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浅安努力往上看,只瞧见半节被箭袖包裹的手腕,遂真心实意地拍了句马屁,“小表舅,您的手好大。”
一巴掌就把她的脑袋罩全了。

腿长手长什么的真令人羡慕。

念浅安放错重点,楚延卿看着她几乎翻成白眼的滑稽模样,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虽不再嫌她自带噪音,冷峭的剑眉却依旧皱着,“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怎么就能肯定那位假侍卫真皇子另有其人,而不是四哥贼喊捉贼?”

念浅安收回朝天戳的视线,眨了眨眼平视楚延卿,双手抱胸道:“如果是四皇子,他何必派人去宫外劫持于海棠?椒房殿是于海棠在京中的唯一依仗,就算真是她偷窥奸情,四皇子关起门来想收拾她或收买她都好办。不必多此一举劫持人,也不必画蛇添足把事情闹大。”

要是四皇子真这么蠢,那么偏宠椒房殿的皇上就是真眼瞎了。

她说话动作都透着点匪气,楚延卿不禁又勾了勾嘴角,松开眉头饶有兴致道:“三哥呢?你不怀疑四哥,也不怀疑三哥?”

念浅安点头,简单将徐氏和安和公主说过的内容概括一遍,“李家没防住李十姑娘作妖,三皇子路遇劫匪’英雄救美’确实是意外。三皇子会掺和进大盗掳人案,多半是顺势而为。听说那些和三皇子交好的文臣,这两天可没少往皇子所和李家送贺礼。

三皇子即得美人又得美名,一处置完北郊劫匪就抽身而出,并不干预四皇子查案,也没趁机勾搭魏相。果然是个会做人会做事的。他要是个心里藏奸的,就不应该轻易收手,喜提小妾后就万事不管了。”

李菲雪的问好信里还提过一嘴,说李家一大早收到了三皇子送来的聘礼,还派人好声好气地转达他的承诺:不仅会善待李十姑娘,还会等李十姑娘及笄后再正式圆房。

李菲雪才十三,李十姑娘撑死了和李菲雪同岁,等李十姑娘及笄,生母的孝期也过了,三皇子妃也早进门了,三皇子这“承诺”当真即圆滑又两全。

纳妾还肯正经下聘,本是对李家的看重,但看李菲雪那力透纸背的笔迹,八成又气着了。

而徐氏接了聘礼不能扔,还得眼看着庶女在皇子所为姨娘“守孝”,估计又得恶心一场。

念浅安默默咂舌,楚延卿则抿了抿嘴角,勾出个似有若无的笑,“喜提小妾?这说法挺新鲜。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和您如今是友好合作的关系,有什么不敢说的。”念浅安一脸正经,偷偷撇了下嘴角,“您也别再拿话试探我了,听我说话就该知道我脑子比以前正常。不说帮您做什么大事儿,至少不会拖您后腿。小表舅,您给句实在话呗,那假侍卫,到底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楚延卿的大手微微用力,轻按了下念浅安的头,“是谁答应过树恩,不再插手这事儿的?”

念浅安心脏不漏跳了,顿觉自己果然不是颜狗,对楚延卿的摸头杀无感,一分神就噎了下,“……还不是您先问我我才问您的,礼尚往来加一点好奇,人之常情。”

楚延卿也噎了下,“……那你觉得会是谁?”

“传说大皇子粗中有细、二皇子文武皆风流,府里小妾庶出还都不少,我看哪个都有可能。”念浅安说罢翻了个白眼,“您有完没完,老拿问题考我不嫌累么?您手里捏着假农夫假猎户,就没问出接头的中间人是人模还是狗样,顺便确定背后是哪位皇子?”

“宫中侍卫只比太监宫女少一点,如果那中间人是暗卫,就更难以查证。”楚延卿瞪一眼言行不雅的念浅安,似笑非笑道:“左右如你所说,如今敌在明我在暗,一时不确定无妨,对方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以后知道收敛就罢了,若是再有什么事……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狠话撂得别有深意,皇三代什么的,果然都是塑料兄弟情。

念浅安默默吐槽,不再好奇是哪位皇子,改而八卦起假宫女来,“对方想揪出我和柳公子,行事却束手束脚的,可见不想暴露自己更不想暴露那位’宫女’。既然宫女也是假的,真实身份肯定够惊人。是不是哪位……秀女?”

年前才大选过,皇上收了一批小老婆,剩下一批没撂牌子待分配的秀女,还在储秀宫住着。

“西六宫的人再有能耐,也无法三天两头地往东六宫私会皇子。你当皇宫真是能随便乱走乱闯的地方?那假宫女只可能是东六宫的人。”楚延卿眼底透出阴郁来,看着念浅安哼道:“刚才不是还说自己脑子好使了吗?我不信你猜不出假宫女的身份。秀女还不够份量让对方如此’兴师动众’。

当时那假宫女并未刻意改变声线,树恩听得分明,却不能确定是东六宫里的哪一位。十有八、九,那假宫女在宫里的时日不长,且鲜少在人前走动,只能是父皇年前新收的哪位庶妃,多半还没名没分。”

说着见念浅安神色略呆,不禁嗤笑道:“你不是很敢说吗?一个没名分的庶妃就吓着你了?”

念浅安揉了揉脸,皱着鼻子道:“……不是不敢说,而是不想面对如此恶心的事实。”

皇子和名义上的庶母,确实恶心。

念浅安用力顺了顺心口,话至此已然明白楚延卿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您不急着找出是哪位皇子,想先确定到底是哪个色胆包天的庶妃?”

再没名没分也是皇上的小老婆,平时虽然没资格没机会在宫里多走动,但诸如端午这样的节庆日子,宫中大宴时肯定会有一席座位。

人齐而多时,正方便一一排除辨认。

念浅安支起手摸下巴,“敢给皇上戴绿帽,佩服佩服。小表舅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仔细留心那些庶妃,尽量帮您缩小怀疑范围。”

她又恢复了敢讲敢说的本色,楚延卿原本又冷又沉的俊脸顿时精彩纷呈,听着戴绿帽三个字仿佛想笑不能笑,干咳一声又板起脸道:“东六宫那些庶妃说多不多,暗地里我已经另有安排,不过是要多费些时日。你能找出是谁最好。不能的话也不用勉强,省得打草惊蛇。”

念浅安听他有两手准备便也不大包大揽,只保证道:“您放心。我好容易躲过一劫,不会蠢到自己送上门当靶子。”

楚延卿似乎并不担心她会坏事,只问道:“当初听到的女声,你记得可还清楚?”

重生后第一次进宫就撞破奸情,想记不清楚都不行。

念浅安点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柳公子是您的暗卫,不方便翻您那些庶母们的墙,帮您听声辩人可以理解。不过,他和您倒是无话不说,这是把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全部都告诉您了?”

敌明我暗什么的,她不仅和柳树恩说过,还在信里写过,难道她和柳树恩的联络密信,不仅要过徐月重的查验,还得过楚延卿的眼?

还好她从没想过玩什么鸿雁传情,不然可就丢脸丢大了!

念浅安瞬间苦逼。

楚延卿见她皱完鼻子又皱起小脸,冷峻的脸不禁露出无声的笑,挑唇道:“我和树恩确实无话不谈。何况你所图不小,竟想撬奈香阁的墙角,错打错着合了我和桂仪想扳倒飞鱼卫的隐秘,树恩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将你说过什么、如何盘算都告诉了我。”

念浅安表示明白:事关重大,以前原身和楚延卿不和,现在突然要携手合作,柳树恩于情于理都要和顶头上司禀报清楚。

既然说完了正事,念浅安就提起另一件正事,“小表舅,您肯出多少本金,什么时候能到位?”

“本金、契约、飞鱼卫的私产名单,回头树恩会一起交给你。”楚延卿答得干脆,嘴角保持着上翘的弧度,“你我虽是背地里的东家,但脂粉铺子终归要开在明面上。配方原料都是你想的你出的,铺子的名字也该由你来想,我就不指手画脚了。”

说得好像很谦让似的,咋不说到底肯出多少钱!

念浅安在心里腹诽,明面上不能得罪大金主,端起笑脸道:“既然是和奈香阁打擂台,不如取个对仗,就叫奈臭阁?”

楚延卿瞬间冷脸,“……我退出。”

取的什么烂名字,一听就会输。

“开玩笑,开玩笑的。”念浅安忙端正态度道:“小表舅,您别动不动就冷脸,能不能有点幽默感?”

楚延卿脸色更冷,“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开玩笑?”

“以前是以前。”念浅安做出一脸无害状,“所谓今非昔比,您难道不喜欢我这样好声好气地和您说话?我这不是鲜少和您面对面谈正事儿,才想多开玩笑缓和气氛,好让您适应一下新的开始新的关系。”

楚延卿脸色稍缓,眉眼微动道:“我确实需要好好适应一下。”

念浅安后知后觉地沉吟道:“我瞅着您适应得挺好的。”

从始至终,楚延卿面对她的态度都挺正常,半点没有见着原身就横眉冷对的样子。

楚延卿可不像有求于人,就肯低声下气的人。

难道是因为柳树恩?

念浅安眼睛微亮,“小表舅,柳公子跟您都怎么说我的?是不是说了我不少好话?”

楚延卿眯了眯桃花眼,似乎不太确定,“嗯……算是好话吧。”

念浅安顿时抓耳挠腮,眼神往周围乱瞟,“柳公子呢?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楚延卿这次答得很确定,“他不在。”

敢情柳树恩没隐在暗处随侍楚延卿啊混蛋!

枉费她爱屋及乌,一直保持微笑奉承大金主兼柳树恩的顶头上司!

念浅安瞬间变脸,了无生趣地撇嘴道:“该说的说完了,小表舅是不是该走了?”

然后歪了歪头,翻着白眼道:“我送您。但您能不能先把手拿开?虽然我不觉得您手重,但您一直按着我的头不嫌手酸吗?”

楚延卿看了眼全程绷直,捏住念浅安包包头的手,不为所动道:“不嫌。只要你头上的铃铛别吵着我就行。”

念浅安继续翻白眼,“我嫌。我早上才洗的头,您别把手汗捂进我头发里。”

楚延卿一脸遭雷劈的表情,“我没有手汗。念浅安,你说我脏?”

这货难道有洁癖?

念浅安忙表示不敢,忍着笑去扯楚延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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