀刺中,帝国通缉犯?他竟然是……房内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吸,李易仅扫了一眼,继续道:“其实山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

“在你们离开后,有人潜入了公子,不,确切来说,是你们的房间,盗出了一把……笛子。”李易从怀中摸出,在赵月面前晃了晃,正是那枝翠绿的玉笛。他笑容使原本俊雅的脸看上去有点坏坏的,仿佛邪恶大叔调戏小朋友一般,“你想要吗?只要你承认你和他的关系,我就把它还给你!”

“不必了,你替我呈交给公子吧。”赵月摊摊手,“要不把我绑了一起交过去?”

李易脸色写了个大大的惊叹号,许久才收敛心神,“好,好,算你狠。”

“那你是还给我还是继续揣着呢?”赵月理了理自己额头的发丝,云淡风轻地笑着似自言自语,“你还不知道吧,这家店是我的。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公子送了我一块玉佩,被王盈抢去了,对,就是王离的妹妹,公子让她还给我,她不肯摔碎了。”

“然后呢?”

“然后!”赵月用极为可怜的口吻叹气道:“公子要杀了她,我不让公子为难,大发慈悲让她赔偿了。”

李易瞳孔一缩,“龙凤玉佩!”

“你真聪明。”赵月赞叹地伸出手,“如今我大发慈悲冒着与帝国通缉犯合谋的危险,替你保管,你不会还想傻傻地藏着掖着吧,万一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匕首是你事先给的……”

“你……”李易气得几乎要跳了起来,望着这只瘦小得几乎没有一块肉,如同鸡爪般难看的小手,终于忍不住泄气了。“够狠……哎哟,我的肚子!”

李易刚跳下去,赵高立即走了出来,“姐,他这是怎么了?”

此人是那五个人中,看起来最平凡的,实质怕是最厉害的,不过再厉害的人,也抵不住——牛肉红糖,胀气!

胀气,疼着,却是拉不出来。

晌午,秦霜、王离与两卫士回到墨水酒家,他们因身体不适住进了二楼雅间,赵氏一家也厚着脸皮跟着住了进来,而后一个个抢着往后院跑。

好在秦霜尝过咸味的,不喜甜味所以没尝。然而对于没尝过的人来说,汤丸也许就该是那个味,甚至他们会以自己尝过这道菜而引以为傲菜四处宣扬,而绝对不敢怀疑肚子疼的元凶。

秦霜吃得少,赵月仅吃了丸子,赵高素来怕饿,所以也没有喝汤。整个下午墨水酒家哀叫一片,只有他们三人是最舒服的。

赵月捧着秦霜倒的茶,吃着赵高递来的点心,想象官道上那几位,是到处找草丛解决的奇妙景象。照此一路拖延下去,只怕到半夜也跑不了下一个镇,呵,想想现在的冬夜在外露宿,赵月的小心肝舒畅极了。

然而却有人不舒服了,王离按着肚子从舍后出来,差点撞上了守在门口的赵瑶,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赵瑶急退两步,满脸羞涩结结巴巴道:“表……表少年,你好些了吗?”

王离气得咬牙切齿,天知道他在里面放了多少难听的屁,竟然被一个少女听得一清二楚,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掐掉她的脖子。“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哦,好。”赵瑶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刚踏进一步又急忙折回追着王离的步子,“那个,我,我不用。我是看表少爷……你……你脸色这么难看,真的不要紧吗?”

王离再也忍住了烦躁,怒喝一声,“滚!”

骤见一向心目中最完美最温柔的男人陡然变成了猛虎,赵瑶吓得如脸色惨白,掩面跌跌撞撞地跑了。

望着她如鼠见猫般逃命的可笑背影,王离终于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他随意扫了眼四周,身影一闪掠出了墨水酒家的后院,寻了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刚驻步卫士的身影便出现了。

“道高离伤势惨重连走路都成问题,更何况有公输家族特制的锁链将他锁死,怎么可能逃掉的?”王离负手冷声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是。”卫士两腿一颤,硬着头皮道:“您知道,为了不影人注意,我们就关村口人来人往之处,我们一直在暗处看管着没有离开过半步,可没想到,在少爷您走后不久, 一群孩子来到这破屋外玩捉迷藏,我们怕他们穿进去发现了到处乱嚷,就出去阻止了,谁知这些孩子不知怎么就乱起来了,打起来了。我们怕惹来大人,就想把他们赶走。”

王离脸色骤然沉下了,以手制止了他的话,回身逼视着他冷笑道:“后面不用说我都知道了,这群孩子是事先预谋好的。”

“是。”卫士颤声道:“小的怀疑……”

“谁?”

“赵高!”

午后,赵高出去了,赵月与秦霜悠闲地倚火卧榻,齐齐望着楼顶,安然听着外面人流如潮汐,享受着静谧的午后时光。直到丁钱的到来,才打断了二人的空间。

“公子、月姑娘好。”丁钱乐呵呵地向二人行礼,秦霜及时起身回礼,赵月慵懒地躺着没动。“有事?”

“李掌柜躺下了,丁一忙着打理没空上来,便叫我来了。”丁钱看秦霜的脸色,总感觉打断了他的什么好事一样,不安地解释道:“是这样,咱们店内今晚被提前预订满了。”

“嗯,这是好事。”赵月淡然一笑,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们预订的几乎人人都有牛肉丸子汤。”丁钱迟疑地问:“我在想……”

“食材不够吗?”

“那倒不是。”丁钱摇摇头,“应付今晚应该没问题,但是明天就没有了。”

“哦。”赵月眸光一转,“从明天开始,这道菜暂时不卖了。”

“啊,为什么?”丁钱忍不住瞪大了眼,这菜好不容易刚火上,且价格不低,正是捞钱的大好时机,虽然有点冒风险,但为何说不卖就不卖了,难道她不知道……“月姑娘大概不知道,明日,对面的花柳酒馆一样会拼命推出这道菜,那我们岂不是……”

“亏大了?哼!”赵月笑意中透露出不屑,“光凭借抄袭别人的菜式就想挣钱,做梦。”

丁钱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原本就没有的汗,是不是做梦他最清楚,看来月姑娘还是太嫩了点,但从她强势无畏的眸光中,他的胆怯似乎又动摇了,她既然敢这样做,必定有后招,信她,信她!“那这牛肉丸子汤,是做咸的,还是做……?”

话音刚落,便收到一记冰冷如刀的眸光,丁钱浑身一冷,天啊噜,这是一个小丫头的气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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