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暗潮汹涌,气氛看似和谐,却透露出诡异的紧张。
秦霜的话令王离微微一怔,看来公子并没有如表面般,已然释怀。公子这态度怕是要让他知道,他会顾忌王家与他们交好,但不会轻易容忍他们放肆。思及此,王离不由得心中发苦,赔……是他自以为想出最好的解决方式,却不料竟是这样的结果。

“那表妹想要整座城池吗?”

“你的意思是我想要,你就会给我打下一座城池吗?”赵月望着王离,挑衅地质问。

“只要你想,别说一座城,就是整个国,我都能打下,但是……你敢要吗?”王离傲然冷笑。

赵月微微一笑,“我要整座城池做什么?我只要一个家,像表小姐一样,有个疼我宠我的哥哥就行了。”

“我明白了。”王离懂了,给不远处卫士一个眼神,立即上前两人,不顾王盈的大哭大闹,快速将她拖离。

她要的,是王盈的全部!玉盈粉碎了她的玉,她要粉碎王盈的自尊!

这是报复,无比毒辣、无比高明的报复啊!

看似因为玉,根源却是因为公子,公子如玉!

三大箱衣裳,三小盒首饰,胭脂水粉等共一小箱,一小袋金币,两大袋铜钱……很快,赵月现住的小小房间快被塞得满满的了,只把赵高乐得像要疯了。

东西是王离亲自送来的,他慎重地对秦霜和赵月赔礼后正欲离去,赵月拿出叠好的旧棉衣,“这是我以前穿过的,给表小姐吧,免得她冻着了。”

王离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勉强地咬牙说了声谢谢,对秦霜微微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赵月甜笑地送他出门,却见秦霜脸色微沉,“你不开心?是因为玉佩碎了吗?”

“适可而止吧。”秦霜望着她突然说道。

“呃?”赵月眨了眨眼,还没弄懂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手上的伤口是自己弄的!”

“什么?”赵月燕雀的心情顿时一紧,防备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是真的了。”秦霜的眼神涌出痛楚,他扶着她的肩,无比凝重道:“小月,王家妹妹蛮横是出了名的,她抢了你的玉佩是不对,可你怎么能用这种手段对付她?”

“什么手段?”赵月的心慢慢凉了,“你的意思是,她抢了我的玉佩,逼我脱光衣裳,污辱我,并且拿着剑要杀我,我要站着不动,让她砍死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弄伤自己,别以为谁都不会知道。自己弄的伤口和别人砍的伤口不一样,那伤口若真是她砍的,你伤的就不仅仅只是一道口子,怕是整条手臂都要掉了,你可知她那把剑可是仅次十大名剑的寒影。”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要守着我!”赵月生气地拨开了他的手,“玉佩给她就是了,你干嘛要以我的名义去要回来?现在碎了就把气撒在我身上是吧。”

“你……无理取闹!”秦霜气恼地抓着了她,逼视着她的眼,无奈又沉痛,“做人,要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否则,人性的善良就会被恶一点点吞噬,最终成为一个坏人,小月,我希望你是个好女孩!”

“所以你现在觉得我是个坏女孩,后悔了,厌恶了是吧。”赵月猛然推开了他,朝外面跑去。

“姐,姐你怎么了?”沉浸在数铜币中的赵高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丢下钱正欲追上去,秦霜一把抓住了他。“你看着房间的东西,我去。”说罢不等赵高反应过来便追了过去。

赵月一路跑出,只觉得心中难受极了,尽管身上的是王离送来的精致棉衣,却似挡不住彻骨的寒风。

他在怪她,怨她!她做错了吗?她身份低贱,合该被欺负吗?他知不知道,她差点就死在了王盈手上。

“小月,小月你别跑,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身后传来秦霜急切的大叫声。赵月闻声跑得更快了,却不料一急整个人跌倒了。秦霜很快追了上前,扶起了她,目光落在渗出血的手臂,“你非得要弄伤自己吗?”

“是的,我愿意,我犯贱。”赵月咬牙止住泪水,任眼泪在眶中打转,刚才那一摔,恰好手臂撞在了地面的石头上,疼得她几乎晕过去。

“我心疼!”秦霜冲着她吼道。

他说什么?心疼!赵月的泪陡然决堤而出。

秦霜顿时更慌了,“我……我不该吼你,可是……就算你就算要对付别人,也不能以伤得自己为代,就算别人要杀我,你也不可以为我挡剑,知道吗?别人欺负你,你告诉我,你还有我,你可以学我拿王离去解决问题一样。”

赵月猛然扑在他怀中,泪水更加汹涌。原来,都是自己误会他了。

秦霜搂紧了怀中哭得无声却颤抖着的小女孩,叹了口气道:“你弄伤自己的事,王离恐怕是知道的,当时吵得那么嚣闹,也许他是躲在暗处瞧得清清楚楚,可他并没有跟我解释过半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也许是要隐藏王盈抢玉佩的事,也许……不想让我为难。因为他知道哪怕是你做错了,我也要维护你。他如果解释,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让我心存愧疚!”

明知道她错了,在外人面前,他却不顾一切极力维护她,哪怕有违他光明磊落的性子。他与王家是世交,是鱼水的互利,而于她,不过是一面之交,再遇之缘,却对她如此情深意重。

这份溺宠,这份纵容,怎教她不感动?

赵月再一次泪流满面,权益相交之情,虽紧密却最为廉价,她赵月于他,没有任何价值,正因如此,他对她毫无需求的珍宠,才是最宝贵的。

不,她不想无以为报,她不能无所作为。那她能做什么?等长大了再以身相许?即使再倾国倾城,对帝王之家来说,不过是深宫里的一朵鲜花,终究随岁月枯萎!

那她能为他做什么?她反复问自己,却不得其果。

“你好些了吗?”秦霜替她拭去眼泪,柔声问道:“要不先回去处理下伤口吧。”

“嗯!”二人相扶着刚走过墙角,却突然听到破屋内传来愤怒的吼叫声。这不是王盈的声音吗?另一个声音是……柳氏!二人似在争质着。

“都是害的,要不是你叫我去下毒,公子也不会逼我退婚!都是你这个贱人。”

“自己无用还怪我。”柳氏冷笑道:“早让你动手,你一直拖到今日,却偏偏还叫那个贱蹄子偷吃了。”

“你还敢怪我,这事都赖你,你不是说这药一吃就死吗?怎么那个贱蹄子……”

“那是她走运,肚子里的贱种带走了毒性,救了她一命。”柳氏好心地解释,“表小姐,你急什么?这次失手,还有下次,别这么冲动。”

“那你倒是说说,下次该怎么做,我哥要送我回去,我时间不多了……”二人声音越来越近,秦霜紧握着赵月的手,捏得她的骨头都快碎了。他欲冲上前撞个正着,赵月却拉着他快步悄悄躲入破屋侧面,目送二人走远才舒了口气。

“果真是个恶丫头!”秦霜气得咬牙切齿,见身边丫头一脸平静,“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再来个玉碎吗?”赵月娇嗔道:“她是可恶,可最可恶的是她身边那个狐狸精,我叔叔的妾。”

“她为什么这么做?”秦霜奇怪地问。

“这个你有所不知了。”赵月笑道:“表少爷他们现在住的小院子,是叔叔特别给二娘做的,表小姐一来就把她赶出来了。”

“那她为何给你下药?”秦霜不解地问道,言下之意,为何不直接给王盈下药。

“因为……”一箭双雕,柳氏这招终于有点看头了。赵月眸光一转,俏皮道:“听说有句话说偷鸡不成蚀把米,其实这鸡不管偷没偷着,米都是要蚀的吧。”

秦霜一听便懂了,这鸡是赵月,米嘛,就是外来的那一群雀占鸠巢之人了。

二人刚走回来,便见赵平安守在门口,他看了看秦霜,便将赵月叫了过去,寻问赵月他是什么人,如何认识之类的。赵月将他上次送她回家的事解释了一番,并按秦霜之前的解释说是表少爷的朋友。

赵平安半信半疑,说什么要感谢他之类的客套话,东拉西扯说了半天,最后终于支支吾吾说出了他的重点,大意是想请赵月拜托这个好像对她很好的哥哥,去讨好王离,好让他助自己稳坐镇长一职。

赵月装作似懂非懂地应承了下来,心中却是冷笑,王离在秦国就算顶天大,可这是赵国,就算赵国频临灭亡,他也不必急于一时吧,到底是太急功近利了!

赵平安似乎看到了美好前程般,越说越兴奋,她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望了眼不远处等着的秦霜。两目遥视,相对一笑,仿佛心有灵犀般,秦便立即走了过来,直接牵过赵月的手,“你早膳还没用,该饿了吧。”

“嗯。”赵月会心一笑,顺从地跟着秦霜走了,远离赵平安后,她重重地呼了口气。

“累了?”秦霜关切地低问道。

“我叔叔废话好多。”赵月吐了下舌头,做了个幽怨的鬼脸,惹得秦霜忍不住愉快地笑出了声,“呵呵,大人都是这样的,总喜欢管着小孩子。”

“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赵月眸光流转,状似娇嗔地白了他一眼。秦霜羞恼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却被她躲开,他伸手去拉,她便跑向了自个屋子,却差点撞上了急急出门的赵高。

赵高一脸焦虑地拉过她,伏在耳边压低声音道:“姐,不好了,那位高先生被人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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