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被哽了一下, 脸上又热了起来。
烦人。

刚在心里说完这句话, 贺行就觉得自己怎么跟被人欺负过的女孩子一样。

“呵呵,你们可真会玩儿。”

“啧,你要是当年跟我同校……”何欢的手指轻轻在自己的下巴上敲了两下,像是在回忆多年前的轻狂岁月。

“打住,我跟你不可能同校, 我们差了好几岁呢,老年人。”

“我应该会骑着机车,到你学校门口去接你。然后帮你做作业。只不过……”

“你可别告诉我,做一题要叫你一声‘哥哥’,那我宁愿随便找个好学生, 把他往墙上一怼, 叫他把作业交出来。”贺行那勾着嘴角的笑容,一看读书的时候就是个小霸王。

“不叫哥哥也可以的。亲我一下就好。”

贺行直接把书包抡了起来,一副要把何欢摁死在原地的架势,却没想到何欢灵敏地躲开了,顺带还勾了一下贺行的马裤后腰。

“喂——”贺行赶紧拽住自己的裤子。

何欢哈哈笑了起来:“你里面穿的是大红色的啊?Lucy red?好性感!”

“闭嘴吧你!”贺行的耳朵又泛起了粉红色。

贺行看见何欢的视线暗了下来,他的喉咙好像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你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进了坏叔叔的房间。”贺行想要掩饰, 虽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掩饰个啥。

忽然之间, 贺行就人摁住了肩膀, 趴了下去。

何欢单手掐住了贺行的后颈,另一只手扣着贺行的右臂压到了背后。

“何欢——你又抽什么风!”

贺行觉得自己真的太倒霉了,怎么今天就跟着何欢出来了呢?

“我是坏叔叔啊。”

“滚啊!你有演戏的瘾啊!”贺行用力挣扎了一下,这个鬼死何欢, 力气好大!

而且关节折叠得恰到好处,使不上力气。

耳边传来何欢的声音,没有笑意,甚至有点冷。

“你知道吗?如果是我年少轻狂的时候,像你这样看着拽拽的其实很可爱的小学弟,被我拐进了房间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贺行忽然慌了起来:“你……你放我起来!我不是你的小学弟!”

“我不会有现在这样柔软的耐心,只会想着拆了这只小刺猬所有的刺。”何欢说。

贺行愣住了,所以自己在何欢的心里,是一只小刺猬吗?

“但是现在的我不一样,我知道真实的你其实多容易受伤。我会慢慢的捋顺你的刺,就算你每一次都要再把刺竖起来,我还是会慢慢捋,直到你疲惫了,没力气竖起来了,你会发现其实没那么糟糕。而且还很靠谱。”

贺行低着头,他不习惯……不习惯有人跟他说这样交心的话。

而且每一个字都在点上。

贺行的眼眶红了,他很害怕自己的眼泪会掉下来,在脸上有痕迹,落在何欢的被单上也有痕迹。

后颈上有温热的感觉,好像是何欢低下头,鼻尖蹭过了他头顶的发茬,说了声:“小朋友不要生气啦,试探一下,你被偷袭会有什么反应。”

“偷袭你大爷!”

何欢放开了贺行,用很认真的语气说:“你这身手,在下城区打几个混混是足够的了。但真碰上找茬的,只怕要吃亏。我和顾淮在基地的时候,你自己多小心。”

贺行听到这里,忽然又觉得何欢其实虽然有点坏心眼和神经病,但应该还是为自己好的。

“知道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来,老子废了你。”

贺行伸出一根手指,十分郑重的警告。

何欢歪了歪脸,忽然凑近了看贺行:“你眼睛有点红,是不是我说会给你顺毛,你感动到了?”

“滚啊!”贺行低下头,推了对方一把。

何欢一两秒过去了,什么幺蛾子都没扑腾,忽然转过身去:“我去个洗手间,你慢慢收拾。”

“去吧,神经病就是屎尿多。”

何欢这么一走,贺行总算可以一把抹掉眼角的湿润了。

贺行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随便在何欢的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然后他觉得奇怪——这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他走到了洗手间的门口拍了一下:“何欢,你好了没?”

“回房间里等我。”何欢的声音有点压抑。

估计是在用力?

贺行啧了一声:“你这把年纪记得多吃水果!再不然买瓶儿维生素!”

“滚。”

贺行愣了愣:“‘滚’是我的台词好吗?”

怎么听声音,何欢不像是坐在马桶上,反倒像是就靠着门?

贺行踩着拖鞋吧哒、吧哒回到房间里,何欢咬着牙槽低下头想要赶紧完事。

贺行又把书架上的那个模型拿下来细细看着,起码又是十几分钟之后,何欢才打开了房间门,向贺行抬了抬下巴,意思是“我们走吧”。

“雾草,你这一趟可真够久的。”贺行说。

何欢好像洗过脸,他湿润的眉眼,莫名让贺行觉得……让人面红耳赤。

何欢冷笑了一下:“不够久以后怎么让你哭出来?”

“有病,老子比你快多了。”

“是吗,以后别那么快了,太快了要看医生的。”

很显然,何欢和贺行说的压根儿不是一件事。

而且何欢的表情应该很享受这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经验告诉贺行,千万不要深究,一旦深究了,吐血的一定是自己。

贺行背着书包,坐在了何欢的摩托车后面,两人离开了公寓。

之前一直没觉得,现在发现何欢的肩膀挺宽,向前倾着驾驶摩托车的时候,背部的线条也出来了。

贺行想起读中学的时候,同班有个同学是个小哑巴,总是被其他同学欺负。然后他有个读大学的哥哥,每次知道弟弟被欺负了就会到学校来把那几个人给教训一顿。一个月不到,就没人敢欺负小哑巴了。每次到了放学,小哑巴的哥哥就靠着摩托车在校门口等他,给他摁上安全帽,然后带他回家。

那个时候,贺行就在想了,如果有这样一个哥哥,他觉得当个哑巴也不亏。

何欢忽然停了下来。

“干什么?”贺行问。

“买双跑步鞋吧。老顾不是要你跟叶阳保持体能训练吗?别告诉我你还穿着人字拖去跑步。”

“不用了,我光脚……”

“然后再踩玻璃碴?就当老板给你发的员工福利吧。”

何欢拎了一下贺行的后衣领,这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好他么的狂酷拽,贺行忽然不羡慕小哑巴了,因为小哑巴的哥哥也经常这么拎着小哑巴的后衣领,真他么的让人不爽。

何欢带着贺行进了商场,贺行不喜欢商场,东西太不实在,一件袖子都没有的衣服能让贺行吃一个礼拜的烧烤。

而且一逛街,贺行就晕。

“我跟你讲,我从来不逛街。是爷们儿就不逛街!”

“哪里来的时间瞎逛。买了回去赶紧把今天没做的训练补回来。”

何欢说不逛街,那就真的不逛街,走的路线都是直线,也不会像女孩儿一样东看看西看看,直接就去了运动鞋专柜,上面写着什么“太空科技”不啦不啦。

贺行掏了掏耳朵,心想跑个步还太空科技,这是要在月球上跑呢?还是要在火星上跑?

何欢只随手拿了几双,掰了掰鞋底,就选了一双黑□□面的,直接就报出了贺行的鞋码。

“诶,你怎么知道我鞋码?”贺行问。

“你脚比我小一点,穿比我小一码的不就对了?”何欢理所当然地说。

贺行无奈了,他心想怎么到了何欢这里,自己什么都小一点了?

鞋子来了,贺行三下五除二就把鞋子穿上,跳了两下,诶还真别说,这个什么鬼太空科技的挺舒服的。

“嘚瑟上了?”何欢笑了一下。

“嗯,就这双了,别挑了。”贺行说,“不用你买,我自己买。”

何欢只是低着头看着那双鞋。

贺行赶紧解释:“别误会啊,我不是不接受大老板的好意,我只是…… ”

这一天下来,何欢对自己是真的挺不错的。

对自己好的人,就算这个人嘴欠一点,贺行也不会希望对方难过。

何欢这么一直低着头,很落寞的样子,贺行有点内疚了。

谁知道何欢抬起手,又拨弄了一下贺行的发茬。

“我知道你的性格是不需要别人施予的。你肯接受我的旧衣服,那是因为我不穿了。而且旧衣服也不是贵的东西,你不收,我也可以能捐赠给别人,所以你没那么扭捏。”

贺行又想避开何欢的视线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每次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呢?

“新的跑步鞋你自己买吧。小朋友毕竟经济独立了嘛!”何欢笑着抬了抬下巴。

“你才小朋友!”

“我是老年人。你之前说的。”何欢笑着看着贺行。

这双鞋虽然贵,但贺行穿在脚上了就知道和普通鞋子的区别在哪儿,买单的时候贺行也爽快。

他刚要走,何欢就叹了口气:“有你这么系鞋带的吗?”

贺行低下头来看看,左脚右脚一边一只大蝴蝶,有什么问题吗?

何欢弯下腰,半蹲在贺行的面前,给他把鞋带给塞进去了。

他的手指很灵巧,塞得平平整整的。

贺行本来想要后退,却被何欢扣住了脚踝。

“别瞎动。”

声音有点低,带着点命令的意味。

贺行就跟被钉住了一样,笔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他悄悄低下头瞥两眼,看见的是何欢的后颈还有肩膀。

何欢好白。

贺行忽然想摸一下他的后颈。

手指还没动呢,何欢就站起来了。

“走吧。你这么懒,我估计你脱鞋子也懒得开鞋带。我帮你系松一点,穿脱自由,但你别弄太松了,小心跑一半路,鞋没了。”

何欢转了身,走在贺行的前面。

贺行愣了两秒,竟然有点遗憾,唉,没摸着。

市区里,何欢继续开着他二三十码的速度,贺行坐在他的身后,透过安全帽盯着何欢的安全帽,脖子全被罩住了,连块嫩肉贺行也看不到。

没意思。

倒是何欢的衬衫领口解开了,半边领子被压在安全帽的外面了。

贺行也说不上来到底是看得难受还是看得心痒,他本来懒洋洋坐着,两条胳膊也跟没骨头一样垂着,这会儿就好像忽然找到了事情做一样,他拎着何欢的领子,向安全帽里塞了一下,指尖好像碰到了何欢的脖子。

何欢忽然侧了一下颈子,衬衫领口完全出来了,还有他的脖子。

“臭小子干什么呢?想跟我同归于尽?”

“我就看你衬衫领子出来了,越看越变扭。”贺行说。

他说的是实话,他心里坦荡。

要同归于尽,也不跟你何欢啊。

“哦,这样啊?”

何欢把摩托车停在了路边,安全帽摘了下来,单脚点地,给贺行一个侧脸。

他的头发乱了,在贺行看来反而有点狂,好像更接近何欢这个人的本质。

“你是想摸我吧?”何欢说。

“摸你?你以为你是断臂维纳斯啊!”

“要真是断臂维纳斯,你才不摸呢,石膏有什么好摸的?”何欢问。

“你要前面没前面,要后面没后面,谁想摸你谁是狗!”

贺行气得满脸通红。

妈的,刚才真是撞了邪了,才会去塞何欢的领子。

超想把自己的手都剁了。

“我当然要前面有前面,要后面有后面。你不就是想摸我的脖子吗,不用你当狗,摸吧。”

何欢向后靠了靠,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摸你个头,老子掐死你!”

贺行直接伸手去掐何欢。

他单手伸到了何欢的前面,何欢笑了起来,声带的震动还有喉结的移动,贺行那一瞬间就像被烫到了一样收了回来。

“怎么不掐了?”

“你要不是舰队操作员,我还真掐死你了。为了世界和平,地球的未来,我放你一马。”

何欢又笑了。

贺行听得耳朵也发烫。

真是……邪门儿了。

两人回到了俱乐部,贺行一句话都不想跟何欢说了,直接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把衣服都整理进去。

低下头来,看到何欢给自己塞的鞋带,贺行“啧”了一声。

明天既然有何欢的预备役时候的同学聚会,自然是要张罗一下的。

贺行本来以为今天会看到联络员小哥哥,但对方还是不见踪影。

既然何欢这个老板在,他很想问一下联络员小哥哥为什么见不到人。

但又觉得自己会被何欢绕到他的套路里,然后被气个半死。

何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大,竟然就叫俱乐部经理准备了几箱啤酒,然后订了份什么炸鸡大满贯。

“你同学聚会就这样?”贺行傻眼了。

炸鸡多不健康?吃多了还喉咙疼。

“对啊,就这样。那些家伙给他们吃山珍海味,他们还会嫌吃不饱。”何欢说。

“那……好吧。”

走了两步,贺行又问:“明天你真的要当舵手?”

“嗯,是啊。”

“我们要是南辕北辙被KO了,你别赖我身上。”贺行赶紧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那我们要是配合良好,你要不要……”

“我说了,我不会回去舰队也不会做任何人的火控手。”

贺行立刻就说出口。

可是他的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零度空间里的ID666。

“我是想说,你要不要多叫我几声‘哥哥’。”

何欢的脸上带着笑,但是贺行却看到了一闪而逝的落寞。

贺行内疚了。

他跟何欢打嘴仗是一回事,何欢对他好是另一回事。

“叫你‘哥哥’不可能,看在你比我多吃几年米饭的份上,叫你‘欢哥’吧。”

说完,贺行怀着内疚的心,拽拽地揣着口袋上楼去了。

站在楼上,贺行回头看了一眼,何欢低下头,勾起嘴角,嘴上念了一句:“小东西。”

贺行仿佛能听见何欢心里在想什么。

小东西嘴硬心软。

小东西口是心非。

呸,你才是个小东西。

晚上,贺行在健身房里挥洒汗水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间,洗完了澡,靠在床头继续玩那个养孩子的游戏。

终于还是到了需要充值的关卡了,贺行叹了口气。

“儿啊,对不起,你又要饿死了。爹给你选块好点的墓。”

一个人待着,贺行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了。

这个何欢心还真大,也不找他来练习练习找找感觉,也不怕明天对阵他的老同学,一分钟就被人打爆舱?

管他呢,巴不得他被打爆。

贺行给联络员小哥哥发短信了。

【明天大老板同学聚会,你会来帮忙吗?】

发完了信息,贺行就靠着床头看最新的东区舰队新闻。

只听见啾的一声,对方回信息了。

【明天我在。】

贺行一看,立刻坐直了:【那我就能见到你了,可以当面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就说啊,大家都是给何欢打工,怎么就他贺行常驻在俱乐部里,其他人就跟不存在一样。

【行啊,明天你猜猜看我是谁。】

贺行心想,你一个后勤保障的联络员,还搞这么神秘?

等等,这是不是说,对方也是何欢的同学?

感觉明天将会是非常精彩的一天啊。

贺行拉上被子,决定养精蓄锐,早点睡觉。

第二天早晨,贺行还在打小鼾鼾,就被楼下喧闹的声音吵醒了。

周末来了,叶阳也从学校过来了。他第一个把贺行的房门推开,兴奋地一下子跳到贺行的床上,差点没把贺行踩死。

“贺行!你知道吗!今天俱乐部里来了好多厉害的人物啊!就连飞舰竞赛委员会的陈会长也来了!陈会长真是太帅了!我看过他的比赛致辞,特别有范儿!”

“玉哥来了?”贺行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看着叶阳花痴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子特别像酒吧里看着脱依女郎流口水的傻缺?”

“对了,还说今天有比赛呢!玉哥也要参加!”

“玉哥要参加?”贺行一下子完全清醒了,“玉哥是火控手啊!”

“对啊,对啊,我好紧张啊!欢哥说我今天要上场,打防御师的位置!而且欢哥要亲自操作舵手啊!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呵呵。”老子昨天就知道了。

贺行拿了一件T恤和运动短裤穿上,稀里哗啦洗漱完毕了,一转头就看见叶阳傻傻地看着自己。

贺行直接在他的脑袋顶上捶了一下。

“回魂了,你露出这么萌的表情,是他么的等谁来娶你?”

“不是……你平常穿得就像个混混,我第一次见你都不敢跟你……”

贺行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我穿得像个混混?哈?我哪里像个混混?”

偏偏叶阳是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他要是脑子会转弯也不能得罪苏玥了。

“表情、动作、衣服、大马裤、夹脚凉拖……都像个混混……”

贺行很想把叶阳拖过来揍一顿,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混混”。

“不过你今天看着就正常多啦!”叶阳的胳膊搭在贺行的身上。

“不都一样是T恤和短裤吗!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看着清爽,像个好人。”

贺行额头上青筋突突,老子要不是好人,当初你被苏玥踩住胳膊的时候,老子才不管你呢。

两个年轻人一起下了楼,到了大厅里就听见一阵一阵的笑声。

“玉哥!你不行啊,我都暗示你半天了,何欢手里的绝对不是三个老A,你干啥不掀他的牌!”

“这也不怪玉哥。何欢这人就是邪门儿。每次玩‘信不信’,你一翻他牌,他说的就是真的。”

听他们这么闹,贺行就猜到他们正在玩“信不信”,这纸牌游戏玩的不是智商,就是看谁能唬人。

比如第一个人出了两张A扣在桌面上,信他的可以接着跟几张A,不信他的可以翻牌。如果真的是两张A,翻牌的人就得把前面的牌都收走。如果翻出来不是两张A,出牌的人就得把牌都拿回去。谁手里的牌走完了,谁就赢了。

真真假假掺合在一起,想要走完手里的牌,除了会算牌,还得会玩心理。

何欢一看就是玩弄人心的老手了,这种纸牌游戏,他不赢都难。

叶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纸牌游戏,他不敢打扰,就远远伸长了脖子看着。

而何欢,和平时贺行见到的不一样。

还是一成不变的白衬衫,但是领口解开了,没有了平日里假模假样的周正,贺行好像能看到一点点锁骨。袖子的扣子也没扣上,随意地捋到了胳膊上面,袖口都翻在外面。

“哈哈哈……我都说了我在骗你们,你们还不翻我的牌,怪我咯?”

何欢笑得很张扬,一条腿曲起来就踩在椅子上,周身上下都是痞气。

“继续继续!何欢,你总有一天阴沟里翻船!”周洪说。

“老周,你送我的flag太多了,可惜没一个立住了的。”

何欢笑着理牌,向后靠了靠,慵懒又随性,就好像平日里那个说话听起来有礼貌又总是话里有话的家伙是假的。

而这一个,才是真的。

贺行站在那里看着,看到何欢将三个K扣在桌面上,撑着下巴,手指轻轻在脸颊上敲着。

“三个K啊。有胆子的翻牌,没胆子的承认自己是孙子。”何欢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之前怎么看都不顺眼,贺行却忽然觉得这样的何欢,很帅气。

“草!老子就是要……”

“就是要翻我牌吗?翻了我的牌,今晚跟我睡哦。”何欢说。

“不,老子就是要当孙子!不跟!”

“当孙子就孙子,不中计!不跟!”

终于轮到了陈玉,陈玉皱了皱眉头,似乎很犹豫。

而周洪一抬眼,就看到了贺行。

“喔唷!贺行睡饱了?起来了?本来我们几个还想叫你起来玩,何欢偏不让!非说你想睡几点就睡几点,要我们等着。”周洪朝贺行招了招手。

贺行走了过去,陈玉很淡地笑了一下:“贺行,你说我翻不翻他的牌?”

“啊?玉哥你问我啊?”贺行指了指自己,“我赌运一向不好。”

陈玉笑了:“那你别赌,你直接问他。”

周洪听了赶紧摇头:“问何欢?他嘴巴里有实话吗?”

何欢放下了踩着椅子的腿,看着贺行的眼睛说:“你问我,我就对你说实话。”

贺行心想,那我好荣幸啊,成为何欢的人形测谎机吗?

“那你这里是三个K吗?”贺行问。

“是三个K。”何欢说。

他的眼睛让贺行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这种想要相信对方的感觉,让贺行觉得危险。

因为相信,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信,我要翻你的牌!”贺行扬高了声音。

“好。你翻。”何欢点了点头。

贺行把牌翻了过来,真的是三个K。

心里头沉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满。

觉得酸是因为自己本来不相信是三个k的,没想到真的是。

觉得满…… 是因为何欢没有骗他。

“切,要不是三个K,你还能跟我承认啊?”

因为何欢没有说谎,而贺行又是代替陈玉翻的牌,所以陈玉得把所有的牌都收回去。

贺行内疚地看着陈玉满满一大手纸牌,估计这个游戏,陈玉得垫底。

“如果不是三个K,我当然会跟你承认。”何欢回答。

“为什么?”贺行问。

“你说呢?”

贺行在心里吐槽,怎么每次问这家伙问题,他就回“你说呢”。

不要我说,麻烦你说!

何欢笑了笑,只是拍了拍手:“好了各位,人到齐了,可以开始比了!要一雪前耻的今天都欢迎!言喻风,今天就让你被击穿。”

“太狂妄了。喻风,今天跟你搭档的火控手是我。”陈玉说。

周洪举手:“舵手是我!喻风,我跟玉哥会把从前何欢欺负你的,全部讨回来!”

另一个人举手:“我来当防御师!总而言之一定要让何欢输到哭鼻子!”

言喻风看着何欢,带有挑衅意味地笑了一下。

“那我们……我们这边怎么办啊?”叶阳担忧地望向贺行。

他们的舵手是何欢、火控手有贺行,叶阳勉强顶上防御师,但是还差一个修复师呢。

这时候,顾淮来了,没再披着那身贵重的皮草领子,而是迷彩服。

“喔唷,老顾来了!老顾,这一次我们要把何欢打成哑炮!”

顾淮拿了一瓶啤酒,一干而尽。

“兄弟们,不好意思。今天我是反派,何欢让我来顶一下修复师的位置。”

贺行知道顾淮也是东区基地的人,但是一直没猜出来他具体是干什么的,没想到他也能开战舰。

“老顾你打修复师的位置不行啊。你不是舵手出身吗?”

“没办法,我水平低,各位兄弟们……”顾淮抱拳,贺行以为他要求请,谁知道他说的是,“往死里打,别再给那个垃圾玩意儿嘚瑟的机会。”

“有老顾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陈玉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看向贺行,“贺行,我跟那些飞舰运动员可不一样。”

贺行扯起嘴角,笑了:“能跟玉哥较量一下,我也能勉强忍受让何欢做舵手了。”

周洪用胳膊肘撞了撞何欢,小声说:“何邪,你感觉到了没有,大家都特别嫌弃你。”

何欢无所谓地回答:“别人是不是嫌弃我,我无所谓。不过贺行嘛,他一直都有口嫌体正直的瘾。”

顾淮和周洪听到了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周洪没忍住笑了。

紧接着,贺行警告的视线扫了过来,冷声道:“笑什么笑?”

只是…… 口嫌体正直是什么意思?

“喔唷,小崽子好有气势了。”

顾淮拍了拍周洪的肩膀:“小心一会儿小崽子让你哭出来。”

听到这里,周洪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周洪和顾淮却都在猜测,贺行就是零度空间里的ID987654321。

进入驾驶舱之前,言喻风说:“何某人,我们都不是玩过家家的。麻烦你把副本的速度提高一下吧。”

何欢拉开模拟舱的舱门,挥了挥手:“早就调整成两倍速了。”

这样才爽啊!飞舰系统对于贺行来说就像老牛拉破车。别说两倍速了,就是三倍速、四倍速,贺行都没有问题。

比赛即将开始。

贺行、叶阳还有顾淮跟在何欢的身后进了驾驶舱。

这还是贺行第一次亲眼看见何欢操纵舵手的位置。

他们将头盔拉下来,戴上,系统校正,神经校正,所有的一切都跟正式的比赛一模一样。

“火控系统接驳。”

何欢的声音响起,冰冷的,就像精准的机械。

贺行的神经一下子就被收拢,然后沉了下来。

“火控系统已接驳。”

“防御系统校正反馈。”何欢又说。

“防御系统反馈无误。”叶阳回答。

“修复系统反馈无误。”顾淮跟着回答。

明明只是一场比赛,贺行莫名紧张了起来。

这样的流程,还有何欢脸上的表情,让贺行想起了关城。

每一次关城带着他驾驶战舰离开接驳口,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沉冷的声音。

贺行的呼吸有点紧,屏幕上正在显示倒计时。

忽然,有一只手扣住了贺行的手背。

“你可以保护我的。”

贺行看见了何欢的侧脸,那是一种坚毅不可动摇的线条。

他们的飞舰冲了出去,这次的场景就是火卫一。

周洪驾驶战舰迎面而来,他的火控手陈玉接连三发狙击,每一枪都对准了何欢还有贺行的位置。

叶阳整个人都是懵的,何欢高超的驾驶技术让这三发子弹全部偏离,顾淮迅速修复了他们的舱体。

就这么一秒不到的时间,贺行的冷汗都出来了。

他玩了太久的“比赛”,精神早就懈怠了,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了生死一线的感觉。

陈玉毫无疑问是高手,炮轰和点射交织,防不胜防,枪枪入魂,再配上周洪的驾驶技术,碾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何欢却总能抓住机会的尾巴,飞出陈玉的狙杀角度。

天地倒转,叶阳的脸都白了。顾淮推了叶阳一把。

“醒过神来!你的能量盾一次都没转移过!”

能量盾不动,他们的飞舰就相当于裸在敌人眼前,一打一个孔。

贺行深深吸了一口气,专注起来……

他在何欢的飞行轨迹之间寻找角度,一呼一吸之间,他忽然感觉到了机会来了!

贺行一发狙击弹,强而有力地从对手的能量盾之间穿过去。

“雾草!”还好周洪反应快,倾斜了舰体,不然火控手就被击中了。

言喻风迅速修复了舰体,压强恢复。

紧接着何欢来了一个看起来自杀式的俯冲,简直就像要压着对手撞进火星的岩石层里。

贺行的眼睛却亮了,棒呆的角度!

六七发狙击炮,虽然大部分都被对方的能量盾打下来了,但是有一发从修复师言喻风的眼前穿了过去。

这如果是在实战里,就算没有完全命中,言喻风的眼睛可能瞎了。

“小子很厉害。”

周洪和陈玉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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