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得让人心情压抑,仿佛整座拓跋皇宫都沐浴在伤痛之中。
凌无双正在床上辗转反侧时,拓跋飏来了。

她揽着被子起了身,静静地看着拓跋飏将门关上。

他快走几步,来到床前,撩开床幔:“睡不着?”

“嗯。”她轻喟:“纥奚夫人和沅紫还好吗?”

“这事不怪你,你无须自责。”他在床上坐下,抱过她。

她怎么能一点都不自责呢?虽说,自己在这事上没做错什么。凶手到底是有冲着她来的成分。

“子慕,你猜这事是谁做的?”她从他的怀中昂起头,不安地问道。

“你觉得呢?”他俯头,对上她的视线,认真地问。

“无双猜不出。”她摇摇头,她不好乱猜。

这后宫的人,都有嫌疑。只是这样对付一个孩子未免也太狠了。

康王的死,最能激化了她与纥奚家的矛盾。

不管那个凶手是谁,只怕目的都是为了离间她和纥奚家。

这心机,太歹毒了。

我想得周身发冷,不禁往他的怀中缩了缩。

“别怕,孤王不会让人动你。”他抱紧她,保证道。

“这深宫比战场还要可怕。”她闭上眼,心口闷闷的痛:“战场上,我们尚且还分得清谁是敌人,可这深宫……”

她的声音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这深宫有多可怕,她从小就知道。是以,她才不想成为争斗中的一员。

“这事孤王想交给你来调查。”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她睁开眼,诧异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点了头。

“……好。”

她心里是感激他的,感激他给了她这个机会,亲自洗清自己的清白。

她若是想在这深宫中生存,就不能逃避一辈子。

她可以不害人,却不能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这事儿你就放手去做,不必请示孤王,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命令冀安去做。”拓跋飏又嘱咐道。

“好。”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艰难地启齿:“子慕,谢谢你。”

“不要谢孤王,这可是个苦差事。”他揉揉她黑亮的发,宽慰道:“早点睡吧。”

“嗯。”她轻应,见他没有动的意思,便问:“那你呢?”

“舍不得孤王?”他一挑眉,故意逗弄她。

“又乱说话。”她羞得红了脸。

“放心,孤王这就回自己的寝宫去。”他不再逗弄她:“康王刚过世,若是孤王就留在你这,纥奚夫人只怕会更怨恨你。”

他看着她的眼神柔柔的,温和的声音里夹着关怀,听得她心窝不禁泛暖。

只是,这样的美好,她总觉得不真实。

“别胡思乱想,早点睡。”他揉了揉她的发,才起身离开。

一直他的身影消失在屋里,凌无双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到底是怎么了?自从她回来后,他总是温柔得让她觉得心慌。

凌无双几乎一夜没睡,只等着天明后,想办法还康王一个公道。

不管是什么理由,就这样吓死一个孩子,她都没有办法容忍。

素月猜到了她会睡不着,早早便过来给她梳洗。

一切收拾妥当后,两主仆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寒雨院。

既然一切起因是闹鬼,那她就先从鬼查起。

她相信白天的寒雨院,应该不会闹鬼吧?

两人熟门熟路,很快来到寒雨院。

凌无双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天忽然拍打开的窗户,问身旁的素月:“那天晚上是这扇窗户忽然开了吗?”

“回公主,是。”素月肯定的回。

“走,我们过去看看。”凌无双抬步走到窗子旁,从外抬手去拉窗子,却没能拉开。

“公主,我来吧!”素月上前,拉了一把,居然也没能拉开。

“难道里边插上了?”凌无双狐疑:“走,我们进去看看。”

“是,公主。”素月快走两步,走在凌无双的身前,以便护着她。

两主仆来到屋门前,素月拉开门,仔细确认了房中属实没人,才迈了进去,让凌无双进来。

这里和别的宫的装饰没有太大的区别,一张八仙桌摆在屋子中央,桌旁有三把椅子,桌面与椅面一尘不染。

“走,进卧室去看看。”她指着内室的方向,说道。

那夜忽然闪开的窗子就是内室里的窗子。想到这,她的心不禁微微提起。

内室门口,可见火炕上放着整齐的被褥。

她的视线一转,落在紧闭的窗子处,心下一沉,抬步便向那窗子走了去。

只是,她才走出没几步,便听素月一声惊呼:“公主,小心。”

凌无双的反应极快,急急地向后撤了两步。

素月扶住她,一指地面:“公主,您看。”

凌无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仔细看了看,才看到离地面半寸的距离,有一条极细的线。

素月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捏了捏细线,用了些力气一挑,那条细线才断了。

“看来这条细线是夜里装神弄鬼用的。”凌无双叹道:“若是夜里有人绊到这条线,必然会向前摔去。等到回头再一查看,线断了,就会发现什么都没有,以为是鬼怪作祟。”

素月走到窗边,看着插得好好的窗户,道:“果真插上了。”

她抬手将窗户打开,灵活自如,没有任何的异样。

“拉回来,本宫看看。”凌无双吩咐道。

“是,公主。”素月立刻将窗子拉了回来。

凌无双仔细的从上到下查看了窗子一番,蓦地,她的瞳孔一缩,视线锁在一处,抬手一指:“素月,你看这里。”

素月当即看向她指的地方,仔细的辨认:“公主,这里应该是被坚韧的细线勒的。”

这窗子虽然很旧,油漆掉的差不多了,但窗框上被勒出的细痕却不难看出是新留下的。

“看来这窗子忽然大开,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所为,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利用几条细线控制着门窗。”凌无双肯定地道。

她又在屋里打量了一番,再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领着素月离开。

回去的路上,凌无双吩咐道:“素月,你去将冀统领传唤来。”

“是,公主。”素月领命离开,去请冀安,凌无双便一人向无忧楼而去。半路上,竟遇见了许久未见的周清漪。

周清漪的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裘袄,正神色匆匆地向这边走来。

凌无双回宫时,听说周清漪出宫去住了。想必,今日是听闻了康王的死讯,才会如此着急的赶回来。

“见过王后。”

“起来吧。”周清漪凝了她一眼,眸色沉沉,忽然吩咐身旁的宫人:“你们都退下吧。”

“是,王后娘娘。”一众宫人领命退出了老远。

“康王的事情,本宫听说了。”周清漪直入主题。

凌无双并未接话,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别太放在心上,纥奚夫人不过是因为丧子之痛,才错怪了你。”周清漪宽慰道。

“无双明白。”凌无双颔首。

“本宫听说,大王将这事交给你查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来问本宫,本宫也希望快点找到凶手,为康王报仇。”周清漪甚有诚意的嘱咐道。

凌无双听她如此说,不客气地道:“无双正好有一事不懂。”

“你是想问本宫寒雨院是不是真的闹鬼?”周清漪了然的问。

“不是。”凌无双摇头否定:“无双不相信寒雨院会闹鬼,无双只是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闹鬼的传言?”

周清漪闻言笑笑,仔细的想了想,才回道:“大概是从一年前开始的。”

“那最开始说寒雨院闹鬼的人是谁?”凌无双继续问。

“是寒雨院中,曾经伺候过那人的宫女。”周清漪知无不言的回。

“那人?是何人?”凌无双知道,周清漪口中的“那人”绝对不是拓跋飏的母亲。如果是,她也不会那么不尊不敬的叫“那人”了。

周清漪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好似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一般。

凌无双也不想强人所难,便道:“王后若是不方便,便不必回答无双了。”

“倒不是不方便。”周清漪对她温和地笑笑:“只是本宫也在想,她到底是谁呢?”

“此话怎讲?”凌无双听得越发不解。

“本宫听说,人是大王带回来的。”周清漪若有所思,似也在思量那人是谁。

“女子?”凌无双笑着一挑眉:“看我这问题问的,能进后宫住的人,必然是女子。王后见过她吗?”

“没有。”周清漪摇摇头:“只怕整个后宫的人都没有见过她,便连大王也很少过去。”

“那之后呢?她自己离开了?还是仍旧住在寒雨院?”

“不知道。”周清漪又摇了摇头,笑言,“那女子一开始被接进宫的时候,大家还关注一下她。可是,那会儿大王有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寒雨院。大家再好奇,自然也没人敢去。可是,奇怪的是,大王也不去。而那女子又从来不会迈出寒雨院一步,时间久了,自然就没有人关注她了。直到传言寒雨院闹鬼,伺候她的宫女疯了之后,宫里的人才再次注意到了寒雨院。这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但她毕竟于宫中其他人而言,就是个不相干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人在意她的来去了。”

“倒真是个神秘的事情。”凌无双想了想,复又问道:“在康王这次之前,大王也罚过别人进寒雨院思过吗?”

“公主这问题好像有些直指大王了。”周清漪笑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凌无双:“大王并无子嗣,宫里也只有康王一个孩子,自是不可能再罚其他人入寒雨院。至于那些犯了错的夫人们,寒雨院又不是冷宫,也不会罚她们过去。是以,康王是第一个被罚入寒雨院的人。”

凌无双的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了,本宫还要去凭吊康王。你若是有事,随时再找本宫。”周清漪对着退开的宫人一摆手,抬步离开。

“恭送王后娘娘。”凌无双欠身行礼,垂眉敛目,心中疑惑重重。

周清漪告诉她这番话,到底是知无不言?还是别有目的?

她一想到这件事有可能会牵连到拓跋飏,便觉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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