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你说什么呢?”叶河很老了,穿着一件衬衫,看样子像是刻板的教书先生,此时他神色很愧疚:“当年的事是我不好,你肯来看我们父女俩,我已经很知足了。”
王姨站在那儿,本来只是抱着胳膊看着他,听到他说这些话,眼眸闪了闪,突然轻笑起来:“我也很知足,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终于翻身压到你们身上,看你们的惨样儿了。”

“清照,别这样说。”叶河眉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满:“当初我待你不薄,就是她,也把你当姐妹看。”

这个她,指的就是叶夫人吧?

王清照脸上的笑容更讽刺了:“对我不薄?你说的待我不薄,是指她让我吃苦受累的干活儿,还是指她有事没事儿拿我女儿出气?我在你们叶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我自己最清楚了。”

“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也都不像是当年那么蠢了。”王清照一边说,一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的走,她虽然快五十岁了,但依旧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看上去像是贵妇一样,踩着高跟鞋姿态桀骜的模样,竟然比叶河都显得高出几分。

叶河的肩背都跟着有些佝偻,站不直,好像跟很多年前记忆里那个男人很不同,王清照看了两眼,嗤笑:“你当初哄我的那些话,现在我也不会信了。”

“清照,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叶河似乎很颓废了:“我们都这样了,何必还苦苦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呢?”

王清照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嗤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清照!”叶河突然低唤了一声:“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还有你能和我商量的事?”王清照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嘲讽,站住脚步:“你讲吧,我能帮你,都会帮的。”

王姨脸上带着的嘲弄很浓。

叶河咬了咬牙,一张老脸上露出几分悲怆:“清照,叶家什么都没有了,当初我的东西,你现在都抢到手了,风水轮流转,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有一事相求,我想回到叶家老宅去。”

顿了顿,叶河补充:“就算是死,也让我死在我们叶家祖宅,好吗?”

说着,叶河抬起脸,脸上带着些许悲凉和可怜。

王姨静静地看了几秒,微微一笑:“好啊。”

“真的吗?”叶河惊喜的瞪大眼。

“当然啦,叶家老宅也就几百万,现在我的公司每天都能进账这些钱。”王姨说这,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只不过,这别墅里面的东西,可能你就得不到了。”

叶河脸上的笑僵硬了些:“清照,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自己明白。”王姨抱着胳膊,冷笑两声,转身离开了。

她一转身走过拐角,就看到林深深和萧爵两个人站在那儿。

林深深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话,所以神色平淡,没什么不同,但萧爵眼底里闪耀着些许光芒,和王姨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神里面交流到了什么讯息。

先让步的是王姨。

“我还有事,先走了。”王姨淡淡一笑,继而扭头看了一眼林深深:“你好好检查身体。”

她以为林深深是来检查身体的。

林深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只是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有点尴尬,虽然说彼此都是有血缘的,但这血缘淡薄到一定程度,双方都会觉得陌生。

“萧爵,你来了?”叶河正巧看到她们两人,脸上有些惊讶,目光从林深深和萧爵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对林深深笑:“深深,你姐姐在里面呢,你正好去看看她。”

林深深是不想看到叶素竹的,但是莫名的,她身体里涌着一股子力气,撑着她的身子,走到病房门口去,开门而入。

她关上门的时候,看到叶河和萧爵在说什么话,她看到叶河脸上那种焦急而略显卑微的表情,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叶河是真的没打算让萧爵来看叶素竹,或者说,叶河叫萧爵来只是拿叶素竹当一个幌子,他真正想要的,是和萧爵的谈话。

一次机会?

林深深想不通。

她回过头,就看到病房里躺着的叶素竹,腿上打着石膏,人还昏迷着。

正好有护士进来。

“您是家属吗?”护士看了她一眼,继而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叶素竹:“病人快醒了,你不要担心了。”

林深深苦笑一声。

我担心她?

林深深其实都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她有一点小小的怨念,比如这个人怎么不直接被车撞死?

她要是死了,那一切都简单的很了。

护士在旁边低低的叹息:“你们这些家属啊,一定要看好病人,这个病人今天就是命大,人家司机刹车快,否则她就真的自杀成功了。”

自杀?

林深深听得一哆嗦。

她居然是自杀?不想活了吗?因为萧爵不要她?

正说着,病床上的人“嘤咛”一声,已经醒了。

“萧爵,萧爵?”叶素竹一醒过来,就嗓音沙哑的叫萧爵的名字,旁边的护士先是拿着湿润的棉签给她润唇,然后叮嘱林深深。

“病人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没事儿给她润唇,她还不能喝水。”

说着,护士就出去了。

叶素竹的眼睛落到林深深身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你怎么回来了?”

她声线沙哑,每一个字都好像用尽全身力气吐出来的,气若游丝,看向林深深的目光,惊讶之中带着几分愤恨,还有不曾掩盖的嫉妒。

林深深不是没见过这种充满嫉妒的眼神,她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叶素竹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林深深坐在她病床对面的病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自己的发丝:“S市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就连你住的病房,都是萧爵交的钱,我什么时候过来,恐怕都无可厚非吧?”

林深深垂眸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反倒是你不讲信用,说了我婚期之前就会消失,我婚期早都到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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