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急诊的人还真是多,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从诊疗室里出来,进入HCU,看看病人有没有什么新状况。
即使已经做了三年的急救医生,HCU里特有的沉重气息还是压得我喘不过起来。

消毒水的味道仍然让我习惯性的皱眉,虽然我已经与它打了11年的交道。整整11年,医学院五年,医院三年。11年,是什么概念呢?

呱呱坠地的婴孩都已经长成了快小学毕业的学生了,我竟然还在为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皱眉。

走在冗长而寂静的医院走廊里,东方已经显现出鱼肚白的颜色,我手中捧着厚厚一摞的医疗文件,这些都是我这几天迫切需要解决的工作。

我还在想着,小时候的我都在干些什么呢?恐怕是流着口水用小胖手指着图画书上的王子心中满怀憧憬吧?那时的我肯定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几年以后的自己会选择急救医生这条充满艰辛的道路吧。

我自嘲的笑笑,却发现已经走到电梯门口,我腾出一只手按下电梯按钮。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我抬头踏进电梯,刚好对上电梯里那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蔚医生,早上好。”我抱着文件,尽量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迅速走到电梯的拐角处。

“嗯,早上好。”听着那人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秋日的早上本来就凉,何况还是和医院里有名的移动冰箱站在一起。

说到蔚昀泽,他那有名的“医院三最”则不得不提,所谓“三最”是医院里八卦的小护士们平日里茶余饭后总结出来的,第一最是急救医医术最好,虽然我很不甘心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日益精进的技术连我们的指导医师“黑面神”也都大加夸赞;第二最是医院最帅,这是医院所有女性们(包括女病人和清洁女工)都最为喜爱的一点,怎么看都像是明星的脸,外加修长的身材,连医生最普通的白大褂都让他穿的卓尔不凡,让人不得不质疑上帝的公平性,为什么有的人医术好还长得好呢?最后一点是医院最冷,他的冷漠也是医院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知道有多少小护士女病人被他伤透了心,但仍有大批女性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地奔向他。

想到这里,我不禁抬起头微微看了看他的背影。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前面,手中也是一摞厚厚的文件。

可惜他太过冷漠,不过即使他整天摆着扑克脸冰山一般,也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

念及此,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他却突然转过身来,害我硬生生地将笑逼了回去,表情管理甚是痛苦。

幸好他根本没有注意我的异状,询问起我HCU的五床李先生的病情,我便一五一十的回答他。

叮,电梯门再度打开,我一个箭步冲出去,去迎接秋天早上太阳恰好的暖意,不过上下电梯的短短几分钟而已,太阳已经升起,望着外面的朝霞,我心中也不禁柔软起来。

终于值完班了,而且还是和冰山蔚昀泽值完了班!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如获大赦一般,脚步也轻快起来。

有人的胳膊搭上我的肩膀,我侧头一看,袁小川那放大了的童颜脸便笑开了:“明慧!值完班准备干什么啊?”

“回家睡觉!”我没好气地回答,一边不耐烦地打掉他搭在我原本就很酸痛的肩膀上的胳膊,“袁医生你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

袁小川、蔚昀泽和我,都是去年春天刚进院的同期急救实习医生,在此之前,我们都分别在别的医院工作过至少两年的时间,然后被挑选至现在这个医院──锦安医大附属医院,作为急救医生的候补,经过一年的学习,今年绣球花开的时候,我们都拿到了直升飞机急救医生的合格证书。

想到这里,我心中还是有一丝骄傲的,锦安是全国第一个实行直升飞机救护制度的城市,而我们,则是全国第二批直升飞机急救医生。

要上直升飞机飞到事故现场进行急救的医生,无论是技术、临场应变能力,还是身体素质,都必须是医生中的翘楚才可以胜任。

看着窗外停机坪上静静停着的白色急救直升飞机,我心中略为沉重。

我心中明白,作为一个急救医生,现在仅仅拥有合格证书的我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够的。

“呐,明慧,你又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袁小川在我身后喋喋不休着。

“袁小川,不要叫我明慧叫得那么顺口,我跟你有那么熟吗?”我停下脚步警告他。

“明慧,你真是越来越冷淡了。”他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

“我说过了,不要随便叫我明慧!何况我已经结婚了。”我实在受不了他那深宫怨妇的样子。

“别骗人了,明慧,你是急救医哎,哪有时间恋爱结婚?”他挑高眉毛一脸不相信。

“哎?那不是小茵吗?”我故作惊讶,叫出那家伙心上人的名字,他果然上当,回头寻去了。

趁他发愣的当儿,我一闪身进了女性更衣室。

打开衣柜,换下医生服,套上风衣,从柜子中摸出一个白色的精致绒盒,打开,立刻透出了钻石的璀璨光华。

我没有骗袁小川,我顾明慧,确实已经结婚,身为急救医生的我,每天几乎都三点一线,医院──急救现场──家,我当然没有时间恋爱,所以,我的婚姻,没有爱情。

将那枚耀眼的指环套在长年与手术刀消毒水打交道而显得过于白皙的手指上,我关上柜门,准备回家。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