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慢慢饮着茶,眼角瞥见苏兰儿的面容神色,似有所悟的自忖:“苏小姐因我而沦落至此,又因我而以身替玉儿解情药之毒,是我必须补偿的。她夙愿是希望能有个好归宿,玉儿又说要对她负责,我何不撮合他们?忠耿大哥虽然武技猛悍,但像许多会武不会文的人一般,会对自己的大老粗之身有或多或少的自卑感,他追随在商文老哥门下,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如今苏小姐要忠耿大哥一个武人来作诗,怕是有意讨好他,以搞好关系,促成与玉儿的美事。我正好帮她一把!”
随即,丁一放下茶杯,轻声相劝道:“忠耿大哥,舞枪弄棒的也是有大学问的,你武技非同凡响,或许能从武道中另辟蹊径的得到神来之句也未可知。不如就来上一句试试?”

“我武技虽强,但总觉自己是个大老粗,特加是比起商管家来,更觉得自愧形秽。长时间以来,我也在苦学些诗句,算是有些长进,何不在此处先试试水准?”商忠耿心念忖过,随即仰口喝下茶,两手放在大腿间,清了清桑子道:“苏小姐、丁兄弟都这么盛情邀请,那我就献丑了。一日不练枪,两手直痒痒。一日不喝茶,嘴巴直磨牙。”

“呵……”苏兰儿和丁一都忍不住想笑,又不笑出身好,只好憋在心里,身体止不住的狂抖。商忠耿见状,左右连成一体的波浪型眉毛皱成拱起的山脉,讪讪笑道:“我说,我不行的!说出来,只会惹你们笑话。”

苏兰儿忙停下笑意,平复心神道:“商大哥,你这诗极好。‘一日不练枪,两手直痒痒’说出了你练武之人的‘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绝妙心境,而‘一日不喝茶,嘴巴直磨牙’道破了爱茶之人的‘宁可一日粮,不可一日茶’的渴求意念。诗平实而不失真义,是作诗的高妙大境界。”

“苏小姐说的没错。忠耿大哥的话让我有种‘听君一句诗,胜读十年书’的感觉。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把想到的诗说出来了。”丁一迅帮腔道。苏兰儿随即递上了感谢的神色,只是有些疑惑。

丁一见苏兰有异色,怕她有其他想法,想要解释,又不能说出真正原因,团了团茶杯,计上心头,忙低声道:“苏小姐,你不要有其他想法,上次你我送衣服,这次帮你,只是报答你,希望你能赢得忠耿大哥好感,得偿所愿!”

苏兰儿闻得其他想法时,迅想到了什么,娇脸不由一红,忙低声回道:“多谢你了!”说着,苏兰儿掩饰的端杯,以衣袖遮脸,喝起茶来。

商忠耿听到他们的夸赞美词,心里极是快意,并未注意到丁一与苏兰儿的低语,他老脸一红道:“能得到才情兼备的苏小姐和知晓天地玄机的丁兄弟赞赏,真是我商忠耿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对了,丁兄弟,你想到的诗是什么?说来让我们听听?”

“是呀!是呀!”苏兰儿双手随之收回端放到了桌案边缘,身体不由自主的坐直,面容期期艾艾的望着丁一。

丁一移了移枯木拐杖,神色平静道:“那我也献丑了。嘻嘻哈哈喝茶,茶中自有道。叽叽咕咕谈心,心里己最明。”

苏兰儿想到丁一刚说的‘希望你能赢得忠耿大哥好感,得偿所愿’,又闻得‘心里己最明’一语,思忖着自己讨好商忠耿是为了嫁入商府之事,苍白面色刷地绯红,正领悟诗意的商忠耿望见后急问道:“苏小姐,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红?人说喝酒会醉,喝茶也会醉,难道你是喝茶喝醉了?”

“是的,这毛尖茶,茶劲厚道,小女子我不胜茶力,一喝便醉了。你们两位慢聊,我先辞了。”语罢,苏兰儿面色窘,急急忙忙起身离去,连衣袖都差点被案几的角给勾破。

“苏小姐这是怎么了?喝点茶就醉了?”商忠耿左右连成一体的波浪型眉毛顿时耸立出三座眉山,神色极是不解。

丁一先是一愣,旋即想通,是苏兰儿的心事被自己心道破,女儿家脸皮薄,就迅离开了。他当然不会说出个中原因,自责一番说话没太注意,随后转换话题道:“忠耿老哥,玉儿他体内总有两股奇怪的意识在纠结冲击,而且总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妹妹,你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之类的话,我担心他是受了重伤,心理受到某种刺激所致,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商忠耿左右连成一体的波浪形眉毛微微微蹙出几处坑洼,慢慢抓起茶杯抿着茶,与先前豪放而饮,派若两然,他心里默默的思忖着:“丁兄弟是商老爷寻了大半生才觅得的知己,算是忘年之交,只是商玉少爷一事关系重大,万一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我该不该告诉丁兄弟真相?”

丁一心清神明,洞若观火双眼已经瞧出商忠耿的犯难神色,心想商玉一事必定还有更深的关节,自己只是一外人不便知道太多,遂杵了杵枯木拐杖,语气平淡地笑道:“忠耿大哥,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不用多说了。只是我担心玉儿如此下去,体内的两种意识会耗尽他的心力,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啊……丁兄弟,你的意思是说,玉儿少爷他命不久矣?”商忠耿顿时像突闻儿子死去的恶噩般大惊失色,左右连成一体的波浪形眉毛也不禁紧了紧,毛簇中闪动着忧郁的气息,面色沉吟,搭在茶杯的右手凝固片刻,随即像下了很大决心般挪了挪,郑重其是的向丁一道:“丁兄弟,此事关系商府的存亡,不知你可有什么方法救玉儿少爷?”

丁一把枯木拐杖靠放到凳子边缘,左右手的五指相互对着拱起,眉色扬了扬,略作思索后道:“忠耿大哥,能不能救我不得而知,这需要卜卦后才能确定。”

“哦?丁兄弟,如此说来,玉儿少爷是有救了,那你赶快卜卦替玉儿解此大劫!”商忠耿急切而又满怀期许贴近身体道,眉宇间的忧郁气息随之一扫而空。

丁一攒了攒衣袖,挪开桌案上的茶杯道:“忠耿大哥不是我不愿卜卦帮玉儿,只是卜卦向来是要心诚才灵,若我不知其中缘由便仓促卜卦,怕是很难得到真正的天机!”

“这……”商忠耿身体自然回收,左右连成一体的波浪形眉毛又皱成连绵的坑洼,小半晌后才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丁兄弟,玉儿一事关系重大,个中原由我需要请示老爷之后才能向你告知,请等我一下,我现在便去向老爷请示!”

“忠耿呀,不用请示了,我来了!”此时,门外走来一个身穿百纳衣的乞丐,手里捧着崩口瓷碗,眼神暴射凝烁的精光,面色和颜的迈步跨入房中。

“老爷!商文老哥!”商忠耿和丁一齐齐站起,丁一忙拄着枯木拐杖噔噔噔的走向乞丐,喜笑眉开道:“老哥,多谢你的驾鹤东来丹,不然我可就要驾鹤西去了。对了,老哥,你怎么这副打扮?”

“此事说来话长!老弟,我玉儿现在性命要紧,需要你出手帮忙。”语罢,商文转身对商中耿道:“忠耿,我有要事与老弟相商,你到外面看好!”

“是!老爷!”商忠耿双手拱起,恭敬答道,随即昂胸跨步走到门外,顺手关上门,像一蹲门神般傲立在门外,左右连成一体的波浪形眉毛劲力澎的崩紧,手里握着追风棍,眼神警惕的扫视八方四面。

丁一想到商忠耿不愿轻易提及玉儿一事,如今商文来了,更是郑重的让人把守,心里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在商文坐下的同时,也慢慢坐到了凳子上,枯木拐杖顺势搭到桌沿。

商文移开崩口瓷碗,右手缓缓伸向怀里,取出独孤城给他的信,展了展后,递给丁一道:“老弟,这是独孤城写给我的,你看看。”

“独孤城?”丁一面色微沉,迅接过信,看了一遍后,眉头扭结成一座起伏的小山丘,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制压的怒气,凝神调息半晌后,才定了定思绪道:“独孤城!野心不死!两年前失败了,现在还要来!老哥是天下第一商的商府之主,连皇上都要敬畏三分,若不能为他所用,就会成为他的最大的障碍,他以玉儿相要挟,是存心要逼老哥你!”

“嗯!不过,老哥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风风雨雨经历过数。祖上有训示,商府向来不要过多过问政事,只是眼下玉儿一事关系到商府的存亡,让我不得不过问政事。独孤城对我不仁,我也不必对他太义。如今要保住商家,就必须粉碎独孤城的阴谋,而这一切的关键就是能否让玉儿从人格分裂中恢复过来!”商文把信收起又重新揣回了怀中,眼神隐射出暗暗的担忧。

“人格分裂?老哥,你说玉儿得了人格分裂症?这种病是受到某种强烈的刺激后产生的,难道玉儿受到过什么强烈刺激?”丁一心里暗惊,左手握成拳头,拳眼顶在了下巴上,眼神陷入了思索。
网站地图