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桓穿着非常粗野的黑色T恤,黑里透着灰,看上去少了几份玩世不恭。但一开口,还是那德性。他乐不可支地打量着迟灵瞳的手臂,“妹妹,你不会是想偷懒,故意来这一手?”
迟灵瞳白了他一眼,这人和乐静芬怕是知音,心有灵犀。

他呵呵一笑:“拜托你千万不能在这几天挂掉,我家江鲜馆准备新年开张,最近这一阵子忙,没工夫替你忙活。”

“滚!”迟灵瞳心中一口闷气,突然冲体而出。不过,这浊气一出,心情好多了。

“我又不是球,怎么个滚法?你下来给我示范下。”萧子桓敲敲夹板。

那边,陶嫣然突然叹了口气:“我省吃俭用二月,买了个棕色的,怎么又出来个红的了?”她指着介绍秋冬新手袋的页码上,悲愤地哼唧。

“拿来我看看。”迟灵瞳抢过杂志,瞄了几眼,“我觉得红色比棕色好看。”

“难道我还要再省吃俭用两月?”陶嫣然愁得眉心打了结。

“干吗这么苦自己,接两个私活好了,又不花力气,还能蹭吃踏喝。”

“你伤的真是手臂,不是脑子,怎么尽说胡话?”陶嫣然吓得扔开杂志,来捂迟灵瞳的嘴。

迟灵瞳一脸正义不得声张的怨屈。

“你接啥私活了?”萧子桓笑意不减,但凭空却多了几分危险。

“灵瞳在开玩笑,你……听不出来?”陶嫣然支支吾吾地不敢看萧子桓。萧子桓虽然自个儿玩摇滚玩得疯,貌似很前卫,但骨子里很传统。

迟灵瞳很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非常开心地看着两人。

“请问你找谁?”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挡住了部分光线,陶嫣然像看到救星似的,慌忙转移一干人的注意力。

门口的人不接话,面沉似水,握着车钥匙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迟灵瞳眼角的余光扫射过去,左手慢慢地拉上被子,只当啥也没看见。这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不到一天,怎么谁都晓得了!她叹气。

裴迪声不接话,沉默地走进来,跑到床边腾地拉开被子。

“嘿嘿……一点小伤而已……别紧张……”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谁呀?”陶嫣然看出一丝端倪,来劲了,反守为攻。

“妹妹,你认识他?”萧子桓也看出这个男人对迟灵瞳的态度不太正常。

迟灵瞳硬着头皮介绍:“我……男朋友裴迪声。”

“你瞒着我们偷人?”陶嫣然惊呼。话音未落,外面跟着响起一声惨叫:“迟灵瞳,你卖身求荣!”陈晨与颜小尉提着个保温桶冲了进来,一脸凛然。

迟灵瞳三魂已成一魄,欲哭无泪:“我都快以身殉国了,各路神仙,能否放过小的?”

“他……他是恒宇的总裁?”颜小尉这一刻才知道这个出出进进她们小窝的男人的真正身份,眼瞪得出了眼眶,神呀,这可不是一般的钻石王老五!

“妹妹,啥玩笑都可以开,男女交往一事可不能胡说,有损女孩子清白。”萧子桓难得一脸正经。

裴迪声依然沉默,好像是尊雕塑,没有语言这项功能。

迟灵瞳无奈地解释:“我们在苍天的安排下,经过无数次邂逅,又观察了几月,心扉才慢慢为对方打开。现在,我们已是实至名归的男女朋友。特此声明:和身份无关,但还请诸位大仙保密。”

“宝贝,你是深藏不露呀!那好了,现在你是他的责任,我和陈晨解放。”颜小尉很善于把握时机。

“既然正主来了,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退场。”萧子桓做出一脸的伤害,一拽陶嫣然,闪人。

转眼间,病房内就只有裴迪声和迟灵瞳四目相对。

“坐!”迟灵瞳很热情地招呼。裴迪声一动不动。

“你还不高兴,我都给你名分了。”迟灵瞳有点没趣地噘着嘴。

“我是不是要表现出欢欣雀跃?”他一开口,语气冰寒彻骨。

“你爱咋样就咋样。你以为我很喜欢骨折?哦,不是,你会说我不懂得照顾自己,让你操心了?裴迪声,没有意外就不叫人生。我也想一帆风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可意外无法设防,人只能无奈地面对。事实上,我现在哪块都疼,手臂又不能动,可我却像个闯祸精似的,还得忍受你们的指责、怪罪、调侃。我……”眼泪没有预期地流了下来,迟灵瞳被突如其来的脆弱淹没了。她感到一种连自己也觉得矫情的虚无,好像言情剧里孱弱的女主角,没头没脑地愁眉苦脸。

“我不是指责……”裴迪声伸手替她擦拭着眼泪。泪水却越流越欢,他不得不借出自己的衣袖,任她眼泪鼻涕地往上抹。“灵瞳,”他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贫穷也不怕,困难也不怕,可意外……我开会时遇到乐董,她一脸倦态地对我说刚从医院过来,你出车祸了。平生第一次,我感到了强烈的恐惧。我是害怕了。”

“对不起!”她颤微微地看着他因牵挂而痛苦抽搐的俊容。

“你有时候确实很幼稚,动手能力也差,让我很操心。可是我宁可你烦我、让我操心,那是甜蜜的折磨,总胜过你像这样子吓我。”他温柔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苦涩地笑,“真是好笑,又没认识太久,你怎么就像已深入到我的骨髓中了?”

“我以后再不冲动,也不任性,也不出意外。”她忙不迭地保证,觉得身子似乎没那么疼了。

“说话要算话。”他的表情这才恢复正常,发白的唇慢慢转红。

“嗯嗯!迪声,你真的很爱我?”她又开始俏皮地逗他了。

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敲她的头,认真地点点头。

她窝在他怀里,笑得像在海边看日出,一脸灿烂。

后面几天,颜小尉说虽说,还是和上下班一样,白天到医院来陪护,晚上就是裴迪声的职责,陈晨可不敢乱表现。一日三顿的营养餐,萧子桓接过去了,反正他是开饭馆,又有厨师又有服务员。迟灵瞳住院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怎么样,我很有人缘吧?”迟灵瞳能下床、行走、自己去洗手间方便了,神气十足。

裴迪声在她床边支了张行军床,他带了台笔记本来加班,快到新年,他比平时又忙了几分。

见他不答话,她凑过去,左手挠挠头,低低地说:“迪声,能不能帮个忙?”

他慢悠悠抬起头,“要去洗手间?”

她脸一红,说起来真是丢脸,前两天她吊药液时,都是他扶她去卫生间,替她宽衣解带,方便时,与她就一门之隔。都这样没隐私了,这辈子除了嫁他,真没其他选择。

“不是,我好几天没洗澡,头发油油的,身上也痒,你送我回公寓洗个澡,行不行?”

他挑起她几缕头发看了看,许久,才说道:“你那公寓保暖设施不好,浴间又小,去我公寓吧!”

“你那公寓势利眼。”

他笑,收起笔记本,替她拿外衣。“你都成它主人了,它敢势利眼吗?”

这个晚上,一切真的很正常。电梯表现很乖,也没摔跟头,房间里也没扰人心的香味,她坦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调水先为她洗头发,然后再洗澡。裴迪声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响啦!”她对着热气腾腾的浴室叫道。

“由它去,我一会回过去。”裴迪声回道。

手机响了一刻,悄无生息了。突然,挂在墙壁上的座机嘀嘀地叫起来,那铃声像一道闪电,因为没预防,迟灵瞳吓了一跳。

“电话啦,是座机!”迟灵瞳叫。

裴迪声应道:“你不是还有左手吗,接一下。”

迟灵瞳站起来,扭扭捏捏地拿下话筒。还没出声,就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抽泣声,她一时愣住。

“迪声,怎么办呢,我……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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