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师祖辈的仙人一并来了四个。船上的小妖怪吓得原形毕露,一时间山猫老鼠满船的乱窜。但四周都是大海,哪容得他们逃跑。
沈醉一喝:“全都给我抱团蹲着。”众妖都老老实实的团成了团,堆做一堆。沈醉又道,“你们原来在船上做什么现在就去做什么,把这些孩子都送回临海城去。行程走得快,就饶你们一命,走得慢了……正巧我缺了几位泡酒的材料……”不等他说完,妖怪们尽数化作人型,各司其职去了。

另外三位仙人都是无方德高望重的人,其中一个是辰渚的师祖寂悟,他在今日这几人中修为最是高深。

寂悟走到小孩的面前训了一通话,大意是让他们回去之后告知自家父母,无方从不会以收纳金银的方式收徒,且在这十年内都不会再招收弟子,让他们此后别再被骗了。

尔笙听得那话,抱着一鳞剑耷拉了脑袋。

这下可好,她心道,无方又不收徒,妖怪师父也跑了,她上哪里去学驾云寻人之术。

辰渚在那边见了尔笙的神色,笑得有些讨打,但却凑到自家师祖的身边,恭恭敬敬的说了一番言语,又冲尔笙看了几眼。

那几位仙人听见了辰渚的话,都颇为讶异的冲尔笙看来。寂悟走到尔笙身边,看了看甲板上静静躺着的邪灵珠,手上运出一团灵气,将两块被斩成半圆的石头抓了起来,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会儿,又上下打量了尔笙一眼,问:“你这剑是从何处得来的?灵力又如何练得?”

“剑是夫君给的,你说的这个什么力大致也是夫君教的。”

寂悟小小吃了一惊:“夫君?”

尔笙点头,寂悟沉吟了一番:“我见你天资聪颖,有难得的仙缘,本想将你带回无方交给师尊看看,兴许能破例让你拜入无方门下,但你既已成家室……”尔笙听了他前半段话,眼眸越来越亮,但是听到后面,又随之黯淡了下去。

“哎。”沈醉忽然插了话进来,他吊儿郎当的抱着手倚着围栏站着,笑望尔笙,“既然师兄不肯要这丫头,我便将她收了可好?”

寂悟一听他说话便皱了眉:“她的夫君既能赠出如此一把剑,想来修为更在你我之上,又何以轮得到你我来教她?”

尔笙赶紧将话头插进去:“我夫君现在已经教不了我了,他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修仙就是为了去找他。”

沈醉摊手:“看来我还是能教教她的。”

寂悟瞪了沈醉一眼:“师弟不可玩笑,她既然已成了亲怎能再拜入我无方门下。”

“为什么不行?”沈醉有个毛病,一和他一众师兄说话便犯困,他打了个哈欠道,“和尚出家前不也有成亲的么,休了不就行了。”

寂悟微怒:“你!”

“不行!”出人意料的,尔笙竟然先跳了起来,“如果要长渊休了我,我还是不拜你这个师了!”

沈醉眨巴眨巴眼睛,散去眼里因为打哈欠挤出来的湿意,有些莫名的挠了挠头:“这怎么就炸毛了,我不就打个比方么。小丫头,不用你相公休了你,你可愿拜入我的门下?”

尔笙双膝扑通一跪,叩首大拜:“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说着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十分干脆的响头。

尔笙在这之前便从老乞丐那里询问了无数拜师的礼节,怎么做,说什么话,用什么语气。所以这三个响头磕得规规矩矩全然不失礼数,而速度又快得让在场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尔笙亮着眼望了沈醉许久,沈醉才哈哈大笑:“好徒弟好徒弟!”

站在后面的两位仙人之一站出来到:“师弟,此举怕是不妥。一来此女来路不明,身中气息甚为古怪,二来师尊……”

“师父那里我自会去与他说明的。”他们还要劝,沈醉忽然摆出一脸凄凉忧伤的神色,“多年来,我门下也就只有霁灵一个徒弟,偏偏还是个半点不讨喜的冰块脸,常常摆脸色给我看不说,偶尔言词上还对我有所冒犯,各位师兄……哈啊……”他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有所不知,其实阿醉我早已想再讨一个徒弟,奈何无方之中对我有偏见的人实在太多,小辈都不大待见我,这个想法便一直落了空。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徒弟了,师兄你们做此举,意欲何为啊!”

三位仙长被他这番抢白气得面色青白,哼哼了好久,终是留下一句:“随你。”便带着辰渚驾云而走了。

辰渚走之前尚有点失神,尔笙反应倒是快,冲着他大吼:“以后记得叫我师叔啊!”因为她尚记得,辰渚唤霁灵便是唤的师叔。

沈醉也在一旁闲闲的冲他的师兄们挥手致别:“我送完这些孩子便回无方。”

待空中瞧不见他们的影子了,尔笙才收回眼来,乖乖的望着沈醉。

“小丫头。”沈醉依旧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他问,“叫什么名字?”

“尔笙。”

“唔,名字不错。”

尔笙等了会儿,见他没了下文,奇怪道:“师父不给我取个法号么?”

“法号?”沈醉好笑的看了尔笙一眼,随即道,“名字这个东西不过是个称谓,取什么都无所谓,不过你既用如此期冀的眼光望我,我便承你所愿为你取个法号罢。”他想了想,“唔,小耳朵这名不错。你以后可得乖乖听我的话才是。记住了么?”

尔笙认真的点头:“记住了!”

“可千万别学成你师姐那样啊。”沈醉若有所思的感慨。

尔笙依旧乖乖点头。

“小耳朵。”沈醉突然正色问,“若是修仙便是为了寻你相公,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即便是修为高深,也依旧不能达成你所期望的事,你又待如何?”

“是说学了法术也可能找不到长渊么?”尔笙想了想道,“那就再想其他法子找吧,反正这辈子我总是要找到他的。”

沈醉一声轻笑,带了两分嘲讽:“还真是个小孩。人生哪会事事尽如你意。若说能全然照着自己意想所活的,怕只有那九重天上的司命星君罢了。”

尔笙侧着脑袋想了想,她怎么觉得师父这话说得大错特错呢……

船行至临海城,让孩子们各自回了家去,沈醉大手一挥将船上所有的妖怪都装近了腰间别着的酒壶里。

尔笙狠狠惊了一番:“师父不是说要放过他们么?”

“唔,我是觉着这船开得太慢罢了。我御剑只需一天便能走个来回的路程,他们竟然走了这么久。实在另为师失望啊。”

尔笙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叹妖怪们运气不好……

沈醉收了妖怪便抱着酒壶要去找酒吃,尔笙想去找老乞丐道别,便与沈醉约了个地方碰面后,独自找老乞丐去了。她走遍了每个老乞丐可能去乞讨的地方也没看见他,只道他兴许是见自己没有回来又独自流浪去了吧。

没找到人,尔笙其实是有点失落的,她想她现在拜了师,以后衣食不愁了,至少应当把当初老乞丐给她的那些铜板还给他……

尔笙一声叹息,转身离开,转过头的时候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她的背后,微眯着眼,紧紧打量着她。尔笙愣了愣,乖乖叫了声:“师姐。”

来人正是冷面的霁灵,她的发丝微微有些凌乱,象是赶了急路过来一般,听得尔笙这样唤她,她一挑眉,神色间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和不认同的打量:“师妹?”这两个字说得还有些嘲讽的意味。

可是尔笙又怎么听得出那么多情绪,她咧嘴笑了,大声的答应:“哎!仙子师姐,咱们真是有缘,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和你拜同一个师父。”

霁灵嘴角动了动,忍住情绪:“我也没想到。”她顿了顿,“师父呢?”

“买酒去了。”

“带我去找他。”说这话时,神色已是一片令人寒凉的清冷。

尔笙并不傻,见霁灵这个表情,她约莫猜出来冷面仙子不喜欢自己多了一个师妹。她不知道原因,也没敢去问。乖乖应了声,便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彼时沈醉正在酒馆里美美的喝着酒,闲来抬眼望了望酒馆外面,看见尔笙来了,他挥着手招呼她过来,猛然间瞅见她身后跟着的人,登时脸色大变,左右瞅了瞅,没发现可以躲藏的地方,咬了咬牙,仰头一口将碗里的酒喝完,刚想把酒坛藏起来,一只纤长的手便横插过来,径直将坛子取走。

霁灵站着,冷眼俯视沈醉:“师父。”

沈醉一声叹息,掏了掏耳朵:“又来了又来了,别念叨,我可不想听。”

霁灵站了一会儿,眼眸微微一垂,凌乱的发丝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默了一会儿,她道:“徒儿有话要说。”

沈醉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别喝酒,回无方,行行,这就走。把你小师妹带上,她不会御剑。”

纵使迟钝如尔笙也看出了霁灵微僵的身型,她挠了挠头,想,师姐似乎很不喜欢师妹这两字从师父的嘴里吐出来,可是明明她什么事也没做,尔笙犹记得当初见到霁灵时,她虽然也是冷着一张脸,可是却不曾如此不待见自己。

是哪里惹师姐不高兴了?

“为何要收她为徒?”尔笙还在出神,霁灵忽然质问沈醉,声色虽不严厉,但却十分凝重。

沈醉笑了笑:“你师妹天赋异禀,往后前途不可估量,奈何你师叔师伯们皆是副愚昧的脾性,为师秉着惜才之心收之,可有何不妥?”轻柔的语调却暗含着逼迫。

霁灵呼吸一沉:“徒儿不才,曾于僵尸之难时见过此女夫君,乃是深藏不漏之人,此女生世不明,师父何以能轻易将其带回无方。”

沈醉淡淡望向霁灵:“你可是忘了,当初我也是如此将你带回无方的。”

霁灵脸色蓦然一白,没了言语。她握紧手里的酒坛,指尖用力到泛白,默了半晌才自紧抿的唇中吐出一字:“好。”言罢,转身离去。

沈醉根本不去理会她,挥手叫来酒楼跑堂的,又点了一坛酒。

尔笙望了望霁灵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一碗一碗豪饮的师父,最后一咬牙,追了出去:“霁灵仙子!霁灵……”

没人看见沈醉用衣袖擦了擦唇边滑落的酒,沉了一双黑眸。

“师姐!”转过一条巷陌,尔笙瞅见霁灵将手中的酒随手扔给了旁边的一个乞丐。她忙上去抓住霁灵的衣袖,才开始喘粗气。

霁灵回头看她:“何事?”

“我……为什么讨厌我?”尔笙平复的呼吸,望着霁灵直接了当的问,“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可不这样。”

在尔笙心中始终记得霁灵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模样,把她从僵尸的嘴里救了下来,强大而骄傲,举手投足间皆是令人仰望的美,尔笙是敬佩她的,甚至带了些崇拜。以至于方才霁灵话里话外的挤兑尔笙,她也闷着不搭腔。

霁灵挥开她的手:“我不曾说过讨厌你。”

“那为什么不让我拜师?”

霁灵张了张唇,一时哑言,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过是为担忧无方……”

“我没有来历不明。”尔笙眼眸清明,直勾勾的盯着霁灵解释,“上次你救我的那个村子是我的故乡,我一直生活在那里。”

“你夫君……”

尔笙琢磨了一会儿,点头道:“长渊的来历却是成谜,但是是我要拜入无方,又不是长渊要拜入无方,这干他什么事?而且长渊现在不见了,我拜师就是为了去找他,师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无方做什么坏事的。”

霁灵被这一番抢白呛得没了言语,唯有一声清咳,继续往前走,尔笙亦步亦趋的像条尾巴般在后面跟着。

走了两三步,霁灵停下来,回头望了望尔笙,尔笙也眨巴着眼将她望着。霁灵转过头又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便贴着她一路尾随。霁灵如是回头望了尔笙几次,她都颇有耐性的跟着。

从来没被人这样粘的霁灵一时有些不习惯,她皱了皱眉,严厉的瞪了尔笙一眼,尔笙依旧眨巴着眼望她。

又跟了几步,霁灵咽了口唾沫,终是憋不住问:“你跟着我作甚?”

尔笙更是奇怪道:“师父不是让你把我带上么?”她说得理直气壮,“我不会御剑,你背我吧。”

霁灵微妙的眯起了眼。

尔笙挠了挠头:“不背么?那我回去找师父好了。”

“站住。”霁灵声音一厉,随即躬身道,“上来。”

尔笙初到无方仙山之时被眼前浩瀚的云海狠狠震慑了一番。

她也曾听过世人对无方的传说,立于云海之巅的仙山,清灵之气四溢,自开天辟地以来便积聚在此的灵气令其不受妖魔邪气侵入。无方的开山师祖,也就是现今的仙尊创立无方之后,至今日已收徒千余名,其中飞升为仙的也不在少数。

霁灵带着尔笙回了自家师父住着的院子里,修仙之人不图奢侈享受,院子也盖得很普通,而沈醉住的这个院子更是普通至极。左右一数一共五间屋子。一个书房,四间卧房,沈醉一间,霁灵一间。还有两间富余。

其实照理说与沈醉同辈的仙人都应当有个属于自己的山峰,可供自己潜心修炼也供弟子们修行切磋。但是沈醉在无方向来不大受待见,仙尊虽然喜爱这个关门弟子,可又从来不关心这些琐事,沈醉左右也只有一个弟子,自己也不爱闭关,对他来说有个喝酒的桌子就够了。而他唯一的徒弟霁灵,脾性淡漠,更是不在意这些,所以师徒二人在此住了十几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至于新人尔笙……

“这……这整个院子都是师父的吗?都是师父的?”她两眼冒着光,在院子里跑过去又跑过来,摸了摸门,又摸了摸窗,“师父这么了不起啊!”

霁灵面无表情的推开最右边房间的门:“从今天开始,你住这里。这屋子从没人住过,你自己打理。那边有井,自己打水。收拾完了到隔壁来找我,我把被子给你。”漠然的交代完,她便回了自己的屋,是真的打定主意一点忙都不帮。

尔笙却乐傻了一样的点头。

从今天开始,她有一个师姐,有一个师父,还有一个像家一样的院子。她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多好啊,要是长渊也在,那就完美了。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尔笙乖乖的将屋子收拾好了,连带着将院子也收拾了一番。

在自己屋里打坐的霁灵透过窗户看见她的行为,动了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傍晚时,沈醉喝得歪歪倒倒的进了院子,左手还拎着一壶酒,右手却提着油纸包着的烧鸡。

“小耳朵。”他瞅见在井边打水的尔笙道,“师父给你带了吃食回来,吃了这顿,明天我便要交你辟谷之术了,可就不能再吃东西咯。”

尔笙听得这话,手一松,刚提起来的水桶便又落进了井里,随即白了一张脸道:“师父……是想饿死我。”她自言自语道,“确实,饿死了是会成仙的没错……”

“蠢。”沈醉赏了她一个字,把烧鸡扔进她怀里,换了种通俗的说法,“明天教你不吃饭也不会饿死的仙术,要不要学?”

尔笙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大口啃着鸡,一边含糊着说:“师父教什么都学!”

沈醉笑眯了眼:“好好,那师父教你喝酒吧,酒这个东西呢……”

霁灵轻轻推开房门,冷眼看着沈醉。沈醉摸了摸后脑勺,哈哈笑道:“唔,酒这个东西呢,果然还是独自喝比较美味啊!”说着,摇摇晃晃回了自己房间。

霁灵提着剑便往外走,尔笙忙唤住她:“师姐这么晚出去么?你要不要也吃点烧鸡?”

霁灵本不打算理她,但是象是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凉凉道:“你要是敢在这里喝酒试试。”威胁完,便转身离开了。尔笙叼着鸡腿望着霁灵的背影颇为为难的想,应该听师姐的话,可是如果师父叫她喝,她也该听师父的话,那到时候她该怎么做……

晚上,钻进暖暖的被窝,尔笙把一鳞剑放在枕边,自言自语道:“长渊,我学了仙术就去找你,你可一定得等我啊。”

尔笙在无方的第一天生活就如此过去了。

而后沈醉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教教尔笙修习法术,他教得不大认真,但是尔笙却学得飞快,一来她体内本来就有灵力,少去积累的过程,二来长渊也教过她一些术法,她的底子早不知比别人高出了多少。

于是在沈醉教了她一月之后,便摆了摆手说休息两个月,让她自己去练习。

这时,尔笙刚刚学会御剑术,能飞得起来了,就是动作丑得难看。

她整日便念叨着,以后去救长渊的时候一定用像仙子一样的姿态飞到他的面前,然后美丽的落到他怀里……去蹭一蹭。

这日,尔笙御着一鳞剑,才在剑身上站稳,念出了御剑的口诀,一鳞剑忽然像疯了一样腾空而起,带着尔笙径直往无方后山飞去。

尔笙登时慌了,可是怎么也没法让一鳞剑停下来。她听沈醉念叨过好多次,后山是禁地,又无趣又危险,回来之后还会被打板子。所以尔笙即便是对那个禁地很好奇,也没敢跑去溜一溜。

她自空中一路惊慌的飞过,在无方云海之中拉过一条优美的曲线直直扎向无方后山。下方的无方弟子不知那是何物,但都看出来那是冲着后山禁地而去,一时有些慌乱,许多修行较高的弟子跟着追去,奈何那速度太快,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不知落到了后山哪里。

尔笙自然不知道她引起了多大的骚乱,现在她全部注意都在一鳞剑上,嘴里一遍又一遍念着御剑口诀,等她感觉一鳞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睁眼一看,眼前已是泥黄的地面。

“啊!”一鳞剑狠狠插入地里,尔笙径直往前摔去,啃了一嘴的泥。在地上滚了许多圈终是停了下来。

歇了许久,她才堪堪挣扎着爬起来,站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自己的门牙,感觉它还好好的长着,她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摔得酸痛的手腕,一步一步往回走。

这下回去铁定得挨板子了。尔笙想,不仅跑到后山来了,还弄脏了一身漂亮的道袍。

一鳞剑深深的没入土中,只留了一个剑柄在外。尔笙还在头疼要怎么将剑拔出来,忽闻头顶上的树叶在沙沙作响,尔笙下意识抬头一望,一个漆黑的物体冰凉的砸了她一脸。

尔笙不知那是何物,一声惊呼连连退了两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一个漆黑的团做一团的条状物体。粗细和人的拇指一样,长短只有手臂那么长。

尔笙盯着它琢磨了许久,终于确定了它的身份:“蛇?”

地上的黑蛇听得这声呼唤,抬起了头,金色的眼睛里带着点万分欣喜的意味,急急向尔笙脚边爬了过来。

“呔!”尔笙指着它一声大喝,当即便把小黑蛇吓得怔住,“小东西竟妄想吃我,看我不收拾你!”随即捡了根粗木棍,精准的砸在蛇头之上,径直把它的脑袋砸在土里,压得死紧,任它身子使尽万般能耐的扭动,也没能将头上的木头给顶开。

挣扎了一会儿,它象是绝望了,瘫软了身子,俯在那处一动不动。

尔笙另外捡了根细树枝,上前挑了挑它软软的尾巴,见它没动,估摸着是被自己砸死了,她欣喜的搬开了木头,心道待会儿可以在此处烤蛇肉来吃,虽然现在她不吃东西也不大会饿,但是有得便宜吃总是好的。

待尔笙捏着蛇头将它拉起来时,却见着那双金色的眼依旧精神的睁着,很是哀怨的望着她。

尔笙吓了一跳,但见此蛇并没有对她表现出攻击的模样,便忍住扔开它的冲动,摸着它上下打量:“这仙山上的蛇与下面的蛇都不一样,如此经得打。”

小黑蛇耷拉着脑袋,很是沮丧。

尔笙摸了一阵,微微蹙了眉,“仔细看来,你倒是不大像普通的蛇。”

听闻这话,小黑蛇又重新仰起脑袋,扭着身子,缠上尔笙的手腕,很是殷勤的蹭了蹭她腕间那串取不下来的铃铛。

铃声叮铃叮铃的清脆响起来。

尔笙惊讶的瞪大了眼,这个铃铛被那个叫做‘添弟’的怪人扣上之后就再也没法取下来,长渊离开之后,任尔笙如何蹦跶,它也不曾发出过什么声响,以至于尔笙都快忘了它的存在,而今日却被一条蛇碰出了动静……她粗鲁的捏着小黑蛇的头:“说!你是不是和那个啥添弟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他哥哥!”

黑蛇闻言,傻了好一阵。

“不对,添弟看起来挺厉害的,怎么会有个连我都打不过的亲戚。”尔笙又眯着眼打量了它一阵,“难道,你是长渊的亲戚?唔,看模样着实像,但怎生如此没用?”

小黑蛇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的沿着尔笙的手臂,往她袖子里爬,一番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脸的动作。

尔笙却被它的行为惊了惊,拈着它的尾巴,又将它拖了出来:“小黑,虽说你象是长渊的亲戚,按理我该替夫君照看着你,但你却与长渊相去太远,指不定哪天兽性大发咬我一口,那该如何是好,我今日还是先将你的牙给卸了。”

说着便掰开了它的嘴,将灵力凝于指尖,尔笙道:“小黑,忍忍就好。”

黑蛇眼中的哀怨之色愈发重了,看见逐步逼近自己的手指,它半点也没挣扎,近乎无望的盯着尔笙。

然而,到了最后,尔笙却还是收了手,她松开蛇头,叹息道:“我琢磨着这样卸了你的牙似乎不大道德,没牙齿的苦我也吃过,左右你现在又没有咬人……我还是不拔了。”

小黑蛇不发一言的爬进了尔笙的衣袖里,乖乖的缠着她的手臂,不动了。

尔笙颇为沧桑的感慨:“我这么心善,以后若独自一人行走江湖该如何是好。”

“你这么让人操心,以后要怎么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啊。”身后响起一个更为感慨的声音,尔笙回头一望,见沈醉架着云,轻飘飘的落到自己身边,她这才恍然间记起自己所在的地方,乖乖垂头认错:

“师父,我真不是有意跑这里来的。”

“唔,摔成这副德性,我瞅着也不像是你自己要来的。”沈醉看了看插在地上的一鳞剑,很是无奈的叹了声气,“为师虽是这样说,但你师叔师伯们可不会便宜了你。你可知自己引起了多大的骚动?”

“会……会挨板子么?”

“少不了了。”沈醉道,“快多抹几把泥到脸上,把自己弄得狼狈可怜一些,等会儿到了殿上受审,你师叔师伯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骨气什么的暂时先放一放,乖乖跪着哭一场认认错,他们训得高兴了,兴许你便能少挨十几个板子。”

尔笙听话的点头,一边往自己脸上敷泥,一边问:“师父你似乎很了解流程?”

沈醉放眼远望着天空:“为师也曾年轻过。”

见尔笙把自己打理得差不多了,沈醉抓了她要走,尔笙却又挣扎着跑过去拔一鳞剑,折腾了一会儿,才将剑拔出来,沈醉瞅了一眼一鳞剑,心中只觉得今天这剑的气势似乎比往日更骇人了些,他没多想什么,提了尔笙,便往无方的言归殿而去。

在尔笙被抓去受罚之时,茫茫苍穹的九重天上,正乱做一团。

天帝重伤归来,胸膛被不知什么妖物的爪子穿了个透心凉,若是寻常神仙早已入冥府转世去了。天帝虽保住了命,可却昏迷不醒,兴许几月都要躺在床上调养而过。

众神皆是惶然,不知是何等妖物如此厉害。连着召开了几个会议,共商妖物犯上的应对之法。

战神陌溪自是此等会议中必不可少的角色,但是会议开了两次,众神再来请他,他说什么也不去了。

“除了破开万天之墟的那条龙,谁还能将他伤作那样。”陌溪抿了口茶,任由妻子三生在他身上蹭过去蹭过来的摆姿势翻看话本子,“不过恪守纪律的天帝竟会私自下界,我倒是没料到。”

“唔。”三生翻过一页,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三生忽然坐正身子,“这龙才逃了没有多久,天帝便不守纪律的屁颠屁颠的追了过去,莫不是……他俩在远远的上古有过什么难以言喻的……基情?”

陌溪笑道:“这我可不知,不过那神龙被关入万天之墟时,天帝还没降生于世,这我倒是清楚的。”

三生可惜的一声长叹:“若不是在位神仙的命格由天定,我真想帮天帝改上几笔,陌溪,你瞅瞅他是不是活得太正经无趣了。”

“你不是已经帮他改了么?”

“什么时候?”

“司命。”

“司命?”

“依着你方才的逻辑,我觉着天帝与其说是为了捉那条黑龙而私下凡界,不如说是为了司命。”陌溪淡淡道,“说到此事,三生,你且道与我听听,司命下界后的命格,你打算如何安排?”

三生怔愣了好一会儿:“司命下界了?她不是前不久才醉醒过来么?”

陌溪也有些怔然:“你不知?”

“不知,我从未写过司命的命格。”夫妻俩无言对望了一会儿,三生问,“没人批命格,神仙不能转世为人,她是怎么转的?”

陌溪苦笑:“我也想如此问。”

无方,言归殿。

望了眼在台上站了一排的师叔伯,又瞅了眼在殿两旁列了几行的无方弟子,尔笙心中有些虚。

她无助的抬头像身边的沈醉求救,然而沈醉只是向他的师兄们点了个头,便也走上了那方高台之上,站在了尔笙的对面。见没人帮得了自己,她便老老实实的垂了脑袋。

“跪下!”主持这场训诫的正是上次在海上所见的辰渚的师祖寂悟,他肃着一张脸,严厉的俯视尔笙。

师父说,师叔伯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骨气先放在一边。尔笙想着沈醉的话,扑通一声,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她仍旧老老实实的垂着头,但是缠在她手臂上的小黑蛇却有些躁动起来。尔笙忙抖了抖手臂,清脆的铃音响了两声,黑蛇象是通晓她心意一般,便也安静下去。

寂悟冷声询问:“何以私自闯入禁地?”

尔笙这才抬起花猫一样的脸,可怜兮兮的望着寂悟:“我……弟子修习御剑术的时候,未能将剑控制好……”

“御剑术?”寂悟蹙眉,“你才入门不到两月,何以能修御剑之术?”

尔笙无奈的叹气,嘟囔:“所以才没修好啊……”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哪里会听不到她这声叹息,沈醉刚勾了唇角想笑,寂悟便神色严厉的训斥,“沈醉,基础不牢,你为何要教授她御剑术?”

沈醉不由暗自打了个哈欠,见自家师兄动了真怒,才忙清咳一声,正色道:“师兄有所不知,尔笙天赋异禀,领悟能力极强,且在拜入我门下之前便已有了相当可观的灵力积累,是以阿醉在教授了她基础的辟谷与吐息之法后,见她领悟得好,这才教了御剑术。”

“领悟得好?”寂悟一声冷笑,“着实领悟得好,御剑一飞,便径直闯入了禁地之中,寻常弟子若要进去,却怕是不那么容易的。”

沈醉撇了撇嘴,没有搭腔。

“尔笙。”寂悟沉声唤她,“你拜入我无方,至今身份不明,而又身怀古怪灵力,现今私闯无方禁地,我若驱逐你,你可有话说?”

“师兄……”沈醉刚开口,便被寂悟止住。

尔笙睁着眼望了寂悟一会儿,随即挠了挠头,一脸老实的说:“听起来,我像是不该有什么话说。”

沈醉扶额。

寂悟点了点头:“念在你并无恶念,且确实天资聪慧,无方便暂不逐你出门。”尔笙脸上灿烂的笑还没来得及展开,寂悟话锋一转,“但是,你随身携带的那柄剑却要交予无方陈兵阁保管,此物灵气过重,你初入修仙之道,尚不能驾驭此剑,此时拿着它,于你有害无利。想必此次骚乱便是你不能驾驭此剑造成的……”

“要拿走一鳞剑么?”尔笙打断寂悟的话,盯着他问。

寂悟被她的态度刺得眉目一皱,但仍是耐着性子道:“并非拿走,而是暂为保管。”

“不给。”

大殿内一时有些躁动,众人皆抬眼打量尔笙,不知她的态度为何突然强硬起来。

寂悟脸色一沉,唬道:“若是如此,你便下山去吧。无方供不起你。”

见少挨板子的事似乎谈崩了,尔笙拍了拍膝盖,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不卑不亢的望着寂悟。与她而言,她只是用平等的眼神在看寂悟,然而于此时的众修仙者而言,尔笙直望寂悟的眼神便是一种隐形的挑衅,大逆不道……

胆肥了……沈醉如是想。

尔笙挺直背脊道:“我师父不是你,为什么你要赶我下山?”

寂悟气得一脸青白:“沈醉,你来说,你说我能不能把这孽障赶下山?”

沈醉揉了揉额头:“师兄,那剑是我那徒儿失踪的丈夫留给她的信物,与她而言,意义自然不一般,想来此时她定是不曾领会到你话里的意思,且让我去劝她一劝。”

尔笙听了这话,脸色大变:“师父!你是叛徒!”

众人一片哗然。沈醉危险的眯了眯眼,咬牙道:“小耳朵?”

“没得商量!”尔笙大声道,“什么事都可以听师父的,就是这事不行!我学仙术只是为了找我夫君,如果你们非要拿走我的一鳞剑,我情愿自己离开无方,不拜你们这个师了!”

此时都情绪激动的众人,没有谁听见了尔笙腕间轻响不停的铃铛。

寂悟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看看你招回来的好徒弟!”

沈醉很是头痛,忽然有种养了孩子才知道小时候的自己有多可恶的感觉……

尔笙吼完这话,心道,左右她现在御剑的心法也学了,以后再抽时间自己练练就好,实在没有必要再呆在无方。此念一起,她拔了腿便往门外跑。

没人料到她说走还就真的走了。

寂悟气得浑身颤抖,沈醉也怒火上头,淡定了这么多年,倒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气得面红脖子粗,全然失了潇洒:“你给我站住!”

尔笙虽不情愿,仍还是听了话,站在了门边,梗着脖子撅着嘴,半是委屈半是气愤的看了沈醉一眼。

“无方是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地方?师父是你说拜就拜说甩就甩的衣裳?”沈醉怒道,“今天冲着你方才那句话,我便要赏你十个板子!责杖拿来,我亲自打!”

尔笙见沈醉真生了气,没出息的一哆嗦,一时软了腿。

她抱紧了一鳞剑,颇为委屈道:“我怎么错了?你们要抢我东西,我还双手奉上不成?你们说要赶我走,我自己走还不行么?凭什么现在还要揍我?”

对,你不该挨板子。尔笙说完那话,心里突然蹿出一个从未听见过的声音,其声阴沉,听不出男女,让尔笙心头一阵发毛,那声音又道:一群道貌岸然的修仙者,他们有什么资格指责你?

尔笙一惊,往后退了两步。

而在台上拿了责杖的沈醉以为尔笙吓得要跑,一个闪身便拦住了她。

“把她给我抬到凳子上去。”沈醉如此吩咐,旁边立时有两个人要来捉住尔笙。一左一右,尔笙心中想躲,但不知为何却突然出手一掌拍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肩头,力道不大,但足以让那人摔在地上,半天也没起得来。

尔笙惊骇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慌乱的望着被自己打了的人:“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手……”

然而她解释的声音却淹没在了一片片指责的浪潮中,四周的修仙弟子们皆蹙眉盯着她,台上的师叔伯们都是一副愤慨的模样,不少人在骂她孽障。沈醉见她出手伤人,一时也动了大怒,冷了脸色道:“我教你法术,竟是让你来打伤同门的么?”

尔笙不知该如何解释,正无措之时,一鳞剑忽然微微闪出一抹蓝色的光,她心里的不安与躁动一时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小黑蛇自尔笙的衣袖里悄悄探出了头,金色的眼眸静静望了她一下,像是得到安慰一般,知道还有人与自己是站在一起的,尔笙舒了一口气,再看周围的仙人们,她忽然觉得此时的他们都有些反应过度了,素日里,她从不曾见过哪个修仙者气青了一张脸与谁说话,而今日,在这大殿之中,众人的表现竟浮躁得象是江湖上的莽汉,或是整日与人掐架不够的泼妇。

躁动……

尔笙正想着,忽觉浑身一紧,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被一条金色的绳子捆了个结实。

寂悟在台上轻言道:“此等孽徒,心术不正,不听教诲反而出手伤人,今日,我便代无方施以惩治。”绑住尔笙的绳子寸寸缩紧,象是要就此揉碎她的骨头。

尔笙忍不住难受的痛呼出声。

沈醉仿似恍然惊醒,脸色大变:“师兄不可……”

话音未落,一鳞剑却仿似活了一般,蓝光大胜,“刷”的一声轻响,将缚住尔笙的金色绳索尽数斩断,尔笙有些脱力的摔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自己漂浮起来的一鳞剑。

它立在尔笙身前,随后慢慢抬起剑尖直指台上的寂悟,此等姿态,对尔笙来说保护的意味十足,而对寂悟来说便是十分的蔑视与挑衅。

殿中嘈杂之声更甚,众人皆道此剑妖异。寂悟眯起眼,杀气顿时弥漫,一人一剑竟形成剑拔弩张之势。

适时,一道清明之气自殿外荡进,言归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屋外炙白的日光洒进,隐隐映出一个广袖大袍的人影。沈醉微微一怔,随即单膝跪下,恭敬唤道:“师尊。”

随着他这一声唤,殿中的无方弟子尽数跪下,台上的众长老也都是一怔,接着全走下高台,恭敬的跪地行礼:“师尊。”

来者正是无方仙尊,他广袖一挥,殿中的浊气登时飞散:“愧修仙道,区区邪气竟能扰了尔等清明之心。”

众人皆愣,回神一省才发现自己方才的举动确有异样,忙低头吟诵静心咒以驱逐潜伏入心的浑浊之气。唯有尔笙依旧坐在地上,呆呆的将无方仙尊望着。她想,大家都仙尊仙尊的唤着,都做仙尊的人了应当一大把年纪了才是,怎么看起来竟比师父还要年轻一些呢?

一鳞剑悄然落下,乖乖的贴回尔笙手边。

银白的长发如瀑,拖曳在地,尔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务实的想,这么长的头发,不重么?还穿这么长的衣服,看起来漂亮又飘逸没错,可是要是踩到了衣角,那得摔得多难看啊。

仙尊面色清冷的扫了尔笙一眼,尔笙吓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将心里面想的都说出去了。

他缓步走过尔笙身边,站到那方高台之上,众人皆站起身来,尔笙依旧坐在地上,沈醉上前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尔笙一惊,这才忙爬了起来,一身灰溜溜的衣裳搭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在大殿中显得无比突兀。

“小徒尔笙。”仙尊轻唤。

尔笙直直的望着仙尊,一脸纯洁无辜的说:“方才寂悟师叔说要逐了我,我现在还是无方弟子么?”

没料到她此时竟会告起状来,寂悟恨恨的瞪了尔笙一眼,却又不敢发作,一个劲儿的在肚子里念着静心咒。

仙尊淡淡看了寂悟一眼,道:“既已入我无方之门,便无轻易驱逐的道理。”

尔笙便望着寂悟,得瑟的笑起来。

仙尊又道:“但既是无方弟子,便要谨遵无方门规,私闯后山禁地之错你可认?”

尔笙心想,禁地虽然不是她有意要去闯的,但是却是因为她控制不住一鳞剑所致,也算是她的错,于是她老实点头:“我认。”

“既有错,自然有责罚……”

尔笙有些着急的想澄清自己:“挨板子没有问题,我愿意受罚,但是师叔说要拿走我的剑,我这才不干的。”

仙尊稍一沉默后,又道:“此剑有灵,极为护主,寂悟此举鲁莽了。”

寂悟上前一步,鞠躬认错:“是弟子思虑不周。”

仙尊摆了摆手,又问尔笙:“邪灵珠可是你斩的?”

尔笙点头。

仙尊沉吟道:“如此,便是其间邪气入了你的身,以至影响了在场众人,才致使众弟子心浮气躁,扰了无方清明。”听罢这话,众人皆惊叹的望向尔笙。

大家都知道邪灵珠是上古邪物,数百年前曾被堕仙长安抛入无际大海之中再无踪迹。直至前月被寂悟等人带回,却已失了邪气,是一副残破的模样,而今被镇在无方玉塔之下,大家都没想到,把邪灵珠斩了的竟会是一个连御剑术都掌握不好的丫头!

尔笙关注的点可不在谁斩了邪灵珠上,她有些着急的问:“也就是说……也就是说猪……进了我的肚子里面?”

仙尊见她一副怕极了的模样,沉静道:“无需害怕,此邪气尚不成熟,只能在你心生不善之念时才会出现。而今,便罚你去思过谷思过三月,以清身中邪气。”

尔笙呆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什么反应也没有。

最后还是沈醉将她的头摁下去,道:“谢师尊轻罚。”

他将尔笙到思过谷之时,尔笙才恍然惊醒一般,苦着一张脸问沈醉:“师父,我、猪到了肚子里……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醉唇角微微一抽:“你命大着呢,死不了。”

“可是……”尔笙怕得落下泪来,“可是我不记得我煮过那猪的肉啊,它活生生的跑到我肚子里……活生生的啊!多恶心……”

沈醉扶额长叹:“傻徒弟啊傻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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