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女人真的可以成为祸水吗?”凌无双忽然问,眼底茫然一片。
“公主?”素月被她问得懵懂。

“本宫以前一直在愧疚、自责。本宫想,若是没有本宫,三国之间是不是就会平静了许多?如今本宫才明白,是本宫高看了自己,没有人能阻止他们的野心。”凌无双神色平静的淡笑,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公主在恨主子?”素月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猜想。

“本宫不该恨皇兄的,不管他做怎样的决定,都是为了翾国好。翾国强大,也是本宫乐见的。”凌无双眼底的笑意渐渐晕染开,笑意却有些缥缈。

“大王不知是否会怪公主。”素月不禁担忧,想着拓跋飏突然去见了周清漪,更加担忧了几分。

“他在决定前,必然已经猜到了结果。”凌无双肯定地说。

拓跋飏并非一个莽撞、糊涂的人,又怎么会不先设想了后果呢。

“那大王为何还会……”素月有些不敢置信。

“本宫也不知道。”

男人们的心思,哪里是她这种女人能猜到的。

“也许大王是真心待公主的。”素月只能如此猜道。

凌无双闻言,只是淡淡的笑,“真心”,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啊!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伤痛和欺骗后,她还可以信谁的真心?

两主仆正说着话,楼下响起了开门声。

“奴婢告退。”素月一欠身,退了出去。

须臾,拓跋飏推门走了进来,稳步来到她的身边,关切地问道:“今儿又没出去走走?”

“下去看过那两棵花木。”她温和地回。

他微拧眉,向她伸出手,“走,陪孤王下去走走。”

“好。”她将手放在他的手中,跟着他的脚步向门口走去。

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刚毅的侧脸,心思百转千回。他的神情太平静,让她的心里越发的没底。他该怪她,该恨翾国的,不是吗?

直到迈出无忧楼,他才好似漫不经心地道:“孤王刚刚去见过王后。”

“大王与王后是少年夫妻,过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她打心里不希望他是薄情的。

“周国民间私底下支持周景澜复国的呼声越来越大了。”拓跋飏停下脚步,看向她。

“这也是情理之中,是显、翾两国的战争让他们看不到光明。”凌无双不禁轻叹,鼻子发酸,多日来,第一次打破平静的情绪,“真是可怜了那些老百姓。”

“战争就一定要有牺牲。”拓跋飏嘴上虽如此说,却还是同她一样的叹了声,两人之间一时间不禁沉重了起来。

“大王,你会怪无双吗?”她望着他,忽然问。

“嗯?”他起先没懂她的意思,但略一思量,终于明白了。

“别胡思乱想,战事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他抬手,捧着她的脸蛋,带着厚茧的指腹温柔地摩擦过她的脸颊。

他的掌心很暖,她的脸颊情不自禁地贴近。

“大王不后悔吗?”她定定地看着他,想要看懂他,却只是枉然。

“孤王为何要后悔?”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孤王正好可以借此举告诉全天下人,凌无双没有选错人,孤王才是那个可以让她托付一生的人。”

她不禁愣住,眼中有泪花闪动,“值得吗?”

她本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因为她的心被皇甫睿渊占得死死的。

如今,他却挑了一个她最脆弱的时候,来攻陷她。

“值得。”他笃定地看着她,重复道:“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她小声地呢喃,蓄在眼中的泪水满溢滚落,滴在他的指尖。

“别哭。”他赶忙去擦她的泪水,“孤王不希望你动情,只想让你知道,这世上的人即便都不在意你,孤王也在意你。答应孤王,别再将自己囚起来,快快乐乐地留在孤王身边。”

“大王这么好,让无双……”她哽住声,心口有丝丝疼痛划过。

之前种种,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牺牲了一切来拓跋和亲,换来的不过是一样的结果。

即便,她可以大度的理解他们所有人的苦衷,可她还是会伤心,伤心他们对她的漠视。她就好似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可保可弃,根本不重要。

她以为,永远不会有人懂她的心思。

可是,他懂了,他愿意为了她被皇兄利用。他告诉她,即便天下人都不在意她,他也在意。

女人即便再坚强,但心到底也是柔软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再也不能漠视他。

特别是心里渐渐清晰的疼,已经给了他回应。

“是孤王的错,是孤王的错。”她哭得他更急了几分,一边不停的认错,一边给她擦着眼泪。

她不忍见他如此,吸吸鼻子,强忍去眼中的还要滚出的泪水。

“好了,都将自己哭成小花猫了。”他无奈地失笑,唇角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的耀眼。

一阵风吹过,有零星的粉色花瓣自上空飘飘洒洒而落……

她含泪抬头望去,眼中有淡淡的伤闪过。

不管多么美丽的情景,她只要动情,就预示了结束。

显国皇宫。

郁采珍等了两个月,也没能等到皇甫睿渊的决定,终是从期待到绝望。她不能再等,因为即便凌无双不动情,她的身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或许,她可以去找师父,或是师祖,也许他们会有办法。

临行前,她本不想再去见任何人,缘来缘散本就是常事。更何况她也不想再和这深宫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可是,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风翎萱来了。

风翎萱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儿?如今虽然装扮得雍容华贵,但眼底的憔悴是骗不了人的。

她挥退宫人,看着放在床上的包裹问:“准备离开了吗?”

“是。”郁采珍平静地看着她,真挚地道:“皇后保重。”

“采珍,本宫时常在想,本宫是否错了。若是本宫当年能同你一样,学会放下,本宫就不会被囚在这金丝笼中飞不出了。”

即便是说着这般狼狈的话,她依旧高贵端庄。

郁采珍想,也许有些人,注定便适合这深宫吧!

“皇后娘娘天生便是人中之凤,也只有小师叔这种人中之龙才配得上。”

“可是,皇上恨本宫,皇上一直认为是本宫赶走了无双公主。”

这样的话,她不知道憋在心里多久了,一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的人。

“无双毕竟已经是拓跋的皇妃了,与小师叔再无可能。假以时日,小师叔必然能看到皇后娘娘的心。”郁采珍劝道。

风翎萱已经坐在了皇后的位置上,别说她不可能放下,就是她可以放下,必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当初的决定付出代价,其他人都帮不了她。

再苦再痛,但站在她对面的男人,毕竟是她爱的那个。

放手了,就当真快乐吗?

郁采珍去过很多地方,几经生死,放下了很多事情。但唯独对他的爱,从不曾放下。

“不,本宫是走不进皇上心里的。除了凌无双以外,任何人都走不进去,包括淑妃。”风翎萱唇畔的弧度蓄着苦涩,“这一点,你比本宫看透的早,是以,你才能全身而退。”

郁采珍并没有否认她的话,她是早就看透了这一点。但,风翎萱与她不一样。风翎萱是天之骄女,她的自信让她以为凌无双能得到皇甫睿渊的心,她一样也可以。是以,即便时光倒流,风翎萱一样会选择留在皇甫睿渊的身边。

“如果皇后娘娘当年同采珍一样放手了,便不会后悔吗?很多事,只有试过了,才能知道结果。”郁采珍对她客气且疏离地笑了笑,拿起床上的包裹,“皇后娘娘若是无事的话,采珍就先行离开了。”

风翎萱见她当真要离开了,才踌躇着说出今天来的目的。

“采珍,你帮本宫去劝劝皇上,好不好?”

郁采珍叹了声,她就猜到平日里与她没有什么交情的皇后娘娘,定然不会是来与她单独谈心的。

“皇后娘娘想让采珍去劝小师叔什么?以小师叔的个性,又岂会听采珍的劝?”

风翎萱不禁有些尴尬,却还是坚持道:“如今淑妃横行,本宫真怕皇上会受她蛊惑,她毕竟是个异族女子。”

“皇后娘娘说的都没错。但皇后娘娘难道真觉得小师叔会昏庸到受淑妃蛊惑吗?”郁采珍顿了顿,不待她接话,复又道:“别的事情采珍不敢肯定,但小师叔绝对会是千古明君。为无双,他尚且不能弃天下,更何况是淑妃了。不过是颗有用的棋子罢了,皇后娘娘又何必如此忧心忡忡?”

言尽于此,郁采珍拎着包裹直接从风翎萱的身边走过。

风翎萱站在原地,神情愣愣的,自言自语的轻问:“是这样吗?”

她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到如今的惶惶不可终日。她才知道在这场感情的战争中,她注定是个输家。因为她爱他,所以她太过在意他的一切……

郁采珍身上有皇甫睿渊的腰牌,出入皇宫从来不是难事。

离开自己住的地方后,她直奔宫门。

守门的侍卫一见腰牌,当即放行。

她以为自己走得很潇洒,可身后厚重的宫门关起时,她的心却还是狠狠的疼了。

她对皇甫睿渊的爱,从来都不比凌无双和风翎萱少。而她们一个得到了他的心,一个得到了妻子的名分。唯有她一个人,至今仍只能空守着一颗爱他的心。

可是,她不后悔。

再苦再痛,她都不想忘记他,她只想保存着那份至纯的爱。

她不禁停下脚步,转头望去,却撞上了城楼上的一双视线。

她看不清城楼上那人的神情,唯有那一身明黄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城楼太高太大,将他的身影显得异常的孤单。

或许,他本也是孤单的。

因为皇城里,不但没有他爱的人,更没有一个能懂他的人。

挚爱的离开,父母的不谅解,高处不胜寒,他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可是,就像是她与风翎萱说的,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依旧不例外。

他站在了万人之上,牺牲的是所有在意的人。

她望着他轻轻地笑,在心里对他说:“小师叔,保重。”

没有再犹豫,她收回了视线,大步向前而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便在一切尚算美好的时候分别吧!

这样她还可以记得他的好,可以回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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