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总会感叹时间过得快或是过得慢,可这会,宋以沫觉得一分钟就是六十秒,一定要跳五十九下才会进入下一分钟。
熬过了一百二十个五十九秒过后,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

在之后的每一个五十九秒,每一秒都像是慢动作。

宋以沫闭上眼,在心里一秒一秒的数,数完了五十九去看电子表,完全对得上,她又开始数下一个五十九。

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孩子,何宜站到她面前将她抱住,安慰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这么熬着她自己都快哭了,就怕一开口就是哽咽声。

苗军在门口来回踱着步,苗奶奶看得眼花,一把扯着人在身边坐下,瞪他一眼继续去盯门,谁也没有说话。

几人就这么干熬着。

手术灯灭是苗奶奶第一个发现的,“出来了出来了。”

起身的动作过急,老人身体晃了晃,苗军吓得忙双手扶住人,“妈,没事吧?”

“没事,起快了头晕了下。”苗奶奶推开儿子上前两步,那边何宜也揽着宋以沫站到了手术室门口。

最先出来的是倪哲,身上还穿着手术服,取下口罩露出略显疲惫的脸,“息肉比预料的多,清理的时间久了些,手术很顺利,不用担心,麻药散了后不要让老人睡着,也不要喂她吃东西,水也不行,用棉签沾点水打湿嘴皮子就可以了,等肠子通了气才可以吃流食……”

倪哲一口气嘱咐了一堆,宋以沫不用费多少神就记得牢牢的,这些都在她记忆中,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稍有遗忘,一经提醒立刻就能记起来。

知道没事了,几人都有了活力,宋以沫跑上跑下的异常欢快。

去一楼补交了三千住院费,想了想,宋以沫去银行将剩下的六千全取了出来,再存了三千到医院的户头上,这些应该够住到出院了。

宋姥姥半个小时后就醒了,麻药还没散掉,暂时还感觉不到疼。

“姥姥,感觉怎么样?”

宋姥姥看着孙女笑,“跟你说的一样,睡一觉出来就又看到我乖孙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宋以沫将头小心的埋在姥姥臂弯里悄悄红了眼眶。

家里还有个孩子晚上要回家吃饭,苗军夫妻四点多就被宋以沫催着回去了,苗奶奶留了下来。

宋以沫又去租了张床,护士都很喜欢她,主动给她送了床干干净净的被子过来,这是她们值班时自己用的,自然不是病人盖的那些可比。

宋以沫今天晚上没打算睡,怕自己撑不住,下午睡了一阵,晚饭后又戴上眼罩耳罩睡了三个小时。

担心苗奶奶睡不好,不但将床铺得舒舒服服的,耳罩眼罩也全给用上,十点多就将人侍候着上了床,苗奶奶直笑,“我这是来照顾病人了还是来享福了,我家那野丫头都没给我洗过脚。”

“回去我就收拾苗苗,这点事有心谁都学得会。”

苗奶奶笑得更厉害了,“也是怪事,她还就服你的管,那我就等着苗苗孝顺了。”

宋姥姥心疼孙女,伤口疼得厉害也忍着,只小声劝她再睡会。

宋以沫摇头,拿药棉沾了点水涂在姥姥嘴巴上,“我守着您。”

这一守,就是连着三个晚上,好在有苗奶奶做替手,她总能找到补眠的时候,精气神虽然差了点,脸色倒也没有太难看。

星期六一早苗军夫妻就来了,留下何宜在这里,将老太太送了回去。

何宜可没有苗奶奶好说话,强行压着宋以沫躺下就给她一个字,“睡。”

有苗妈妈在身边宋以沫很安心,闭上眼睛什么装备都不需要就睡得人事不知。

“累着她了。”宋姥姥靠在床头看着孙女一脸的心疼。

何宜放轻了声音,“孝顺您是应该的。”

可该孝顺的不止这个孩子。

有些人经不起念叨,在明知道老母亲手术住院后的一星期后终于出现在了医院。

何宜看着宋智冷哼出声,“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连过场都不会来走一个了。”

宋智向来看何宜不顺眼,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不是有何姐在嘛,我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不得上班?就算我天天来也不能替我妈挨那一刀啊。”

“以沫是高中生,她怎么就能请了长假在这里侍候?她一个小姑娘天天夜夜的在这里磨,你也忍心?良心呢?”

“良心都被宋怡给吃了。”宋智看着睡着的外甥女,恶劣的一脚踢在床头,“我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照顾大,她全部还上不是应该的吗?”

宋姥姥转过头去,摸着枕头底下的耳罩眼罩慢慢的戴上,神情漠然。

她有以沫,她有以沫就够了。

趁着星期六来尽孝的刘家两个儿子也黑了脸,老二性子冲动,用力呸了一声。

外人都这样了,和宋家亲近的何宜更是恨不得抡起包砸过去,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不是婶儿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宋智,你会被雷劈的!”

宋智不痛不痒的咧了咧嘴,双手插在兜里就待再刺几句,揉着眼睛坐起来的宋以沫说话了,“来看姥姥?”

“不然来看你?”

宋以沫点头,“你看到了,姥姥很好,不用你照顾,甚至不用你出一分钱,只要你离得远远的就够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以沫,你也是高中生了,就是这么和舅舅说话的?和亲人说话都下刀子似的,和你妈一个样,你哪怕像你那个没良心的爸也别像她啊。”

“我最像的不是小舅吗?外甥多像舅,我觉得这话挺准的,当有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像小舅这样不要脸。”宋以沫走到病床前将姥姥挡在身后,就像要将所有伤害都挡下来一样。

宋智仗着这里人生地不熟,怎么闹都没关系,张嘴就要说难听话,宋以沫又开口了,“当然,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要脸的,所以我不会去小舅单位告状说你弃养老人,更不会去法院告你,丑事我也想捂起来,被人知道我有个没品没德的亲戚也不是那么高兴的事,姥姥有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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